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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件事上去。她始终不安静,总要笑。这个时候,我就想起《聊斋志异》
中的婴宁,间或也想,山林中有一种叫麝的小兽,它喜欢自由自在地跑动,
全然是浸沉于自己的美丽和香气。
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子,竟是个诗人,这使许多人都感到吃惊。老实
说,我一直不认作她是诗人,倒觉得她本身应是一首唐诗,所以对于她吟诵
的诗,一笑了之,以为她作诗是她正处妙龄的女子的一种勃发的气息,或者
是她玩的一种形式,或者是她的如一件衣服一件小首饰的装饰罢了。但有几
次,她口里称我“老师”,却批评我的诗作,并夸口她的诗比我强,而这批
评又很有道理,于是我索要了她的诗来细读,这一读,才知道她真是个诗人,
且将来极有可能做一个真诗人、好诗人的。如果我以一个编辑的身份和眼光,
可以有百种千种的理由说她的诗视野太窄,深度不够,但她的诗立即会给你
一个清丽的世界。我想,在我们诗坛上,与其挖空心思要做哲人,堆砌字眼
故充高深,真不如她这么坦荡荡暴露出一个纯净心灵的感觉。这个世界已混
沌不清,抨击丑恶发泄怨愤是一种战斗,而宣扬纯净也是战斗。人生的残缺
使我们悲痛和激愤,而在残缺人生中享受纯真美好,更是我们的一种生活的
艺术和人生的艺术。一首歌中唱道:“跟着感觉走”,杨莹的诗无做作,无
浮躁,无污染,是她的真个性,真感觉。作为读者,我们读她的诗也只能跟
着她的个性走,跟着她的感觉走。
杨莹“长不大”,长不大的是她的世俗心。
1989 年4 月3 日于静虚村
《阿莹作品集》序
数年前听人说起阿莹的作品,找来读了一些。他善写人之心理,缜密有
如女性,但总觉得有一种什么壳在僵住着。这种感觉当时无法具体,后来一
次见到他,蓦然脑子里跳出了“奶油小生”四个字。可使我吃惊的是,数年
后的一个清早,偶然同时在几个刊物上谈到他的新作,那一种“奶油小生”
的壳味全然没有了。我真替他高兴,同时也想到他为了挣脱这个壳不知经受
了多少艰难的裂变。
一日,与某朋友闲聊,他与阿莹熟,不觉又谈起阿莹的新作。我把我的
想法说出来,他似有同感。我们谈得投机,那日说了许多话。
我说,之所以不满意文学创造中的“奶油小生”,是因为太甜腻,没有
独自个性。作为初学创作者激情和冲动可以来自某一种书本或什么概念,但
要成为真正的作家,不是从人生社会的真切的体验中获取灵感,诚如文字十
分干净,技巧相当熟练,也终不会有大气候。若以此反对而行,同样不是真
心身的体验,而要在人物身上贴假胸毛,腰带故意欲系欲坠露出一个肮脏的
肚脐眼来,那也将有一个壳来僵住。真心身的人生社会的体验,是创作的“蹈
大方”处,真用不着注意那些技巧,技巧是写作中自然而然就会有的。踩上
了正道,创作并不是什么十分受累的活计,只要放松,也就是不要有“我在
创作”的心态,天才也便产生了。如美人之美在于一处特美,创作宁可将某
种东西推往极致而不必面面俱到,那些所谓的“闲笔”,往往是真性情的勃
发,往往是一种文气的释放,别在一种简练的定式中将它们打磨得枯瘦如柴
啊。
阿莹的新作正使我这些不清晰的想法更清晰起来。于此我要感激阿莹。
如今纯正的文学地处尴尬,好多人已经“金盆洗手”了,也有一些人写起凶
杀、奸淫或广告的文字,堕落到很贱的份儿上去。阿莹却仍清苦地成就他的
事业,听说他曾说过他的事业不可能惊天动地,但这是他的一种现实,一种
充实的精神。阿莹的想法是大愚的,也是大智的,一个人只要是从真的性情
里写出真文字,这文字就能存之久远,能传之久远。凭阿莹目下的潜力和势
头,目注着永恒和没有永恒的局面(海明威语),谁能说大的成功不会不期
而然地降临他呢?
