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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雍摇头道:“我也不愿相信,但是若不是这样的武功,又怎能让杨锋不出刀而死?又怎能不见伤痕、不下毒在闹市中要了人的性命?听说这种功夫乃是寓极霸道于极柔和,击中之人虽立即死亡,但却全身经脉完好,也找不出伤痕来,旁边波及之人,却被透出的狂暴之气侵凌,往往经脉尽断,与这两宗案件正相吻合。若说不是摘叶飞花,那就太过巧合了。”
郭敖沉吟道:“若这推断真的不幸而中,那我们又如何找出凶手?”
两人对望一眼,并不说话。
站在他们周围的荆州府捕快们,目中却都已透出深深的恐惧——摘叶飞花的功夫,已经近乎神魔,决不是小小荆州府衙能够对付的。
荆州府尹悬赏杨锋头颅告示在荆州城挂了五年,杨锋依旧大摇大摆地在城中喝酒,现在杀杨锋的人出现了,他们又怎敢撄其锋芒?但钱盈舒是吴越王的人,这案件他们不得不查。
柏雍眼神突地一亮,道:“铁恨!你的朋友,捕神铁恨!”
众捕快的眼睛也跟着一起亮了起来。号称神捕的铁恨,无论什么黑道高手都束手就擒的铁恨,岂不正是破这案子的最好选择?
郭敖却摇了摇头:“铁恨自从与我少室山下一别后,就再也不知踪迹了,我们一时到哪里找去?”
柏雍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拾起桌上两片树叶,随手往旁边的锦盒里一扔,道:“连郭大少也找不到,那只怕没人能找到他了,看来请铁神捕的路行不通,你们只得靠我了。”
他的话是实话,然而周围人的脸色却随着他这话而黯淡下来。
然而,柏雍“靠自己”的办法很特殊。他并不出去查案,也不再查看捕快们收集的物证,而是和郭敖在王府后花园钓鱼。
郭敖不想钓鱼,但柏雍非逼着他钓,他就不得不钓了。他钓鱼的方法很奇怪,不用鱼竿,不用鱼饵,将鞋子一脱,脚丫子浸到水里,就算是鱼竿鱼饵全都齐全。柏雍说他的脚丫子的味道已够足的了,正有股咸鱼的味道,跟这清溪中的游鱼有些亲戚关系,恐怕效果会更好一些。郭敖不想这么做,可是他一连赌输了七次,他就只有这样做了。
柏雍就躺在溪边的草地上,晒着九月并不暖和的太阳。
吴越王请他们来荆州喝酒,但他们却宁愿躺在这里钓鱼、晒太阳,因为吴越王的酒喝不得。柏雍一看到云湖阁的样子,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这些日子来,他们喝遍了荆州的大小酒巷,却就是不肯喝吴越王的酒。沈清悒起初还跟着他们玩,后来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郭敖两人。柏雍奇怪的法子层出不穷,郭敖想不出来该到哪里去,就由着他胡闹。
柏雍打了个哈欠,道:“你怎么连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郭敖哼了一声,道:“这样若是都能钓上鱼来,我看天下的渔夫都该一头撞死了。”柏雍笑道:“谁说的?你信不信我就可以钓得上来?要不要赌一场?”
郭敖仰天躺下,将两只手枕到脑后,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道:“我才不跟你赌呢,每次赌都是我输,何况你的彩头老是假的。”
柏雍道:“这次不是假的了!我们赌藏边乐胜伦宫的恒河大手印如何?传说这大手印乃是印度大神的秘法,具有不可思议的威能,乃是天下武学的元祖。这样的武功,你不想见识一下?”
郭敖丝毫不动心,道:“绝对的好武功,但你也绝对不会。”
柏雍道:“那传言大禹登上天庭之后,向始祖之神伏羲、女娲要求见识天下最强的剑法,于是伏羲用昆明池下的劫灰铸剑、女娲创造出剑奴皇鸾,为禹演练了一招极天人造化的剑法。此招既是天下最强的剑法,也含有天下最强的诅咒,凡见识此剑者,都会立时盲目。你是学剑的,这样的剑招难道不动心?”
