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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出来,望着蓝天,感到十分幸福。他把手杖转得像风车一样。
“现在,到纳赛尔塔去!……或者干脆去埃佩农。我来了,塞巴斯蒂安。请准备餐具吧!”
汽车轻快地前进着。树林以每小时六十公里的速度向后移去。罗平观察着岔路,生怕蓦然间冒出几辆小推车来,同时还在认真地整理、回忆着这些情况。在短暂的激奋过后,他现在又冷静下来,问题又一个个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马德莱娜·费雷尔决不是那种受情感支配的女人。那么她为什么要逼迫他放弃这一战场呢?……如果是在执行命令呢?……如果是“爪子”的头领,想腾出手来干别的事,在利用她呢?……罗平无法排除这种想法,即他的敌人已经知道了这次朗佩尔梅耶的约会,而预先制订了方案。他听到了,在他的脑海里,奇异的警钟在敲响,它常常使他保持警惕,来反对危害,它那浅显的道理告诉他这样做是无益的。而常常是经验告诉他,他的道理是错误的。所以,他越是临近埃佩农,他的踏在油门上的脚也就越显沉重,一种模糊的恐惧感从他的心底升起。决不会的!塞巴斯蒂安说过,他去隐蔽的地方是没有人知道的。可是他又怎么知道,他们可以跟踪他,也早就发觉了这幢房子……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坐落在乡间……
现在罗平在加速。“妈的!”他想,“他们把我牵制在一边,他们跟我押小赌,待机押大的,他们用甜言蜜语解除了我的武装,而另一面,他们却对塞巴斯蒂安下手了。在他蒙受了‘爪子’的侮辱之后,我根本就不该把他一个人留下。也许我这样担心是错误的,可是如果他有什么不测的话,我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埃佩农的宽阔的岔路口刚一减速,便引起了人们的乱窜、喊叫和咒骂。现在,整个镇子都乱了、散了。又过了几间房子,视野也越来越开阔了,其间有菜园子,还有奶牛正在上面吃草的一块块草场。他终于看到了硕大的栗树,它遮住了一部分像是农场的,用白灰粉刷过的白墙。他踩了刹车,拐进院子,然后熄掉马达,走下车来。房子里没有一丝动静。
“喂,喂!”他喊道,“是我!”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太安静了。母鸡们围在车库旁,安闲地啄着食。太阳下晒着被单。罗平用拳头敲着门。
“喂!塞巴斯蒂安。”
没听到任何声音,他扭动了门把手,打开了门,几步走进屋里。里面座钟的钟摆在一晃一晃地闪动着。突然,它停了下来。一位老妇人的尸体躺在长桌旁,桌上的饭尚未动用过。这是塞巴斯蒂安的祖母。她被狠狠地刺中了,死了,咽了气。这一次,他们并没觉得有必要在她的尸体上放下表明“爪子”身份的卡片。她,这个可怜的老妇人,只不过是个不被重视的牺牲品。
罗平穿过房间,走进散发出蜡味的隔壁房问。在床的上方,有一根晒干了的树枝支撑着一个带耶稣像的十字架,还有一个大胡子男人的照片,他的制服上挂着队长的勋章。罗平退了出来,他重复着:“这是我的过错。我根本就不应该……这是我的过错。我真的没一点用。”
楼上没有人,阁楼里也没有人。罗平又下了楼,走到院子后面的菜园子里。他突然发现:在围着这块地皮的篱笆上有一个缺口。树枝扭弯了,折断了。另一边,高高的草也倒了下去,好像有人从上面拖过某些沉重的东西。团伙中的人来过,然后从菜园子走的。而且还带走了塞巴斯蒂安。他们肯定出其不意地把他打昏了,但又要保住他不杀死他,保存着他肯定是为了让他受一受挖空心思想出的刑罚。他背叛了。他放走了一个叛徒。显然,这太过分了。
罗平,像一位知道把握时机的猎人,仔细观察着这次行动留在现场的痕迹:一滴油点子,在通往篱笆后面的泥路上,这表明曾有汽车来过。再远一点的地方,车轮印印在了车辙底上。这条小路距大路有几百米远。入侵者已经远去了!所以,当他在朗佩尔梅耶快活的时候,团伙杀害了老妇人,劫走了塞巴斯蒂安。
他十分恼火地转了回来。他的预感并没有欺骗他。敌人用马德莱娜在与他阴谋地周旋着。他的计划无情地进行着。掳走塞巴斯蒂安,用小火把他整死,为了向所有的人证明,被别人提供的奖金所腐蚀是绝无好下场的。然后再来跟他罗平清算。陷阶已经准备好了,在某一个地方……
他又走进客厅,跪到尸体旁,把死者的眼睛合上。一种奇特的情感使他喉咙发紧。他想起了维克图瓦尔,他的老奶妈,想到了雷蒙德·德·圣韦朗,想到了那一凶险之夜,他结束了他所有的生存的理智。现在,这纠缠人的可怕幻象又出现了。
“我要救出塞巴斯蒂安。”他低声说,“我喜欢他。我许诺了,祖母。”
他站起身来,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他还从未遇到过这么绝望的情况。受着一个不露面的敌人的来自各方的威胁,他没有任何一个好的办法来解决它。将此事交给警署,交到加尼玛尔的手下?绝不行!这是一个尊严问题。首先他不可能不跟检察长争吵起来,而他也无意承认自己的新的失败。不,应该是自身引出火花,燃起光明。他认真地把门关上,回到汽车旁。没有必要行动,就像一只呆在短颈的大口瓶里嗡嗡叫着的苍蝇那样。他此时想起了一句英国谚语:“当需要快的时候,千万别匆忙。”