如今,阿莹结集了他的一部分作品出版,嘱我为序。序是不好作的。便
将我那次与朋友的闲聊内容记此。
1989 年5 月4 日
《杨清秀作品集》序
我认识杨清秀,是数年前的一个晚上,他冒雨敲门,先探进来一个硕大
的脑袋,后招呼入座,身子又塞满了我那只大沙发。当得知他在司法部门工
作,业余爱好文学,已经写了许多文章,还雄心勃勃要干出大名堂,我就笑
了,说他人与名矛盾,职业和爱好矛盾,而文学往往是一种矛盾中的产物,
那个大作家沈雁冰不就曾将笔名起为“茅盾”吗?
文学是迷人的,但文学适宜于恋爱而不宜于结婚。这些年里,我接触了
许多人,原本都生活得好好的,有合适的工作单位,有丰厚的收入,却一意
孤行地要搞文学,以致弄到清贫寒酸或神神经经,所以我一向不鼓动人从文,
甚至拿我的痴呆、穷困、多病现身说法。但与杨清秀数次交谈后,他的主意
却始终坚定,他说他并不一定非要当什么大作家,他喜欢文学是于别人有益
也更是为自己精神的充裕。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果真十分勤奋,越写越多,
使我多受感动而向他表示祝贺了。
真要从事文学,需要的正是这种精神。文学当然是一种事业,但首先是
一种天性,不以此炫耀,不以此另有所谋,如书法一样,既是艺术又是一种
健身活动,它的成功常常是在刻骨铭心的热爱和废寝忘食的劳作后不期然而
至的。
杨清秀的条件并不好,没有上过多少学,也没有幽静的环境和充裕的空
闲,他却写出名堂了。现在出版社汇编了他的文章;编辑和作者均要我写几
句话,我应允为这册书写下我的高兴心情,也希望杨清秀同志锲而不舍,既
然走出了第一步,更要再往前走,出了一本书,更要努力出两本三本书。
1989 年10 月13 日
《董蛟诗集》序
董蛟在诗坛上并没浪得个声名,我甚至还未见过他,读了他的一卷诗稿,
却认定这是一个年轻的人,而且一定是在恋爱或是正爱恋着什么,因为诗写
得很华澹,五色相宜,八音协畅,好有一种令人酥麻的情调。我接触过许多
作家和诗人,大凡在这个时候的作品,总是如此光彩。
我喜欢读这样的诗,以为人在这时最宜于产生艺术。
闲时读诗是我的一种享受,但我害怕那些故作深沉的诗,由此想到诗人
的那一张脸也是严肃,倒替那位主妇的累而可怜了。过去的年代曾推崇工农
兵,生活中便常有人一开口就“咱是粗人”云云,名为自贬,其实自耀;如
今文坛崇尚“阳刚”,有人就在胸口上要贴胸毛了。古有“杞人忧天”,那
是真正的忧,最后忧到牺牲了生命,现在却是在“玩”,玩得潇洒,玩得帅,
玩得把自己玩了。诗是什么,说起来够简单了,就是人的一种奢侈品,是感
之情,是精之神,人在恋爱或爱恋了什么,坠入痴醉,想入非非,炽热如火,
那火燃起来与干柴若即若离的五彩之焰即是诗。纵观古今中外大诗人的名篇
莫不是这样。若将分行的文字便算作诗,硬要在里边概括出个什么,挖掘出
个什么,那能是诗和真诗吗?
