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看着韦如的打扮,爱心格子衬衫加上浅蓝牛仔裤,跟平常穿着相去不远,十之八九跟我一起从等一个人咖啡店里走出去,而非先回到家里再刻意换过的打扮。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我们是怎么开始约会的?
混帐,我真想知道在这谜样的五个小时里,自己除了约韦如看电影之外,还做了什么。有牵手吗?有乱讲话吗?有超过连续七秒钟的双眼接触吗?我们一起吃了晚餐吗?是谁开口约谁的?我吗?我在开口邀约的时候有脸红吗?
蓝调爵士,去你的。
这次门诊我完全没有阖眼,却一点都没有印象自己是在什么时候遭到催眠。最后的记忆,并非停留在打开门一脚踏出门诊的瞬间,而是在等一个人咖啡点餐的时候。这中间在忠孝东路漫走、到便利商店买矿泉水、叫计程车到咖啡店的过程,我都还有印象。计程车费是九十五块,清清楚楚。
接着我向阿不思点了一杯“七步成尸之杀手特调”,然后我就呆呆看完一场电影了。不着痕迹地被催眠,感觉真有说不出的奇怪。
虽没计画过但既然跟正妹约会了,却没有一点记忆,真是太不甘心。
“叮咚叮咚。”
我回过神。
“九十九先生很没礼貌耶,怎么可以在约会的时候发呆?”韦如瞪着我。
“啊,对不起。”我看起来一定很失魂落魄。
“你在想什么啊?电影一看完你就变得怪怪的。”韦如的眼睛古溜古溜。
“嗯……我刚刚一直在猜你身上的香水是哪个牌子。”我搔搔头。
“香水?我没有用香水啊?”韦如愣了一下,嗔道:“你从哪里抄来的台词啊!只有老人才会用这种台词啦!”用力捶了我一下。
“是吗?原来是老梗了喔。”我爽朗地哈哈大笑。
走出华纳影城,这城市因夜晚显得朝气蓬勃。
这大概是所有国际都市共同的形貌。白天有白天的节奏,晚上有晚上的灵魂。
白天的人忙碌,晚上的人欢愉。然后晚上的人用忙碌的方式寻找欢愉。
可惜我与正妹的约会,在我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以前就要结束了。
“九十九先生,你真的还好吧?”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摸不着头绪,但笑笑说道:“哪有什么问题。”
我招来计程车,韦如像兔子一样蹦了上去。
“住哪?”我坐在她身边。
“往罗斯福路。”韦如对司机说。
知道正妹住的地方实在是让人愉快的事。我很难说当过杀手的人还是正人君子这种话,但我的确没有想过要对韦如做出什么色色的举动。
我们差了十五岁,能偶而约个会已经很好。
计程车上,韦如继续谈论着刚刚的电影,我则冒着冷汗硬是回应她的看法,并试着把话题从虚构的人皮面具杀人狂,拉到真实新闻里的猫胎人,好让自己别出糗。说着说着,我习惯性的多向思惟早已暗暗启动。
“对了,他手中的苹果。”我突然想了起来。
“苹果?”韦如头又一歪。
“明明就丢进垃圾桶了,怎么还会出现在他手里?”我猛拍着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道:“原来根本就是两颗不同的苹果!”
原来我被催眠的时机,就是在我陈述王董委托时的故事时,不知怎么地被蓝调爵士下了暗示,失去了几秒、甚至是几分钟时间的意识。这一切就在我聚精会神说故事的时候——太可怕了,蓝调爵士。
唯一能够杀掉G的人,实非你莫属。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苹果又垃圾桶?”韦如歪着头,皱眉瞪我。
“哈哈,没事没事。”我感到非常不好意思,随即接受了韦如飞来的一拳。
计程车停了,已经到了韦如的学生租屋楼下。
韦如下车,我将车窗拉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九十九先生。”她弯下腰。
“不客气,今天很高兴,下次我们再一起出去。”我是说真的。
“我也很高兴在咖啡店以外的地方跟九十九先生见面呢。”韦如笑嘻嘻。
真是无懈可击的笑容啊,正妹灿烂的笑可以拯救全世界。
我挥手说再见,计程车慢慢驶离,我意犹未尽地摊在后座。
“先生去哪啊?”司机看着后照镜。
“回刚刚的影城吧。”我摸着身旁微热的空位。
记得吗,我还得把电影“再”看过一次。
6
就在我迷迷糊糊与韦如约会后,每次我去等一个人咖啡,都抱着特别愉快的心情。韦如跟我说话的样子有一点点改变,我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但这种转变似乎是好的,因为她脸上的笑越来越有颜色,而我也一直注意着报纸上最新恐怖片上映的时间——韦如可是非常重度的恐怖片迷。
期间我接了一个迫不及待想继承家产、只好请我杀掉他父母的凶单委托,但没有影响到我的好心情。鬼哥是个杰出的新手,我决定把这张单子交给他。
要见鬼哥,就得去林森北路某地下道,走进乞丐、不知所谓的街头艺人、摆满过期色情杂志的旧书报摊、算命骗子共同呼吸污浊空气的城市腔肠里。
我在一个破烂的传统算命摊前坐下。
“鬼哥,有事给你做。”我看着低头沉思的算命师。
算命师莫约五十多岁,个子瘦长皮肤黝黑,鱼尾纹在老式墨镜边播散开,与他刻意流长的胡须相得益彰,非常典型化的街坊人物。他假装低头沉思,实则在看膝盖上壹周刊的明星走光照。
我叫他,他却没什么反应。
“七步成尸,刀丛走。”我只好说。
“一语成谶,万剑穿。”鬼哥抬起头,推了推墨镜。
新人就爱装模作样,这种老掉牙的暗号拿出来都不会害羞。
鬼哥假装干咳了两声,菸黄的手指敲了敲桌上的手机。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拿出手机,把凶单上的目标档案用蓝芽无线传送到鬼哥的手机里。真是多此一举。鬼哥似乎还很沉迷杀手是种特殊职业的幻觉里,把自己看成高级特务了。
我若有似无地翻着桌上的农民历,鬼哥则审视手机里的档案。
“难度不怎么高啊。”鬼哥开口,语气颇有抱怨。
“是不高,但凡事都讲循序渐进嘛鬼哥。”我市侩地笑笑。
“我说九十九啊,其实我也想尝试一点困难的任务,你看我,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这么老才当杀手,不多杀点人怎么比得过年轻人?几年后又有谁会提到我?”鬼哥埋怨,削瘦的身体微微前倾。
不杀人的时候,鬼哥终日困在这阴暗的地下道里帮人算命,不管客人是刚下班的酒家女还是提着菜篮的欧巴桑,鬼哥的生命就是活在自己的胡言乱语里。比平凡还要再平凡一点。
比起算命,取走别人的命的人生,实在是多采多姿吧。
“杀人就杀人嘛,哪有什么杀手名人堂这种东西,那些虚名不适合我们,别忘了,我们见不得光。”我拍拍鬼哥的肩膀,笑笑保证:“但我是你的经纪人,你的想法我会尊重,先杀几个好杀的熟练熟练,以后你想扬名立万,还怕我不把大单将给你吗?到时候你可别吓得腿软不接啊!”
