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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游泳。她用整块布料做成浴衣,没有裙子,因此较好地体现出她上半身的轮廓,腰里束着的一根蓝色长腰带突出了她那上下起伏的臀部曲线。这个让人担忧的粉红肌肤的女人,头上罩着一顶束发的防水浴帽,帽子下刻意露出一大绺头发。在清澈的海水里,她好像一条鱼般灵活自如。
谢卜尔先生头顶着炽热的阳光,已经在堤埂上站了一刻钟了。他看了三次表,终于大着胆子怯生生地说:
“亲爱的,你呆得太久啦……你该上来了,游得太久会使你疲劳的。”
“可我刚刚下水!”少妇叫道,“简直就跟泡在牛奶里一样舒服!”
接着,她又仰浮在水面上:
“如果你觉得烦闷,可以离开,我不需要你了。”
他慌忙摇头反对,并威胁说大祸就要从天而降了!对他的话,阿丝泰尔一笑而过,心里暗暗想着要是自己抽筋的话,丈夫会怎么帮助她。突然,她往堤埂的另一边,在村庄左边凹进去的港湾看了一眼。
“看呀!”她说,“那儿好像有个东西,我要去看看。”
于是,她手脚并用地划着水,迅速溜走了。
“阿丝泰尔!阿丝泰尔!”谢卜尔先生惊慌地喊道,“你别游得太远……你知道我讨厌轻举妄动的人。”
不料,阿丝泰尔根本就充耳不闻,不予回答。谢卜尔先生踮起脚跟,伸长脖子,以便能追踪妻子露在水面上的白色浴帽,同时,他换了一只手拿小阳伞,伞下闷热的空气已使他越来越透不过气。
“她究竟看见什么了?”他小声嘀咕道,“啊!对了,在那儿有东西漂动……一堆破烂货。没错,一堆海藻。要么是只桶……噢!不是,它在移动呢。”
突然,他看清了那个东西。
“果真有个先生在游泳!”
其实,阿丝泰尔游了一段后,也清晰地辨认出这是位先生。这时,她不再径直向他游去,她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大合适。不过,她很高兴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勇敢,便没有返回海堤,而是继续朝大海游去。她静静地前进,仿佛没有看见这个游泳者似的。游泳者好像随波逐流般从侧面渐渐向她漂来。然后,当她转身欲游回堤埂时,他们仿佛没有预料似的相遇了。
“夫人,您身体还好吗?”这位先生彬彬有礼地问道。
“哎哟,先生!是您呀!”阿丝泰尔愉快地回答。
接着,她莞尔一笑:
“我们又见面了!”
这位先生正是年轻的埃克托·德·普鲁卡斯托尔。在水里,他仍然显得十分腼腆、强壮,并且很高兴。有一阵,他们默默地游着,中间隔着一段合适的距离。为了听清对方说话,他们不得不提高嗓门。然而,阿丝泰尔还是努力保持着她认为应有的教养。
“谢谢您引导我们来皮里亚克……我丈夫非常高兴。”
“那位独自站在堤埂上的先生是您的丈夫,对吗?”
“是我丈夫,先生,”她回答道。
于是他们重新缄默无语。他们在海上注视着阿丝泰尔的丈夫,他那高高的个头使他显得活像一只黑黝黝的昆虫。谢卜尔先生感到惊讶万分,他把脚跟踮得更高了,他想看清妻子在浩瀚的大西洋上到底遇见了哪位熟人。毫无疑问,她妻子在跟一位先生谈话。他看见他们中有一个把脑袋转向了另一个。这大概是他们在巴黎的某个朋友吧。可是他努力搜寻记忆之后,发现自己只是白费心思,在他们的熟人中找不到任何人胆敢这么冒险。于是他一边等待,一边转动小阳伞,以此为娱乐。
“是的,”埃克托对充满魅力的谢卜尔夫人解释道,“我来叔父家玩几天。您看见那边半山腰的住宅了吗?那就是我叔父家。我每天都游水,而且每天都从平台对面的沙嘴下水,一直游到堤埂。然后,我再往回游,总共两公里。这是一种极好的锻炼……可是您,夫人,您真勇敢。我从未见过哪位夫人有如此勇敢。”
“啊!”阿丝泰尔说,“我自幼便跟水结下了不解之缘。我熟识水性,我们是老朋友了。”
他们渐渐靠近了,这样,便无需大声说话。在这个炎热的上午,大海仿佛静止了,好像一幅宽阔的波纹织物。一幅幅缎子展开了,继而就好像一根褶纹缎带被拉伸、拉大了,轻轻荡漾的水流将它载向了远方。当他们彼此靠近时,两人的谈话显得更亲密了。
多么美妙的一天!埃克托将海岸的好几处地方指给阿丝泰尔看。那边,距皮里亚克大约一公里的那座村庄,叫狼鱼港;对面是莫尔比昂,它那白色的悬崖就好像一幅水彩画一样清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最后,在另一边与大海相接的地方,都梅特岛在湛蓝的海水中间成了一个灰色的斑点。埃克托每指一处,阿丝泰尔便停下来注视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一望无际的碧波里,眼睛几乎贴着水面,眺望着遥远的海岸,这使她兴趣盎然。而当她翻身面向太阳时,顿时一阵目眩,大海似乎又成了无边的撒哈拉沙漠,星星点点的耀眼反光撒在黯然失色的浩瀚沙漠上……
“多美啊!”她喃喃地说,“多美啊!”
