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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伟把小布拉到褥子上躺着,把被子给他盖好。李伟找到药箱,里面有七七八八的药,他用消毒药水替小布清理创口。痛吗?李伟小声地问。不痛,快上药!
小布凶狠地叫李伟疗伤,他直到现在还不忘发挥他暴君般的性格。也许他是软弱的,此时需要遮盖自己的不堪么?李伟想,忽然他发现小布在瞧他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李伟说。
李伟脸上汗水与泪水沾着泥土,整个脸像花脸,小布看得不由微笑,鹰勾鼻下荡漾起一丝温情。
李伟不好意思擦了擦自己的脸,继续给小布敷药。他的右手都快被狼咬断了,骨头都戳到皮外。血止住后,李伟找了两块木板夹住小布的手腕。负伤的手用绷带缠着吊在小布脖子上,顺便喂了消炎药给他吃。
李伟:你负伤了——怎么队员还没回来,都快两天了!
小布:可能他们路上耽误了……
李伟:我想等他们回来,马上送你去兵站,然后转到医院去治一治。
小布:再说吧……我好累,想睡一会。
李伟:好吧……我给你看着,你有事就叫我。
小布昏睡着。李伟咧着嘴笑了,他们都还活着。他到底打中狼了吗?李伟踉跄地走到小布挖的陷阱前,低头看。黑洞,李伟仿佛要一头栽进去,一场战役冷不丁结束了,两只狼仿佛噩梦一样,来去迅捷。
李伟屁股着地,滑入洞底。那里扔着捕兽夹,还有公狼自断的后腿。李伟掰开夹子,把狼爪轻轻取下,放鼻子前闻了闻,扑鼻而来的血腥味,上面狼毛凝着血块。好臭,李伟把狼爪子收好,放入怀里。可可西里,会使每一个活的人变成狼的。它永远是一个不灭的梦,高寒缺氧、气候复杂、生活枯燥都算不了什么,唯独这突如其来的狼的袭击,分明是疯狂的报复。如果小布没有去抓那只公狼会怎样?没有如果。一切……都在向前,“如果”是现世活着的人对生活的嘲弄。
李伟模仿着,伸长舌头,四肢着地,用力仰起头,五脏六腑灌进一股血腥野性,胸膛灌满了激情与愤怒。李伟张大嘴,发出狼样的嚎叫——
嗷呜……嗷呜……
昏睡的小布听到尖利的嚎叫声,他惊恐地大叫着。
狼来了!小伟!狼来了!小伟!!啊……
此二人不知,有一类恶毒与阴险的高原魔鬼逼近了他们。这类魔鬼在高原上枪杀藏羚羊,杀害保护藏羚羊的志愿者与反盗猎队员,他们喜欢在高原上进行血腥屠杀,这远比高原雪狼更凶险的动物是谁?
偷猎者!