鬼哥这才勉强露出微笑,算是收下了单子。
“下次一定啊,有点挑战性,就算远一点也没有关系。”他推了推墨镜。
“哈哈,没有问题。”我起身离去,忍不住回头多加一句:“小心点啊鬼哥,可别把自己给赔进去了。世事难料,千金难买运气好。”
他点点头,算是收到了。
至于鬼哥的报酬,按照惯例我都放在台北火车站地下B区的行李寄放柜,选好柜子、放妥标号不连贯的钞票后,我会传封简讯给鬼哥请他去拿。
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是鬼哥的专长。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鬼哥的状况实在蛮让我担心的。
话说,蓝调爵士得手了。
某天我坐在计程车上跟司机哈拉时,看到车内电视播着汪哲南在自家阳台上吊身亡的新闻,几十个记者围在汪家楼下抢拍,与忙乱的检警单位堵成一团。乖乖,蓝调爵士果然避开了在看守所下手的高难度,转而朝前天汪哲南暂时释回的时间着手。
不过即使离开了看守所,汪哲南还是被检调单位严密地监控,如何从中取得与汪哲南接触的机会,我猜想蓝调爵士的手法可能有——
一,在汪哲南回家后,用催眠的手法支开检调单位一段时间,独自深入汪哲南的住处下手;但这个做法要冒的风险太高,我也怀疑蓝调爵士有没有这么直截了当。
二,既然汪哲南太难直接接触到,迂回地催眠汪哲南的律师或可以自由出入的家人,让他们对汪哲南执行杀刑;这个做法避开了最困难的部份,却有最高的失败率,因为被催眠的人不见得真有办法杀死汪哲南并故布疑阵成自杀。一个无法评估风险的算盘对杀手来说都是不可靠的。
三,蓝调爵士老早就用特殊身分进入看守所与汪哲南短暂接触,对汪哲南下了特殊的催眠指令,等到条件满足后汪哲南才会自杀,而所谓的条件很可能是汪哲南遭暂时释回后才能满足,藉此避开在看守所时的重重监视。这个做法还蛮优雅的,下手催眠的地点又避开目标自杀的地点,风险大大降低,我投这个做法一票。
但更可能的是,四,以上皆非。
真正的答案我永远也猜不着,就算我去问蓝调爵士他也不会跟我说。没必要,且不适当。每个杀手都该保留自己做事的秘密,保护自己也保护吃饭的碗。
“做贼心虚,死得好。”司机看着小电视上的新闻,不屑道:“官越做越大,钱越黑越多,结果现在是什么下场?被逼到走投无路,就剩一个死字!”
“对啊,每件事都有他的代价。”我看新闻,引述欧阳盆栽的老话。
“这样讲就对啦!没那个屁股就不要吃那个泻药!”司机嚼着槟榔,按着喇叭说:“啊不过要照我看喔,说不定还是总统府叫国安局特务下的手,喀擦!把老鼠屎清一清民调才爬得起来啦!”
“哪可能这么复杂。”我失笑。
“啊你不懂政治啦!”司机颇有自信地笑了笑,打开窗户吐了一口槟榔汁。
在台北,每一个计程车司机都是重度的政治迷,个个都充满了有趣的想像力。
每次选举前一个月,任何人都可以在计程车后座嗅到谁会当选。百试百灵。
无论如何我很欣慰这件麻烦事终于告一段落,马上叫计程车转个方向到等一个人咖啡,心中盘算着也该约韦如去看场电影了。这次我神智清楚,一定要好好享受跟正妹约会的气氛。
最近有什么恐怖电影呢?我翻着计程车后面的八卦杂志的电影介绍。
“司机啊,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我随口问。
“跟女人约会喔?”
“对啊。”
“唉哪要这么麻烦!约会?还不就是为了要去开房间?看什么电影?把钱省下来住好一点比较实在啦!看电影实在是太假仙啦!”司机豪迈地乱讲话。
等一个人咖啡到了,我神清气爽地走下计程车,推开门进去。
我还没想好邀约的幽默台词,就看见王董坐在我惯常的位子上吃着排餐,精神抖擞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我。
该死。
“九十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