她仰浮在水面上,打算休息一会儿。她不再动弹了,双手交叉,脑袋往后仰,身体放松下来。于是,她那雪白的小腿和白皙的胳膊浮在了水面上,随波漂动着。
“这么说,您出生在盖朗德,先生?”她问。
为了谈话更方便,埃克托也仰浮在水面上。
“是的,夫人,”他回答道。“我曾经去过一次南特。”
接下来,他详细地讲了他所受的教育。他在母亲身边长大成人。母亲是个十分虔诚的宗教徒,保持着旧贵族阶级的一整套传统。他的家庭教师是个教士,差不多把人们在中学学的知识都传授给他了,同时还额外为他大量讲授了教理和纹章学课程。他还学习骑马击剑,由于勤于锻炼身体而中辍了学业。他好像童贞般的纯洁无瑕,因为他每周做一次圣体,从来不读小说,但不得不在刚成年时就娶了一个丑陋的表妹为妻。
“怎么!您才二十岁!”阿丝泰尔叫道,同时惊奇地看了一眼这个身躯强壮的孩子。
她俨然是个母亲,这个布列塔尼的年轻后生使她颇感兴趣。就在此时,由于他们两人都仰浮在水面上,眼睛出神地望着天空,再加上他们彼此靠得那么近,以致于他轻轻撞了她一下。
“啊!请原谅!”他说。
随即潜入水下,在大约四米开外的地方重新钻出水面。她哈哈大笑,也游动起来。
“碰船了!”她大声说。
他脸色绯红。他一边慢慢游近,一边偷偷打量她,觉得她戴着垂边草帽很有趣。他只能看见她的脸,她的下巴浸在水里。露在浴帽外边的一绺金发上滚落下一串水珠,在她脸上的汗毛上形成了一串珍珠。这个微笑着的漂亮女人,她的头优雅绝伦、楚楚动人地在水里出入。她无声无息地往前游进,身后留下一道银白色的细流。当他发现自己的注视被阿丝泰尔觉察到了时,他的脸更红了,只好做出一副奇怪的模样来解嘲。
“您丈夫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他重新挑起话题。
“不会的,”她平静地回答,“他已习惯等我游泳了。”
实际上,谢卜尔先生已经是焦躁不安了。他向前踱了几步,又踅回来,然后又迈开步子,同时把小阳伞转得呼呼直响,用来吹风祛热。妻子同这位陌生游泳者的交谈使他开始感到纳闷了。
阿丝泰尔忽然想起,丈夫也许没认出这是埃克托。
“我去大声告诉他这是您,”她说。
当她游到堤埂上能听见的地方时,她提高了嗓门。
“你知道,这是盖朗德那位挺和蔼的先生。”
“噢!很好,很好,”谢卜尔先生也大声说。
他摘下帽子致意。
“水好吗?先生,”他彬彬有礼地问道。
“很好,先生,”埃克托回答。
于是,游泳就在丈夫眼皮底下继续下去。尽管滚烫的卵石把他的脚烤得火烧火燎的,他也不敢再口出怨言了。堤埂尽头,海水清澈透明,一眼可以望到底,五六米深的水底铺着一层细沙,一些卵石带着黄斑或白斑,纤细的水草随波摇曳着长长的秀发。清澈的水底使阿丝泰尔心醉神迷。为了让水面不致太波动,她缓缓地游动,然后俯下身去,海水没到了她的鼻梁,她注视着展现在她下面的神秘莫测的细沙和卵石。当她游过海藻时,它们好像刻意为她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这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海藻仿佛有生命似的,它们摇曳着细齿边的叶子,如同螃蟹在乱挤乱爬,一些茎稍短的海藻蜷缩成一团,隐藏进岩石的缝隙中,另一些则笨拙地伸展蛇一般柔软的身躯。阿丝泰尔轻叫着,宣布她的发现。
“啊!这么大的石头!它好像在走动……啊!瞧这棵树,一棵真正的树,长着树枝!……啊!这儿有条鱼!它游得真快!”
随后,她又突然惊叫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新娘的花束?怎么会!海里怎么会有新娘的花束……看,简直不像是白花。太漂亮了,太漂亮了……”
埃克托立刻潜入水底。不一会儿,他手里捏着一把微白的海藻浮出水面。然而,海藻一离开水面便黯然失色,耷拉下了脑袋。
“非常感谢您,”阿丝泰尔说,“真不该给您添麻烦……”
说着,她将这把海藻扔到谢卜尔先生脚下,“喂!替我照管一下这个。”
少妇和年轻人又继续游了一会儿。他们弄得水花四溅,断断续续地划水前进。随后,他们仿佛突然停止了游泳,慢慢地浮动。在他们周围,只有那波动着并渐渐消失的水圈荡漾开去。就这样随波漂荡,真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欲的快感。流过阿丝泰尔身体的水又淹没了埃克托的身体,他竭力钻进她留下的水涡里,力图重新找到她四肢的位置和散发出来的体温。环顾四周,大海依然波平浪静,只是浅蓝色的海水已变成了粉红色。
“亲爱的,你要着凉了,”谢卜尔先生喊道,他已经汗水淋漓了。
“我上来了,”她回答道。
这次,她果然上来了。她攀着堤埂斜坡上的链条迅速上了岸。埃克托本打算看着她离去,可是当他听见她甩水抬起头时,她已经裹好了浴衣站在平台上了。他的神色如此吃惊,如此不满,以致她微微一笑,同时颤抖了一下。她感到心神不安,抖动得更加厉害了,因为她知道在天空下自己彻底显现出来的轮廓很诱人。
年轻人不得不说再见了。
“再见,先生,”丈夫回答道。
阿丝泰尔一边在堤埂的石板路上奔跑着,一边关注着埃克托露在水面的头,他正在再次横渡海湾。谢卜尔先生神情严肃地跟在她后面,一只胳膊伸着,手里提着年轻人捞上来的海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