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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地晃着,这是楚浩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班里组织去西安旅行,地摊上的这只100元钱的玉镯,整整跟了我七年,从未离开我的手腕。即使送这礼物的人,已经不知安睡在谁的身畔,可我不愿丢弃,这镯子更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送它的人走了,而它已经嵌入了我的身体,随我呼吸。
“瞧你,又走神,对了,这次部门调整,什么打算?”丽丽是个可以吃饭讲话两不误的人,一张小嘴“吧吧”地如机枪一般。不过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姑娘,也是我在公司中惟一能称为朋友的人。
公司成立多年,部门的定位有几分尴尬,做了大量的项目,但是总是定位在项目实施上,与小的公司相比,人力成本高,运营成本也高得吓人,拼起价格战来占不到什么便宜,同事们做得很辛苦,然而收效甚微,头头也对这样的局面很是头疼,总想从多年的开发成果中沉淀一些组件或者产品出来。前些日子征求大家的意见,产品还是项目,自己选择,很矛盾,曾经和小朱探讨过这个问题,他建议我做项目,因为虽说以前做过的项目规模都比较小,但是一些管理的经验是可以作为财富积累下来的。其实,下意识地还是想继续做一些项目管理的工作,可人总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责任越大,身上的压力越大,这几年,身上的担子压得我透不过气,心已像老人一样保守而怕输。我想,自己输不起了,所以,最终我还是会选择去做产品,做些纯技术的工作,不需要在人际和纷争中摸爬,潜心地做做文案,写些代码,就很好了。
“选产品。”我冲她笑笑,低下头继续对付那只肥硕的鸡翅膀。
“那我也选产品,我跟着你。”死丫头对自己没有过高的要求,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这点,是我想学也学不到的豁达。
真的进入了产品组,将多年的项目文档和代码逐渐整理和规范,这是一份闲散而恬淡的工作,蝌蚪一样的文字在屏幕上排列组合成各种不同的含义。人类文字和计算机语言都是很神奇的东西,表达与沟通是那样容易,可心呢,谁能看到谁的心?
小朱照例斜倚在大门口等我,照他的话说就是,IT公司狼多肉少,丑丫头也说不准有人惦记,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勤盯着点。我失笑,一把年纪了,除了小偷,估计没其他人惦记。丽丽朝我挤眉弄眼:“你达令真准时。”我的脸居然红了。他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毫不掩饰地喜形于色,可能一辈子也适应不了这种火热的情感,烫手似的甩开他,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听着身后坚定的轻快的脚步声,心,是跳跃的。
“今天去吃香辣蟹,”他追上来搭住我的肩膀,“有件事我很犹豫想跟你商量,先猜猜看什么事情吧。猜不到你请客。”
我不说话,他想说的事情就像小孩子想吃糖的欲望,藏也藏不住,大人越是不问便越想说,心里默默地数着,不到十五步,准说。果然,在我数到第十三步的时候,“知道你笨,告诉你吧,我拿到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了。”
第二部分依恋寒夜里的温暖怀抱
他的姐姐和父母都在美国定居了,很久以前就向美国的大学递过申请表,这我是知道的,应该是为他高兴吧,也应该是摆脱他的好时候了,一下子却分不清心的感觉,“祝贺你。”语气干巴巴的就像北京的天气。他叹气了,有些惆怅的味道,“我以为你会说点别的……”
我没有说话,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说话,不爱他,便应该给他自由,何苦这样拴住他,绊住他前行的脚步?他就像初升的太阳,勃勃的生机让我不敢逼视,让他走吧,让我依旧躲在自己的角落中发霉腐烂。那一顿饭,没有交谈,淡而无味。
那夜,裹紧被子将后背对着他,他摸索着牵我的手,被甩脱了。我是生气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一份沉重的吃力前行的感情,一个为我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人。我为自己对一个即将离去的人的冷酷而悔恨,返身握住他的手,再见了,给了我这么多温暖的人,感谢你在严冬中带给我的每一丝暖意。但愿你可以感知我的一颗感恩的心,一颗给不了你却为你跳动的心。一滴泪冰冷地滑过我的脸庞,在寂静的黑暗中,“啪”地滴落在枕上,无声地渗透进去,那一夜,依旧在梦中奔跑,可我抓不住他的手,抓不住那惟一的依靠,就这样,奔跑,疲惫,奔跑,因为,路没有尽头。
我们已经有几天没有交谈,不知为何地冷漠着,他也没有再跟我提离开的问题,是在回避吧。可是,时间的脚步总是义无反顾地前行着,不能挽留,也不想挽留,再次将头深深缩在壳子里,早就学会了保护自己,这世上,除了微薄无力的自己,谁还能保护自己?
