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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的,没有比较是很难发现的。
再见到康熙,已经是在回京城的船上了,那天傍晚,翠竹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站在门口,轻声对陷入沉思中的我说:“姐姐,皇上叫你呢。”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几乎想了各种的可能和结果,有好的也有坏的,心里不是没有恐惧过,那是对于不可知的未来的恐惧,我并不害怕死,却害怕痛苦的活着。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当翠竹说康熙要见我的时候,原本的恐惧反而消失了,我很从容的拉平衣服的褶皱,抿了抿头发,跟在她的身后,一步步的走向前方,幸与不幸,看来片刻之后,就会有分晓了。
康熙依旧坐在那张大大的龙椅上,夕阳西下,金黄的光芒已经退到了他的衣袍上,那是一件蓝缎平金两则团龙行袍,照旧熨烫得平平整整,在温暖的光线下,闪烁着我熟悉的光彩。
下跪、叩首,虽然两个月未曾见驾,不过一个重复了几年的动作,又怎么会生疏呢?
并没有听到康熙那声熟悉的“起来吧”,于是我很自然的低着头,保持着叩首的姿态等待着……
等了多久呢?也许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也许更久吧,康熙的声音终于从头上飘过,真的是飘过,我很少听到他的声音如这一刻般飘渺,以至于我迟疑了片刻,才如他的命令般直起身子,抬头。
是的,他说“抬起头来。”
几步远的距离,将这船仓划成了两个世界,我跪在光中,而康熙则已完全淹没于影的世界,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在那一刻,如箭一般锐利和迅捷,直直的射入人的眼中、心底。
“朕记得你说过,‘宫里的富贵荣华自然是人人都眷恋的,不过这些都是生不带来,走不带去的,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平平淡淡,哪怕是粗茶淡饭,只要活得惬意舒服,实在也是最好的。’”康熙拿起放在桌上的茶水,吹了吹,却又放下,“现在,依旧吗?”
我一愣,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康熙的开场白竟然是这么一段陈年的旧话,不过皇上的问话却是不能不回答的,于是,我答了声:“是。”
“是?”康熙的手指轻轻敲在面前的书案上,声音平淡无波,却让人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婉然,你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吗?”
“奴婢知道。”我的心猛的一颤,却没有低头,照旧抬着头,虽然看不到康熙的神情,不过却不可以让他看不到我的神色,我知道,这一刻,我本来心怀坦荡,若是一低头,反倒是有鬼了。
“朕问你,富贵荣华在你的眼中,若真的那么不值得眷恋,你又为什么要替十三阿哥挡那一刀?”
我替胤祥挡刀?我被康熙问得一愣,是我替他挡刀吗?我怎么模糊记得是他挡在了我前面?当时的现场很混乱,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推开胤祥后躲闪不及,这算是替他挡刀吗?
“回答朕。”显然,康熙皇帝是没什么心情等我找回那一刻的记忆的。
“奴婢不以为,这和富贵荣华有什么关系。”我赶紧回答,当时那一刻真的只是本能,如果那一刀是刺向我的,我一把抓住胤祥挡在前面也有可能,因为那只是人的一种反应而已。
“和这些没关系吗?那朕倒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那么大的胆子,提醒你一句,别用什么忠君的字眼糊弄朕。”
“奴婢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也许皇上不信,如果当时再多给奴婢一会的时间考虑,奴婢大概会抱头逃走。”既然要听真话,既然假话会被识破,那就说真话好了。
“你会逃走?”康熙明显在玩味我的答案,“十三阿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求朕,他要你做他的嫡福晋,即使是这样,再给你一刻的时间考虑,你也会逃走?”
有一刻,我忽然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过又好像有了更多不明白的事情,胤祥去求过康熙,他——他竟然要娶我?这是从哪里说起呢?不过无论从那里说起,如今康熙的问题,我都是很难回答的。
说我还是会逃走?说我不会逃走?似乎怎么说,都不是让人舒服的答案,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奴婢不知道。”
当四周安静到极点的时候,我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神经绷到如刚刚紧过的弦一般,在细微的暖风中发出一下又一下清脆的声响。夕阳终于疲惫的收回了自己温暖的手臂,当最后一缕光线自水平面上消失后,一切终于回归到了朦胧的黑暗当中。
以往这个时候,就该掌灯了,只是,今天,船舱内外,却没有一丝光线透出,我依旧保持着进来时的姿势,直直的跪在地上,膝盖由疼痛而麻木,再到现在近乎没有知觉。
康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椅中,若有所思,跟在他身边几年,对他的脾气也有些认识和了解,外在的平静之下,往往是波涛汹涌。
只是我终究还不够聪明,也没有足够的历练,跪了这许久,依旧没有想通,或许是我不愿多想吧。
那天之后,一直到回到京城,康熙没有再见过我,而本该我当的差事,也转由别人担了起来,画地为牢,原来真有画地为牢,我被关了起来,在自己的屋子里,依旧吃得好,穿得好,却……没有自由。
没有人知道康熙究竟在想什么,甚至,我想,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被关了起来的,每天早中晚,饭前,三碗浓浓的不知成分的中药总会准时端到我面前,对整个宫廷来说,我现在,只是一个病人,一个在危难关头救了主子的病人。
翠竹照旧每天来,陪我说说笑笑,讲讲一天的大事小情,宫女的大事无外乎是宫里哪个娘娘受了宠幸,哪个娘娘仗着受宠欺压旁人,亦或是今天皇上夸奖了哪位皇子。
每逢这个时候,我总是斜倚在床上,手里缓缓的翻着随便哪一本的书,有一打没一打的听着,现在是非常的时期,一个不该有的表情大概都会要了我的命,尽量控制一些,不是没有好处的,而宫里,最好的表情,大约就是在别人会声会色的讲述的时候,始终一副不甚留意其中话题的神情,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能有几分真实可靠性,不过,隐瞒住眼前这个小姑娘,该不是件太难的事情吧。
其实翠竹在说的时候,凡是我感兴趣的话题,我几乎都听了进去:胤祥的伤势好了,重新出现在了康熙身边……
成年皇子们请求在畅春园附近建别墅,南巡前因为地少人多搁置了一段,这会重又选了地,于是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在原来指的地上建房,而一同请旨建房的三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则另在新选的地上建房……
胤禩府里也很热闹,有好的消息也有不好的消息;好消息是,他新近纳的妾室居然有了身孕;不好的消息是他的福晋也就是凌霜格格为此大闹了贝勒府……
……
一直以来,我以为胤禛和胤禩他们是水火不容的,没想到他们不仅府邸比邻,就连别墅也挨在一块……
胤禩大婚的日子也不短了,虽然凌霜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不过几次偶然的机会,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没有另娶的打算……
没想到这次南巡回来,却忽然有一种天翻地覆的感觉,好像过往的种种,都是错觉一般。
是——我的错觉吗?
