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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所以要如此强调象征符号的原因,是由于在“内心混乱”(virtual chaos)的环境下,象征符号对于创造一个政治共同体是不可或缺的。异常危险的环境会更经常性地摧毁对未来的信任……当面临这种异常危险时,每一个个人必须为自己采取行动以求生存。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实现动员和集中,就要求毛泽东及其同事们超越随机性而创造一种秩序的逻辑,以便于把自身的混乱状态变为过渡状态。要实现这一点,他们就要临时提供一种我称之为“解释性约束”(exegetical bonding),一套教诲的方法,在这其中培育出一套分享共同经验的公共解释……并使这些经过设计的解决方案转换成某种一致性的“认同”(identify),在这种“认同”之中,人们先前所见之物全部消失了,各种失败转变成了教训,而各样胜利则转变成了不可预测的事件。作为一个象征符号,“延安”表明:政治(以及在个人生活)中被共同分享的可能性幻象(shared illusion of possibilities),是如何创造出了机会的现实(the reality of opportunity)。①
显然,这样的阐释与20世纪80年代施拉姆、怀利和泰韦斯等对同一主题的解说②在方法论方面已经表现出了很大的不同。
最后,还有毛泽东研究中的心理分析学派的著作在90年代也得到了再版。索罗门(Richard H. Solomon)的名著《毛泽东的革命与中国政治文化》1971年由美国密歇根大学中国研究中心出版,1998年该书再版。索罗门当年的博士生导师派伊(Lucian W. Pye)在为新版所写的序言中说:“索罗门对中国传统文化所做的政治心理解释,其意义决不仅限于毛泽东时代。他对中国政治文化本质——怕‘乱’的发现,也是思考当代中国政治发展之有用的导引。”几千年来,“乱”作为一种“社会混沌”(social chaos),始终是环绕中国政治人物心头之焦虑和恐惧的根源。在政治心理的角度上,历史与现实被连接在一起了。①时至今日,对于研究中国传统文化及其与之密切相关的毛泽东政治思想来说,政治心理方法仍然是一种解释力很强、不可替代的分析工具。
由于毛泽东是一个兼政治家和思想家于一身的复杂历史人物,也由于他对现代中国之思想、制度和社会具有不可磨灭的深刻影响,所以,对他本人及其思想的研究将是一个持久性的学术领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怎样的角度和怎样的层次上如何展开研究,则存在着一个向广阔领域无限开放的探索空间。
通过对西方20世纪90年代以来毛泽东及其思想研究的简要梳理,比较国内同类主题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我们的研究还存在着若干有待于深化和开拓的可能性视角。作为在中国社会环境下生活的学者,我们虽然可能拥有更多的历史和经验的资源,但这也同时意味着我们会受到更多的“社会记忆”和“情感认知”的潜在影响。21世纪的时代潮流对这种局限于一地一国之特殊经验的研究视野,构成了一定程度的挑战。毛泽东研究不仅是一个中国问题,同时也具有世界性的历史含义。所以,如何把握新时代毛泽东研究的“中国意识”及“本土关怀”与国际化视角及长时段历史考察的结合点,是展开新一层次毛泽东研究的重要问题。如上所述,如果我们把马克思、马尔库塞和毛泽东(即所谓著名的“3M”)关于人类解放的学说在逻辑上联结起来,那么,他们关于“人”及其“人类命运”的深刻思考,对于我们今天的社会生活将具有崭新和现实的意义。在这种研究理路下所生成的“问题意识”,就会减少过分政治化的短期行为的限制,从而使研究的分析和论证成分得到增强,最终突破“非此即彼”,要么“激烈批评”,要么“竭力辩护”的两极对立模式,研究结论也将更加具有理性的说服力。
目前中国国内的毛泽东研究,仍然面临着建构理论框架和分析工具的重要任务,需要像路易·阿尔都塞研究《资本论》那样的创造性学术思维和方法论层次的开拓。我们应当正视的是,目前中国毛泽东及其思想的研究,其论证理路原则上脱离了其原有学科的经典理论脉络,以经济、伦理、外交、文艺为其研究主题的论著表现比较明显,即使是政治思想角度的研究探讨,也与规范政治学说史的研究框架和表达惯例相去甚远。出现这种状况的原因之一,与我们毛泽东研究队伍对研究方法论的相对淡漠有关;但更为关键的是,这种状况也潜在地表明,我们的确还有待于把毛泽东放在人类思想大师的高层次序列中加以慎重的考虑和研究。相对而言,美国哈佛大学已故史华慈教授则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直到90年代后期,一直关注和从事于政治思想史意义的“毛泽东—卢梭”的比较研究。在他的视野中,这两位重要的政治思想家都对人类的政治知识和政治进程产生了巨大的影响。①从我们现有的研究成果看,描述性的评价远远高于学理性的分析,原创性分析概念和范畴体系更有待于提炼,而诸如“文本阐释学”、“话语分析”、“理性选择理论”和“新制度主义”等等目前社会科学常用的分析工具,在毛泽东及其思想的研究领域基本上没有得到运用。但是,历史和时代的发展,则已经给我们的毛泽东研究提出了更高的标准和更新的要求。
当然,中国的毛泽东研究有着自己的理论目标、社会功能和学术立场,不可能以西方经验作为自己政治关怀的基本模式,从西方社会结构中所衍生出来的学术传统和问题旨趣只是可供比较的一个重要的参照对象,中、西方学者在研究视角、问题意识、研究方法和基本结论等方面呈现差异,是正常现象。但是,无论我们如何评价西方学者的毛泽东研究成果,对于任何一个期望发展的民族来说,了解相异的观点与方法,对其进行深刻的分析、批判和借鉴,吸取对自身有益的营养,都是紧迫和必要的。即使在毛泽东及其思想研究的直接层面上,西方学者的研究方式也足以刺激我们对于社会—人文学科基础研究规范的学术自省意识,从而进一步推动中国毛泽东及其思想研究的学术事业,使中华民族对世界文明做出质量更高的贡献。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哲社版2003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