郭敖道:“动心是动心,但明知你没有,我却也无法动多少心。”
柏雍还要再说,突然溪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一齐住口,那脚步声一直响到两人身前,就见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少女,身上穿了一身荷叶短衣,头上挽了个小小的发髻,赫然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沈清悒。
她笑眯眯的看了柏雍一眼,道:“不久前,我听说你身上有件宝物,但跟了你那么久了,却连影子都没看到,你到底有没有?”
但柏雍却只是笑笑:“你有没有舞阳剑?”
沈清悒摇了摇头,柏雍道:“既然你没有舞阳剑,我怎么会有宝物?天下的秘宝神物,都只会在郭大少这样的人身上,你我这样的穷鬼就休想了。”他仿佛很是感慨,说一句话,叹一口气。
沈清悒盯住他,突然,她转身向郭敖道:“拿来!”
郭敖道:“什么?”
沈清悒道:“舞阳剑!”
郭敖皱眉道:“你难道没听人说过,我身上从来不带剑?”
沈清悒怒盯着他,眼睛里神色古怪之极。郭敖却微笑看着她。突然,沈清悒掉头怒冲冲地奔走了。
郭敖转头道:“你真的有宝物?难道这位沈姑娘一开始江上劫镖,不是为的镖银,而是冲着你这宝物来的?”
柏雍悠然道:“她冲着谁来,我倒不担心,只是沈姑娘的脾气很不好,这么冲出去,只怕有些人会倒霉,那时候,这罪孽不知道该不该算在我们头上。”
郭敖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柏雍叹道:“我只盼她不要惹到不该惹的人,你知道,荆州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郭敖脸色变得更厉害了起来。沈清悒的确爱惹事,这次突然找柏雍要秘宝,也的确很蹊跷。柏雍抬起头来,远远望了出去,道:“荆州城中吹吹打打的,好像在办什么喜事。对了!那是神威镖局。对了!今天是铁万常老爷子的寿辰。对了!我们说好要去喝喜酒的,铁老爷子人很好,可不要失信。对了!你说这丫头是不是还记恨着神威镖局,抢人家的镖银没抢到,就到别人家里去闹事去?”
郭敖的脸色真的变了,他一跃而起,追了上去。
柏雍偷偷笑了。沈清悒砸不砸寿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又有热闹赶了。有热闹就有柏雍,这必定是不能少的。
第二章 十二重台明月光
神威镖局很热闹。
神威镖局实力平平,却一直因为在吴越王的照顾下,声势煊赫非常。如今总镖头做寿,当然要热闹得很了。吃这口江湖饭,自然要交些江湖上的朋友。神威镖局分局开遍了江南江北十三省,生意几遍全国,当真可以说是朋友遍天下。铁万常又存心借着寿筵之机再多交些朋友,因此大撒请贴,武林中稍有头脸的人物,几乎都接到了一份。铁府从八月就开始准备了,此时张灯结彩,喧呼扰闹,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府内宾客人头攒动,当真是热闹非凡。铁老爷子乃是寿星,当然要高坐在明堂上,等待大家祝贺,他儿子铁中英,代他站在门口揖客。五湖四海的宾朋都满面笑容,一面打揖,一面说着吉祥祝福的话进了铁府。
郭敖搔了搔头,道:“我们空手前去贺喜,不是很好吧?”
柏雍道:“当然不是很好,那样我的脸都会给你丢尽的。”
郭敖瞪眼道:“为什么丢的是你的脸?你当初不还装扮成神威镖局的镖头么?难道不应该给总镖头拜寿?”
柏雍嘻嘻笑了声,道:“我那时乔装打扮了,谁都认不出来。你看不是有很多人空手进去了么?咱们赶紧跟上去,就混在他们中间好了。”
郭敖不屑道:“那是江湖上打秋风、混饭吃的,你要混自己混去,我可不奉陪了。”柏雍“哦”了一声,忽然拿出一物,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送点礼物了。这……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破烂?还透着一股汗腥味?你怎么不找点金子啦、银子啦什么的藏在怀中?”