这次我的“病”拖了好久,当窗外的知了声从热闹变到稀疏再到消失时,我依旧一日三餐的与药为伴,这其间李谙达曾经来过一次,看到我的生活状态时,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有没有什么打算?”
我微笑以对,“现在不是很好。”
他长久的看了看我,却终于长叹了声离去,我只隐约听到他留在空气中的自语“真像……只是……哎!”
我不知道李谙达说的这几个模糊的词里究竟有什么深意,不过却多少猜到了他说的真像,是我长得像某个人吧,当然也许是我的性情像也说不定,只是这个人是谁呢?良妃?还是和嫔?
康熙四十六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进了腊月,却只下过一两场薄薄的雪,空气冷而干涩,紫禁城里,人人行色匆匆。
我同每天一样,睡到自然醒,起床梳洗,然后或是看看书,或是绣花,打发无聊的时间,随遇而安一贯是我的长处,既然明天的事情无可预测,那么干脆不去想,这样一来,再简单乏味的生活,也可以从中找出乐趣。
算算快过年了,虽然今年我的生活不那么自由,不过年总是人心中无可替代的节日,打扫房间,整理箱柜,是每年此时必做的事情,我喜欢整理东西,大约是因为我是个恋旧的人吧,打开箱子,把玩每一件东西,想想曾经的快乐和悲伤,仿佛岁月从未流逝一般。
有人敲我的房门,我的屋子,如今只有翠竹还会来,只是平时她不会来得这样的早,多半是今天不当差吧,来得倒巧,我刚刚翻出了两匹葱绿色缎子,是去年江宁织造的供品,康熙赏了下来,不过我自己的肤色不衬才搁下了,刚看到,想想却很合适翠竹,这才拣了出来,这种缎子,质地是最好不过的,开春了做件夹衣,比宫里常用的好很多。
开门,刚说了“来得正好……”,笑容就凝在了脸上,此时站在门外的,却是殿前的一个小太监刘田,见我微微愣神,他已经笑着打了个千,说道:“我师傅刚刚说了,这几天过年,宫里上下忙乱也没个抓手,姐姐一贯病着,不知这几天可好些没有,若是好了,还是赶紧到前面当差要紧,姐姐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的喜好都清楚,这会上下的人,可都盼着您呢!”
刘田来的很突然,不过话里的意思我却隐约明白了,他师傅便是李德全,这皇城内外,再没人比他更了解康熙了,我何曾是病了,不过是奉命装病而已,看来,今天,我的禁闭算是解除了。
不过场面上的话依旧是要有的,于是我说:“我这几天大好了,麻烦告诉你师傅一声,我换了衣服,一会就到前面去。”
重新站到乾清宫时,一切变得熟悉而又陌生,从前的种种,也不过发生在不到一年之前,如今回想起来,却仿佛隔了一世那么久……
年下封了印,不过康熙依旧不习惯睡得太早,到了晚上,殿内灯火通明,康熙坐在案后,翻看着一本书,我和李谙达相对站在下面,第一天当差,紧张却也觉得疲倦,不过咬牙强挺着不打瞌睡,至于精神是否足够集中,就不好说了。
康熙看的是一本旧书,刚才李谙达吩咐人从养心殿那边寻来的,书页有些微微的发黄,总有些年头没人翻阅过了,不知今儿怎么想了起来。
这本书和康熙看过的很多书一样,上面有些批注,由于站得近,我留神看了看,总觉得康熙的目光流连在批注上的时间似乎更长。
那些字很整齐,整齐的蝇头小楷,字里字外透着清秀和稚气,往日我整理书的时候,也曾经看过,当时就觉得,字体并不像出自康熙之手,因为清秀有余,坚毅不足。只是也不像出自后宫之手,毕竟皇帝的书,并不是一般人可以做批注的,何况那字体又是透着稚气,话语也很孩子气,倒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的语气。
记得当时读书时,我还曾为了一句批注好笑,当时曾问胤禛知不知道是谁写了这么有趣的话,不过他和平时一样高深莫测,除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外,什么都没说。当时就他的表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