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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
“远藤大人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贱命本是大人所赐,我早已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此番前去,我一定取下信长首级来见大人!”善住房果敢地说道。
“这件事完全是我一人擅做主张,和浅井家完全没有关系。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万一计划失败,你将性命难保。即使……即使被织田家生擒活捉,我也不能营救你了。”喜右卫门哽咽道。
此次信长暗杀计划并没有得到长政允许,如果善住房不幸被生擒,浅井家自然也没有义务出手相救。此外,信长侍卫中高手如云,即使善住房刺杀成功,也几乎毫无生还的可能性。也就是说,无论此行成功与否,善住房都必将一去无返。
“大人不必多言,我此行誓与信长同归于尽。”善住房昂然说道,眉宇间流露出决意和自信。
“信长最迟三日之内必将返回岐阜。都内情势本已告急,此时若再引大军倾巢而出,势必前功尽弃。依信长一贯作为来看,他极有可能仅率一股精兵,飞驰本居地调兵遣将,卷土重来。
再来看他的归途:最近的一条通路中山道,被我方领内的鲇江城所阻挡;由于六角承祯固守甲贺石部城,因此东海道也行不通;如此看来,除了从日野越过千草山绕伊势回本居之外,信长别无他路可走。
日野至千草山一带是一条险路,浅井、六角、比叡山、本愿寺、甲贺的势力都无法触及此处。你若潜伏千草山中等待信长来到,势必力半功倍。到那时凭你的手段,一举击毙信长岂不易如反掌?倘若暗杀失败,非但浅井家此后永无宁日,诸国亦必将尸积堆山,血流成河。善住房,天下苍生的性命就拜托你了!”
喜右卫门慷慨激昂道。
在他看来,信长同浅井、朝仓、上杉、武田、德川、北条等战国群雄完全不同,简直是个从异界降临人间的妖怪。
无论主公长政,还是其他诸国的大名,他们虽然有种种不尽人意的缺点,但的确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类。但信长不同,喜右卫门从来不把他和群雄诸侯相提并论,在喜右卫门眼中,信长根本不属于人类。
织田信长不承认一切既成权威,否定神佛的存在,对违背自己意志者格杀勿论;他不相信所谓的前生来世,但凡自己没有亲眼所见,亲身体验过的事情,他全部不承认。信长作为那个时代罕见的合理主义者的同时,却失去了人类本应具有的基本情感。
从信长军团此前的各次作战可以清楚地看出:他绝不打没有把握之仗,如果没有十成胜算,他宁可撤退。就连逃跑时的速度,也充满艺术色彩,绝非其他诸侯大名所能比拟。
桶狭间之战绝妙的奇略纵横,美浓攻略中果敢的突击精神,还有新近从金崎城的迅速大撤军,织田军团刚柔并济,拥有绝对的两面性。
对所谓大将名声、武士道精神之类,信长一律嗤之以鼻。在他眼中,现在这个时代最重要的生存规则只有弱肉强食—被人吃掉或吃掉别人,仅此而已。所谓名誉、武士道之类,只会为他的大业添置障碍,丝毫没有一点帮助。欲和信长一决高下者,必须完全改变此前的人生观、价值观。
第四部分:血染姊川偏离了目标
信长是出世的枭雄,那个时代没有人能和他相提并论。
长政对此一无所知,因此,他根本不会是信长的对手。长政受武士道熏陶,爱惜名誉,恪守战场规则,厌恶一切卑鄙手段。但他没有想过:战场原本没有规则,人类原本不应该有战争。
喜右卫门之所以劝说长政暗杀信长,是因为他看透了信长的本质—信长不是人,他是从异界降临人间的恐怖妖怪。
而善住房却是喜右卫门为本次“妖怪”刺杀物色的最佳秘密武器。
元龟元年(1570年)五月十九日,果如喜右卫门预测那样:信长只带三百精骑飞驰千草山下,准备绕道伊势返回岐阜。
时值盛夏,千草山内绿林浓密,枝叶茂盛。对狙击者来说,正是绝佳的隐身场所。但从远距离射击的角度看,繁浓的枝叶却又是绝大的障碍。
为确保暗杀成功,善住房不惜冒生命危险潜伏于山道附近。他心下早已盘算好了:千草山内道路细窄,织田军护卫只能排成长列次第通过,如此一来警卫必然大不如先前严密。再者说,信长此刻归心似箭,况且向来自负的他,决不会料到有人会埋伏在山中准备暗杀自己。
素有“神铳手”之称的善住房,自信一发必中目标。
善住房已潜伏了一个昼夜。他身上带着干粮和鱼片,竹筒中也储蓄了足够的清水。善住房相信信长一定会从这里通过,远藤喜右卫门大人向来深谋远虑、神机妙算,决不会允许如此重大的事情有万一的疏漏发生。
然而埋伏在山内的善住房还是遇到了意外的“敌人”—野蚊子。忍者出身的他虽然早已想过这一点,但却没有料到数量竟会是如此之多。为避免被敌人察觉,善住房不敢燃香驱蚊。他将蚊香捻碎和水涂抹在身上,想借此赶走野蚊子。但这招似乎并不管用,成群的野蚊子仍阵阵向他袭来。善住房无奈之下,只得用衣服紧紧裹住身体。这样一来倒是省了许多烦恼,但仅露在外面的头部却遭了殃。善住房的脸孔被叮得面目全非,甚至严重到影响瞄准的程度。
善住房还在等待。他紧握双拳,咬牙耐住蚊叮;为防止打草惊蛇,他不敢站起小便,尿液只能躺着排出,善住房全身都被浸透了。
对于行前已做好准备,和信长同归于尽的善住房来说,这些算不得什么。他趴在原地不动,屏息凝视,等待信长到来。
天已黎明,在这条连本地人都不常通过的山道中,找不到丝毫旅人的气息。
第二天的太阳出来了,善住房仍在苦苦守候。直到太阳即将落山,除了偶尔有几只小动物从他身边蹿过外,找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竹筒里的水眼看就要喝光,信长一行依然不见踪影。
太阳落山了,黑暗再一次降临山中。正在这时,善住房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至近越来越响亮,已经隐约可以望见人影了。
除了信长一行,不会有其他人在这个季节,这个时间,来到这个山道中。
“来了!”