就见他手中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皱着眉头,将那册子远远举了出去。那册子年岁甚久,纸面已有些发黄,想来一直被人揣在怀中,不但封面皱巴巴的,而且透出股很浓厚的汗味。册子的首页工工整整的写着几个大字:“于公长空知见集”。
郭敖脸色剧变,大叫道:“你……你什么时候偷去的?”一伸手,向那册子抓了过去。
柏雍扮了个鬼脸,笑道:“就在刚才你不奉陪的时候。”嘴里说话,身子一矮,将郭敖的来式躲了过去,一面道:“我看你珍而重之地藏着,以为是什么宝贝,哪知就是这么个破东西。我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啊……”他一面躲避着郭敖抓过来的双手,一面将册子打开,念道:“壬午之秋,金张之馆,旁舒清锋,怀心赤县……咦,你的文采挺好啊。”说着,将那册子不住翻弄着。
那册子上记载的乃是郭敖回思于长空的教诲时所写的文字,平生从未给第二个人看过。此时听柏雍旁若无人地念出来,心下不由大急,连出几爪抓不住柏雍,见他越翻越后,这种隐私被尽数窥探的怒气再也不可遏制,冷哼一声,探出的右手倏然翻出,周围气温骤然降低,只见他五根手指连环弹出,每一弹,便是一道充盈的剑气,割裂而出!这一下突如其来,两人相隔又近,剑气咝咝暴响,将柏雍密密麻麻地困住,一齐向中间收拢过来!
柏雍怪叫一声:“你想杀人灭口!”那郁怒奔发的剑气却全然不停留,宛如晴空雷电,轰然击下。五道剑气相互扣合,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柏雍叫道:“还给你就是了!”一抬手,向郭敖掷了过去。郭敖将这册子看得极重,剑气急速回收,以防伤及那小册子,一面真气激荡,在一瞬间将极刚之力化为极柔,形成一个无形的包围圈,将册子稳稳拖在中间,收了回来。这一招乃是从武当剑法变换而来的,精妙绝伦,那小册子丝毫没受到损伤。但郭敖仍然仔细检看了,确信它一点破损之处都没有,方才又珍而重之地收到怀中,依旧藏了起来。
柏雍微笑看着他,道:“这小册子对你就这么重要?”
郭敖哼了一声,不去理他。柏雍笑道:“其实越重要的东西,就越容易成为桎梏,豁达如你,我本以为已经看得透了。”
郭敖默然,缓缓道:“看得透就是看不透,谁能真正讲得清楚呢?”
柏雍大笑道:“你这话说的好,真有几分老和尚的味道,走,咱们去城外的十里铺吃狗肉去,贺就是不贺,不贺就是贺,管他的呢!”说着,揽着郭敖的手,就向外走去。
外面不是门,也不是路,是一张笑脸。一张能够说得上英俊、谦和、雍容、精干的脸。这张脸正满含了笑容,带着两只高高揖起的手,挡在两人面前。郭敖皱眉道:“你待怎的?”
那人笑容丝毫不减,道:“在下铁中英,人称铁面虎,今日一见,才知两位才是人中龙凤,在下就算是虎,只怕也只是一只壁虎了。”
柏雍笑道:“你是壁虎,那我们也就只好是草龙纸凤了。”
铁中英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道:“两位要去哪里?”
柏雍道:“十里铺有好狗肉,好烧白,我们准备去那里喝酒去。”
铁中英道:“这里就有好狗肉,好烧白,保证和十里铺的是一个锅里煮的,一个缸里舀出来的。而且出锅绝不过一刻钟。”
柏雍点了点头,道:“那可实在不用去十里铺了。可是……”柏雍指着铁府里面道:“这里明明堆满了山珍海味,铁兄为什么只请我们吃狗肉?”铁中英大笑道:“两位想吃什么,尽管自便,此后铁府随时为两位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