一群被暴利与金钱迷昏头的高原偷猎者,只剩下两个逃窜出来的犯罪分子,两人的同伙已被拘捕、击毙。他们两人被反盗猎队员撵着,逃到小布他们的营地
听到李伟的狼嚎声,偷猎者吓了一跳,后来又听到小布的梦呓,不由偷乐了。原来这儿不但人少,还被狼咬伤了。
偷猎者,准备抢劫与复仇。
这两个比狼更恶毒的偷猎者,比修恩更富耐心,他们有狼的凶狠和人的智慧,具有卑鄙无耻的习性。他们埋伏在外面,准备给小布与李伟一个致命打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伤残的公狼修恩与母狼达古并没有跑得多远,血流得差不多的公狼被妻子好好安顿在一个石洞里,她阴鸷地在洞里转了一会,小步跑了出去。
好久,达古叼回了一只小羚羊。修恩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回来的。达古与修恩痛快地撕扯着羚羊,所有的仇恨与伤痛,都发泄在小羊身上。他们很快填饱了肚子。修恩沉默地睡着了,古达趴在洞口,目光炯炯地盯着远方,她为丈夫放哨。月亮清亮清亮的,透着寒光,星星似乎就在远方山梁上。
达古轻轻地磨牙,她回头深情地望着沉睡的修恩。在妻子的守卫下,修恩睡得踏实又安宁,短暂而温馨的夜。夜的宁静包含了复仇的萧瑟,下一场杀戮在等待着他们,死神一直追随在他们左右,这是狼的命运。达古眼睛充满忧伤。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宁静得像一尊雕像。
第一部分:人与自然可可西里·狼(10)
在蒙语为“美丽的少女”的可可西里高原,偷猎者是高原上比狼更凶狠的动物。
可可西里的巡山人员说过他们的见闻。他们曾在布格达坂峰方向抓获过武装偷猎者,在他们帐篷前的一块开阔地上,发现有一百多只新近猎杀的藏羚羊皮晾晒在那里,从羊皮上流下的鲜血染红了枯草。附近的卡车旁,存放着十几件已经装满了藏羚羊皮的编织袋。在帐篷门口,六只被剥掉皮张的母藏羚羊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更让巡山队员不忍目睹的是,在盗猎分子的帐篷附近,有一只从母藏羚羊腹中取出来的幼仔僵硬地躺在地上。两个星期内,盗匪们猎获近千只藏羚羊,美丽的生灵惨遭杀戮。
曾经有记者报道记述了一批去过可可西里的人。看过藏羚羊被偷猎者枪杀剥皮的情形,任谁睡觉也不可能闭上双眼。那天夜里,他们心痛地看到一处被偷猎者洗劫过的场面,成百只被剥了皮的藏羚羊尸体赤裸裸地躺在草地上。当他们的车灯晃过,突然有一只藏羚羊从死羊堆里腾空而起,冲着车飞奔过来。它浑身上下已经没了皮,偷猎分子的枪声只是震晕了它,也就是说它是被活活剥皮的。“我看到了它的眼神,惊恐、绝望。但是它已经没有眼皮了,想闭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现在这两个曾经犯下罪孽、活剥过藏羚羊皮而令人浑身发抖的偷猎者A、B,悄悄地接近李伟与小布的帐篷。
帐篷里传来男人的时高时低的压抑着的痛苦呻吟。被狼咬的小布躺在皮褥子上,他眼睛半睁半闭,包裹着手腕的纱布有鲜血渗出。小布一闭眼仿佛看到巨大的公狼嘴里喷着腥臭扑来。他愤怒地咒骂着,被伤口折磨得睡不着。李伟看到他急躁而痛苦的模样,沮丧地沉着脸。李伟与小布的脸被高原日照晒得黑黑的,头发卷着像野人,胡子拉杂的,他们一直没有洗过澡,仅有一点水用来喝已经很不错了。
火塘生起火,开始煮饭,吃点东西会让小布暂时忘掉疼痛,李伟想。火光一闪一闪,李伟的手焐在火焰上,冰冷的身体慢慢暖和过来。他找到一块冻牛肉,半瓶高度白酒和方便面,在高原上,这算丰盛的午餐。如果出门跋山涉水,最多嚼几个馍馍。方便面、面片儿、馍馍是他们的看家饭。
水烧开后,咕噜咕噜冒起汽泡,面放下煮,顺便切了些牛肉进去,香味弥漫在帐篷里,让人闻着,咕咕叫的肚子被饥饿闹得更难受了。
食物的香气飘悠到外面,小心埋伏着的两个偷猎者对望一眼,里面有酒有肉。妈的,还管什么呢,一伤一弱,冲进去干掉他们吧!