善住房激动得紧紧握住铁铳。
信长率军刚入京的时候,都内百姓争相站在街头,欲亲睹这个传说中风云人物的风采。善住房那时也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眼中的信长,是个身着南蛮衣装,两眼闪烁异光的奇特男子。
他只见过信长一面,仅有的一面,但这足够了。现在数骑簇拥,驱马走在最前方的那个男子,不正是信长吗?善住房迅速调整姿势瞄准目标,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如果这时候不发生那个小小的意外,战国枭雄信长的生命,将伴随千草山中的夜露一同,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
善住房射出的铁弹即将击中信长身体的那一刹那,他胯下的坐骑突然被山道中的浮石绊了一下,马体倾斜将信长摔下来的同时,子弹已偏离了目标。
侍卫们急忙飞身下马,聚集在信长周围。铳声响过,信长落马,两件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内。没有人不相信信长是被从马上击落的。
“殿下!”
“抓住刺客!”
“保护殿下!”
侍卫们大吃一惊,现场顿时一片慌乱。
“安静!近侍留下保护殿下,其他人跟我前去捉拿刺客。”
近臣布施藤九郎果断命令道。
“不要吵,我没有事。”
说着,信长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纵身上马。
“快走!”信长命令道。
“殿下,危险呀!敌人仍然潜伏在山中……”
近臣蒲生贤秀急忙阻拦。
“没事了,同样的当要是连上两次,我就不是织田信长了。”
说完这句话,信长扬鞭策马飞驰而去。
“有劳诸君!”
冢本小大膳、不破河内、丸毛兵库头、菅屋九五卫门、祝弥三郎等人奉命留在现场展开搜索,捉拿狙击者。
信长一路畅行无阻,于二十一日抵达岐阜。
善住房做梦都没有料到,一次小小的意外,竟然使信长躲过了自己的必杀一击。事已败露,他急欲抽身逃脱,但路上不幸遇见信长手下勇将菅屋九五卫门。善住房虽是铁铳高手,武艺却并不精通,没几个回合,就被菅屋生擒活捉。
菅屋两眼通红,举刀就要将善住房大卸八块。
“刀下留人!此事背后定有黑幕。在真相没有完全查明之前,暂且留他一条狗命。”
冢本小大膳阻拦道。
善住房被从狙击现场一路严护押解到岐阜城内。信长命菅屋、弥祝两人前往审讯录取口供。
但无论严刑逼供还是好言相诱,善住房一口咬定此事系自己一手所为,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指使。两人只好如实向信长禀报。
“没有人指使?”信长冷笑一声,命令道:
“那就把这个嘴硬的家伙给我处以锯刑!”
善住房被拉到岐阜城下的大道上,身体埋在地下,只有脑袋露在外面。他旁边放着一把竹锯,过往行人只要愿意,谁都可以过来执行;但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自尝试一下这个残忍的刑罚。相反,看到这个场面,市民眼中无不流露出夹杂着同情、恐怖和厌恶的目光。
由于不想亲眼看见这出惨无人道的人间悲剧,市民互相传告,宁可绕道也不走城下这条大路,每天的行人越来越少。
接到报告,信长冷笑一声,命令道:
“也好。那就由你们动手干掉他吧。但要一点点的锯,不得一气杀死他。别忘了每天还要给他足够的水和食物,我要让世人知道:暗杀信长的下场有多么可怕!”
善住房仍然活着,但脑袋每天都距离身体又远了一点点。
为防止“失手”将他一气杀死,善住房的脖颈被罩上了铁箍;为防止善住房咬舌自杀,甚至连他的口中也被镶上了“猿辔”。
第四部分:血染姊川信长的狠毒安排
其实织田家将知道,即使不在善住房口中镶上“猿辔”,咬舌头这种小伤也不会致人死命的,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他多受点折磨罢了。
一切都是按照信长的旨命执行,一切都是信长的狠毒安排。
“信长小儿,当初若不是坐骑失控,你早就没命了。哈哈,你真得好好感谢一下你的马儿哟。它简直就是你的再生父母!”
善住房一边受刑,一边高声笑骂道。
盛夏酷暑高温,善住房脖颈的伤口很快腐烂化脓。恶臭引来蚁蝇群集,现场不堪入目。
但善住房仍然活着,生命力之顽强,就连行刑的刽子手也惊叹不已。
市民们在远处偷偷地张望,他们在内心祈祷:愿上天早点结束这个可怜人的生命。
善住房被捕数日后,一个头戴斗笠浪人打扮的男子来到岐阜城内,站在大道街角,远远地望着善住房被酷刑折磨,他肝肠寸断:
“善住房,原谅我不能救你离开这里!”
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