“坚持住,塞巴斯蒂安。”他开始说,“二十四小时!我只要求你二十四小时!眼下我还没弄清楚!我也一样,我可能也有欠缺,但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夜幕降临时,他在自己家门前停下车。一刻钟过后,他躺到了床上,双手交插在脖子后面,他试着把这错综复杂的事情拼凑起来。他还是不知道如何摆放马德莱娜,但是他开始相信,获得成功的唯一希望是在雷蒙·鲁维尔的身上。
八、一个叛徒
第一批路灯亮了。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深色衣服,样子像个小商贩,也许是奥弗涅地方的人(从他的圆帽子和他粗犷的胡须可以看得出来),来到了检察长的家门口。在按响门铃前,他长时间地在擦鞋垫上擦着鞋底,主要不是为了干净,而是还在犹豫不决。他显得很紧张,甚至想原路折回去。最后,在从楼梯扶手上面朝大厅望了一眼之后,他按响了门铃。随身男仆给他开了门。
“我想找萨拉扎先生谈一谈。”
“您预约了吗?……现在已经比较晚了。”
“是私事而且很紧急。”
“秘书先生可以接待您。”
“不。我是想见检察长先生。”
“什么事?”雷蒙·鲁维尔问道,他已经在用人身后出现了。
“我来是想找检察长先生谈一谈。”这个男人解释着。他的不安正在每分钟地加剧。
“请进。”鲁维尔说,“我是萨拉扎先生的特别秘书。他对我是——不保密的。您可以放心地把您的来访目的告诉我。”
“这是……”
这个男人,十分明显地,在犹豫着。
“我想还是下次再来吧。”他声明道,同时一只手已经伸向了门把手,“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好。”
“好吧。”鲁维尔通融地说,“请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通报一下检察长先生。您叫什么名宇?”
“马古兰……勒内·马古兰。”
独自一人呆着时,这个人仔细地看了看前厅,然后又走到客厅的门口。他看家具、油画,而且显得很有兴趣。当他听到秘书的脚步声后,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靠进门处的座位上。
“检察长先生答应给您五分钟时问。请走这边。”
鲁维尔把马古兰带进了法官的工作问。
“请坐,马古兰先生。我还要签几份文件,之后我就跟您谈。”
马古兰惶恐不安,坐在扶手椅的边上,迅速地用眼睛别览了一下房间,而当他看到萨拉扎夫人的画像时,他抖了起来。检察长放下了笔杆。
“很好,我听您说。”
马古兰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了。
“说吧!”
“我听说……”
“啊!您是对奖赏感兴趣吧!是不是?您知道一些事情。”
“是的。既有奖金,还有许诺。”
为了不让手抖得太厉害,检察长抓起了裁纸刀。
“您是‘爪子’的人?”他低声问道。
“是的。”
“答应的事情总会兑现的。如果您的情报很有价值,就不会对您提出起诉,您就会领到您应得的钱。”
“那我向您解释一下。”马古兰说,“首先,我不在场,当他们劫持……”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人物画像。
“好啦,好啦。”检察长说,“您是清白的,我敢肯定这一点。”
马古兰并没有体味出话语中的讥讽。他越来越紧张,他准备做为证词的话又接着冒了出来。
“我,”他继续道,“我是当司机的。那么,您明白,我知道此事,但未亲手干。今天,譬如说……他们抓了一个我们内部的小伙子,名叫塞巴斯蒂安·格吕兹……据说他叛变了。他是躲到埃佩农去了,在一个老妇人家……我把车停在小路上,就在房后,我在那里等。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的同伴们,他们带回了昏迷中的塞巴斯蒂安,然后把他带到了一个十分寂静的地方……请您允许我给您画一张图……”
已经稍许放下心了,他站起身来,抓过写字台上的一本记事簿和一支铅笔,然后开始画起线条和叉叉。
“这里是芒特一拉一约里……这里,是通往韦托耶的一条路……请原谅,我画得太糟糕了……在圣马丁…拉…加雷纳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岔路,在右边……您沿着它前行,沿着树林子,您就来到了一幢老的狩猎楼房。您不会弄错的,在这个地方只有这一幢。它已经半坍塌了。在楼房后面,您会看到一条小路。三四百米远处,您会看到一大片地的围墙……一个城堡……从来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
“这就是团伙的巢穴吗?”
“是的。这是……可是,不,在这儿,他们明天晚上要开会,从十点钟开始。”
马古兰重又坐下,轻松了许多。
“您看,老板……对不起,检察长先生。我想,我应该得到我的钱了吧。我甚至可以给您提供其它的细节。塞巴斯蒂安被关在了一个‘诊所’里。他们是这样称呼那些特别的房间的。在一楼,在图书室和配膳室中间……这是一间手术室,在我们中的某个人受伤时用的。头领总是想得十分周到。您知道为什么把他关在这个地方吗?”
“噫,我猜。”检察长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他们想折磨他而警戒别的人。”
“正是的!可是我,我却受不住了。我不是唱诗班的孩子,对吧。但我也不是一个野蛮人。有了奖金,我打算逃到瑞士去,然后在那儿买个小商店。无人看见也无人知道!”
“您还能给我画张房子的草图吧!”
“很容易。”
“您穿过花园。它很大。然后就是台阶和大门。在左边一侧,有一条仆人们进出的门,后面是配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