血红的双眼不约而同地望向帐篷,里面很温暖,而外面,冰天雪地。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脚面,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
盗猎者A、B轻手轻脚地摸进帐篷,门口一根绳“啪”地绊倒一个,刺耳的铃声响起,紧接着“砰砰”两声。
一个盗猎者捂着胸口沉闷地摔在地上。他一动不动,血渗出来,他的腿脚抽搐了几下,甚至没有叫喊一声。悄无声息地死了。他手里的小口径步枪掉在地上,另一个盗猎者惊恐地靠在墙上,双手举起,他手上握着匕首。一支黑洞洞的枪对准他,昔日的高原神枪手小布左手执枪,拇指扣在板机上,黝黑的脸毫无表情。
又来一个送死的。小布冷笑着。
活着的偷猎者听到这句冰冷的话,不由抖了一下。他狡猾地想用脚去踢同伙掉下的枪,被飞扑过来的李伟一把抢在手上,这个狡黠的三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被枪托恶狠狠地揍了一下,脑袋登时肿起一个包。李伟疯狂地用脚踹偷猎者,一边踢一边骂人。这几天恶劣的心情得到发泄,忽然死去的闯入者前后不过几秒就轻易跨过死亡线,这让李伟觉得荒诞而且恶心。
偷猎者被揍得不能动弹,发出求救的声音。他不再是可以主宰美丽羚羊命运的人,他试图复仇,却遇上帐篷里两个刚与狼搏斗过,转眼变得比狼更凶狠的男人。
偷猎者被踢得满地打滚,慢慢趴着不动了。
他嘴角与眼睛都流出鲜血。
李伟打累了,疲惫地坐在地上。他瞪着眼,“谁让你们来送死的?肯定不是神,是你们自己要死!死亡这么荣幸,一次次地撞到我手上。”
我从没这样打过人!李伟抱着头,压抑地嚎叫了一声,呜咽地小声哭了起来。转眼间他变得温顺而和气,他跪在小布面前,抱着他的腿,使劲地摇晃,像一个对着母亲撒娇的孩子。
血,汩汩地从皮褥子底下流出。小布缓缓地倒下,像一个绵软的枕头,松垮不成样。瞬间失去精气血的小布脸色甚至变得很苍白,白得像一张洁白的纸。
他嘴里发出轻微的蛇一般的咝咝声。李伟紧紧抱着他,小布,小布,小布,小布……李伟喉咙在嘶哑地喊,可是发不出一点声音。你不能死,不能死,李伟用手去捂小布的伤口。该死的偷猎者一枪打在他的股动脉上,那么多的血呵,一直流。李伟看到血直飙上来,溅到他脸上、地上,灿烂得像一朵鲜艳的菊花。
小布的脸平静而温柔,李伟第一次看到这个鹰勾鼻的阴郁男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仿佛听到小布深情地在唱那首可可西里的歌曲。
让我再看你一眼
蓝天白云下的家园
我就要离开你身边
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让我再说爱你
青山绿水间的家园
让我再亲亲你的脸
我要把你放在心间
啊——可可西里,你不要为我哭泣
不管分别多久,你都在我梦里
啊——可可西里,你不要为我哭泣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再回到你身边
啊——拉索!我和你永远不分离
啊——拉索!我的可可西里我爱你
小布啊……李伟发疯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世道,一天当中,他身边躺了两个死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伏在地上。
帐篷外冷风嗖嗖,红隼发出尖利的叫声从天空划过,再没有精灵一般的身材、优美得像飞翔一样的跑姿。小布死了,只剩下李伟一人。他摸了摸怀里的狼爪,血腥味穿进鼻孔,就这样吧!李伟狂怒道,什么东西,靠,都是些什么东西,不就是两只狼吗?来吧,统统给我滚进来吧!
第一部分:人与自然可可西里·狼(11)
李伟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偷猎者,脸上渐渐地浮现出邪气的微笑。哈,就用你了!你该有你的用处,上帝派你来这里,上帝的旨意我们不要违背了。
李伟大踏步过去,拎起偷猎者,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提起来,用绳子上下捆成嘉兴肉粽般,扔在帐篷口。
一个上好的诱饵,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美味佳肴。狼夫妻们,来吧,来吧,好戏就要收场了。满屋子的血腥味,难道不够让你们张开大嘴拼命嗅吗?
哈哈!多么亮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异想天开的事情,不过尔尔!李伟鄙夷地用鼻子发出哼哼声。鲨鱼张着大嘴在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