“聪慧,这几天你变了,是因为我么?”他冷不丁地打破了沉默。自打住在一起,他就不再叫我聪慧姐了,不知怎的,好想念那个称呼,终于要面对这件事了,心无助地颤动痉挛,解脱吧,每一件事情总有个结束的时候。
“不是的,你也该办签证了吧?”装作平静其实很难,声音生硬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不去了,已经跟家里人谈过,他们同意了。”
看着那张平静而年轻的脸,忽然很想哭,很想扑在他怀里不顾仪态地痛哭一通,将所有的担子都扔给他,不理了,做个依赖撒娇的女人。可时间的脚步已经带走了一切我可以放纵的理由,我不是从前的我;我,只是活在麻木无望中的我。何苦平白将他拖下水,他可以前行,只要没有我。
“你走吧,不必为了我放弃了前程。”那一刻才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依恋,是依恋寒夜里的温暖怀抱,不是因为他,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任何一个怀抱,都是一模一样的依恋,如此而已,我想解嘲地笑一下,但嘴角牵动,很僵硬,一定很难看吧。
那张脸痛苦地扭曲了,见所未见的表情,他定定地看着我,握着我的肩膀的手指嵌入了肉里,我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咯咯”地作响,“在你眼里,我们的关系算什么?聪慧你跟我说,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爱上我,这么久不顾脸面地赖着不走,只是想照顾你,不让你痛苦,可你自顾自地沉迷在你的世界里,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呢,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他咆哮着撼动我的肩膀,摇晃着,眼泪便飞溅了开去。
我该说什么?继续伤害下去,要伤就伤得彻底,伤得致命,忘掉我吧,一个没有能力感知幸福,更没有能力给别人幸福的人,“我根本不爱你,从没有爱过你。”语言一定可以像刀子般锋利,不然为何我看到斑驳的血的痕迹。
定是灯光晃着我的眼,他的眼睛红得充满了血丝,眼角似乎是一大滴晶亮的泪滴,“你不累吗?张聪慧,每次的创伤都变成一个包袱背在身上,越背越多,永远也学不会放下么?想要我留下就开口吧,说你要我留下来,哪怕是骗我,只要你开口!”紧抓住肩膀的手,颓然松开了,忽然失去了支撑,我的身躯一晃,腿已经维持不住身体,几乎摔倒,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干了,每个毛孔都空洞得让人心慌。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他的话重重锤在我的心上,这句话我似乎听过,“只要你说,只要你说!”我又能说什么,心脏被抓紧似的抽动着痛楚,我不是已经麻木了么,我不是已经忘记了么?
那夜,他搬走了,拿走了他所有的东西,房间里因此失去了一半的温度,变得清冷而陌生。六个月了,一百多个日子,他安详地睡在我的右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才可以入睡,牵着他温热的手才能安眠,吸了一半的香烟,是他从我指缝中抢走。我还是习惯地睡在床的半边,而另一半,空着。我不爱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习惯,可这,分明是痛苦,难耐的痛苦和孤独。屋子里安静得几乎让人发疯,时钟指针“咔哒咔哒”地枯燥,格外刺耳,在屋里踱着,不知疲倦。安眠药也没有效用。
他消失了,彻底地从我身边消失,空气中没有了他的味道,因而变得陌生。我早已习惯了有他在身边,如影随形。手机安静得就像哑了,他生我的气了,他不会理我了,或许已经飞到地球的另一端去了。
产品的开发计划有条不紊进行着,单调枯燥的工作给我更多时间独处,害怕这样的独处,偌大的办公室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声音。寂静让我恐慌,拼命地敲击键盘,敲到手指酸痛,不愿意回家面对曾经属于两个人的房间,加班是最好的逃避。
从公司出来,天已经黑了,起风了,三月,春寒料峭,怕冷,冷的时候,心脏也仿佛收缩了似的,生疼。走出去还有很远才有出租车,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加快脚步。黑暗中,一个身影冲出来几乎撞上,熟悉的味道,是他。呆住了,他还没有走,也许,他是来和我道别的吧。
这怀抱,想念了这么久的怀抱,依旧温暖而坚实,可也许,某一天就飞到大洋彼岸去,再也感觉不到了。“想我了吗?”他依旧调笑,“我可是想你想得都要疯了,真是狠心的家伙。”
轻轻地环着他的腰,将面颊贴在柔软的棉布衬衫上,他的味道依旧清爽、熟悉,就这么安静地依偎着,不想说话,让这一刻静静的温暖变成永恒吧。
“张聪慧,算你狠,我拧不过你,每天傻子似的等你电话,以为手机坏了,以为电话坏了,不停地用电话打手机,手机打电话,人家都说我疯了,被你折磨疯了,不要自尊了,在你面前,低到了泥里,只要你一个眼神,就飞奔到你面前,可你连这个眼神都舍不得给我,你这个狠心的死丫头,我一辈子都要缠着你、折磨你,让你把欠我的还给我,做我一生的使唤丫头,逃到天边也要把你追回来。”泪水汩汩而出,浸透了他的衬衣,他的胳膊紧紧箍着我,仿佛一放手我就飞走了,傻孩子,你听到了么?我的心在说,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第二部分很久没有失眠的我再次失眠了
日子在那一刻变得甜蜜,一个吻,一次拥抱,以前重复了许多次的动作却是不同的感觉,从未说过爱他,“爱”这个字之于我,太奢侈,在一起就足够了。睡梦中,手依然紧牵着手,梦中不再奔跑,因为他拉着我,给我勇气。虽然我们不再提起那个入学通知,可这依然让我不安,自私的心总会心存愧疚。离开他,我还是他的她么,这样的温馨,还会回来吗?
这样的愧疚纠缠着我的心,他已经回到我身边了,可我仍旧不安,辗转于甜蜜与内疚之间。
“聪慧,你要是再神游,饭就吃到鼻子里面了。”丽丽总能在我最入神的时候将我从天外硬拽回来。“我听说产品这边形势不大好啊,投入太大,却没有回报。”她总是能听来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而且事实证明,多半还是准确的。我叹了一口气,国内的软件企业真正能积累出较成熟的产品的不多,产品市场开拓做得好的更是少之又少,产品的应用,最后大多还会流于为用户定制产品,陷入二次开发的尴尬境地,人力和财力的成本几乎接近于项目实施。这也似乎只是个美丽的梦,而我们,何尝不是那个梦中的人呢。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