有情冲动则要言,言之不尽则要歌,歌是飞扬的,而诗歌从来一起,诗
之神妙也正在于能飞啊。
董蛟能将自己的情致飞动,这诗便产生了。真正的诗并不需要技巧。从
这一点讲,每一个有情之人都是诗人,但往往以为诗是一种高雅之物,一提
笔先要想到我要写诗了,写的一定要像诗,那么一写就不成诗了,这就是每
一个应是诗人的人之所以不能写出诗的原因。当然,要使自己成为真正诗人,
以写诗作为事业和职业,除了会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外,也还要作更多的修
养,这又如一个演员首先应是本色演员进而训练成演技演员一样。我不知道
董蛟的实际情况,仅从诗稿来看,他应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和准备实践,那
么更好的诗就在前头等待了。
读董蛟的诗,你能感觉到他是一个胆大包天又敏感纤细的人,他的恋爱
或爱恋使他兴奋异常,花是那么红丽,云是那么奇艳,感情热烈又表现出来
羞涩腼腆,秘密深藏又禁不住逢人透露,迁想得天花乱坠又不免几份淡淡惘
怅。这实在是一种挺美的境界。但似乎还不到那种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令人惊心动魂的境界。要爱就爱个刻骨铭心,要愁就愁个柔肠寸断,一切到
了极致,极致则美,美就是艺术。现在流行朦胧诗,朦胧也好,不朦胧也好,
只要有大的境界就是好诗。这么说来,董蛟的恋爱或爱恋还有些太顺当了吧。
如果抓住一个小感觉、一句有意味的话便作出一首诗来,技巧少的又是
鸡肠小肚,技巧多的也只是花拳绣腿,那么,大丈夫便不作诗也。
我喜欢涟漪,更喜欢白沫,涟漪是小湖的诗,白沫则是大海的诗。
读诗有感,胡诌一说,作者要骂我牛头不对马面,读者应笑我狂言妄语
了。拱拳乞谅,乞谅方为序。
识于1989 年11 月21 日
《姚学礼爱情诗集》序
那一年我逆泾河去崆峒,结识了许多朋友,姚学礼给我的印象最不潇洒,
言语短缺,形象委琐,我甚至说过他有乞相,但我却第一个对他敬畏起来了。
在我的经验里,这种人于官场上商行中终究不能发达,于文学则成就奇才或
许大才,他总是不动声色地缩退人后,那一圈儿一圈儿的眼镜片子似乎不是
为了校正近视而在于窥测对方,你害怕一站在了他的面前,这鬼狐狸就全知
道了你的秘密。
登山日我们一起从南峰攀援,流了许多臭汗,也呼了许多小叫。崆峒是
道教圣地,风光又在西北不可为二,秀色可餐,人自微醉,与姚学礼卧于一
株孔雀柏下倏尔说山上古今,倏尔又谈文坛艺事,果然他见识精深,出语冷
幽。我笑着说:山石有洞为崆峒,仙以崆峒而降居,你是洞石之人,你宜于
诗其实诗正宜于你,相传山上有古钟,敲响而走不允回头,则人行千里声随
千里,而今钟毁声寂,振远天下的却有诗啊!姚学礼木木的看着我,后在一
块石上划着什么,终而无语,我弯身看了,写的是一句诗:“你孤独时,请
念我的名字”,其时满山云聚云散,风忽起忽伏。
一晃五年过去,两地苍茫,与姚学礼再未相会,但却不断地读到他的诗
作。诗量很大,诗质又高,但最惹我心热的还是他的那些爱情诗。
以常俗之见,爱情是皮囊俊俏者的物事,姚学礼作爱情诗,他能体验到
什么呢?但姚学礼的爱情诗却写得深沉纯净,缠绵蕴藉,以至惊心动魄。风
流人不一定就懂得爱情,风掠水皮,来也容易,去也容易,倏乎之间痕迹如
涟漪,若有诗也只是轻巧浮艳。一个清贫之士,形状不整,却天生一个敏感
多情的灵魂,不爱则已,爱则刻骨铭心,火一燃起来就必燃个灰烬。但它的
勇敢是老虎式的却不是苍蝇式的,敏感得成了胆怯,终不是草丛中的蛇,而
如白日里崖背上的蝙蝠了,黑色的双翼严严包裹了丑陋的躯体,倒悬着看一
切。它永远是一种错过机会的遗憾,是一种当面羞怯后的自责,便只能深深
地陷进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