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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一位刚好到那里来找我的小说家一起踏入了雨中。
我与那位久违的小说家在一家茶室里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谈论有关文学杂志、稿费、出版社、书籍出版以及销售等问题。虽然时间不长,但是真挚地聊了很多话题。第二天我暂时告别了韩国,现在我是在欧洲的某一个国家写这篇文字。尽管这些应当是在写小说时告知读者的事情,但我相信,这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我马上就要回去了;而且,当这些文字汇入一本书时,我会在韩国。但是读者们永远失去了可以看到那些照片的机会:由于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人的疏忽,那张照片事前就被人们公开了,成了笑料,由此被剥夺了它本可拥有的新鲜感,于是我决定把它废弃。
我现在只想结束这部小说。但是,仔细分析一下,为了让这部小说以书的形态脱手,我还需要做很多工作,因而在这时结束是不可能的事。尽管校对也是大事,但是,写献词、亲手赠送,还有发邮件等等,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甚至可以说令人不快,繁琐之极。我对现实的事情不像别人那么细致,曾经因为献词的问题而引起误会,还因为写错献词而作废了几本书。不仅如此,给别人递上自己写的书时,那种心理上的不舒服以至自愧的心理也会给我雪上加霜,因此,我无法熟悉这种事情,每重复一次就折磨我一次。
但是,关于这一章的写作,事前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现在我不得不一边意识到结尾而协调各种构思,一边把这期间没来得及说的故事一个一个地准备好。我是不是应该在更晚之前,赶快把它们捡起来,又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它们悄悄地丢掉呢?我能抓住的是什么东西,已经离开我的手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按照什么时候曾经在这部小说中约定过的那样,现在我把自己交给酒意。直到最近,我才再一次确切地意识到,在喝酒的状态中成就这部小说的某一部分的约定,并不是单方面的出于自我,又无聊地回到自我的事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确认几位读者真的是把我的那几句话当成了一种约定。这么说,约定分明是成立了,而我必须遵守诺言。我现在就有点喝醉了。
刚才我花了一小时左右喝了些12度左右的酒,确切地说应该是喝了750cc葡萄酒。我们在喝完酒的一段时间里是要与酒共存的,而且要与我们喝下的酒共享所有的东西。但是,这只是暂时的,最终酒还是会被身体吸收,要不就流到体外。所有这些都是我赋予酒的优点。喝过酒的我现在感到浑身无力,眼神扑朔迷离,手指的动作变得迟钝,还不时有想要做长篇大论的欲望。但是,仅仅因为喝酒的理由就把酒意原封不动地搬到写作中来,又显得过分肆无忌惮了。我本想通过喝酒的行为,解除写作中的武装而变得更加轻松自如;但是,真正进入了这种情境后才发现,我未曾想到的东西一个一个地跳出来,就像心怀叵测的小矮人一样,总纠缠着我。现在我真是把喝酒的状态写进这篇文章中来了,想诉诸所谓单方面感情投入的暴力。
最近我每天晚上写完后,或者是干脆就没有想写的念头时,几乎都在习惯性地喝酒。喝酒的时候,我就像我国的大部分酒鬼一样,会无缘无故地陷入凄凉的心情之中。以深夜喝酒那种像是受苦刑一样的心情,偶尔突然想到我这部小说的时候,便在心里嘟囔着这样的话:为了暴露裸体和发出“肉声”,所以我在写《赤体与肉声》的小说。但是,何时才能以真挚观察后清晰的精神,来脱掉我的裸体并收拾自己的“肉声”呢?在某种意义上,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裸体和“肉声”呢。
赤身与肉声 下从混沌与云山雾罩中解脱(6)
我一喝酒就能感到自己的思维过度集中于某个事情上。现在我也因了这份酒意,只专注于这部小说本身。
或许现在我醉了。我突然问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削铅笔了呢?我喜欢看到以端正的样子整齐地躺在桌子上,已经削好、长短不一的铅笔。随手拿起书桌上的诗集翻翻,但是看不到诗句,只见到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分行的文字。茫然地望着它们,我感到自己心中沉积着不知缘由的悲伤。诗的那种端雅而变换无穷的姿态平时就让我忧伤,而我现在是陷入了醉意的欣赏之中,把自己平时对待诗的思考方式如此夸张地表现出来。难道是因为刚才我想到的,只能看到无数的字,却看不到铅笔的缘故吗?
当然不是。我一直都在主张小说化的东西,而不是诗化的东西;可是,在此次无政府主义的系列作品中,我希望至少它的体制是诗化的。平时我会随时问自己让人疑惑的问题:为什么小说的题目要诗化?可是现在我希望我的这些系列作品中,大大小小的标题都有着诗化的响声。
虽然每次都要确认,但是,酒意这次确实让我的写作变成了醉鬼过独木桥。我无法前进,只有俯视着万丈深渊的桥下,艰难地保持着平衡,伫立在原地。现在的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空白处,无聊地拽过桌子上的东西,随便翻翻,磨蹭着打发时间,然后用充满孤独感的声音对每一件东西说:“请各位到这里来,再走近一点。”
这么看来,对我而言白纸的痛苦并不很大。我相信不管用什么方式,只要能填补空白,行为本身就是有意义的。即便是在这种写不了几行字,让时间随意流逝的状况中,我也认为自己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着符合现在状况的一种沉默的写作。因此现在的我虽然是无为的,但反而因为这么一点醉意多少有些倦怠,为小说即将结束而感到焦虑。
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之后,首先为了延长眼下这个现在,还为了唤醒随着醉意逐渐消退而只剩下困倦、即将死去的现在,我怀着一种给自己念咒语的心情,再加几句话。这么说来,从现在开始我想说的话,其实是不说也无妨的。这可能就是那些不应该说、也没必要说的话的另外一个姿态。在这个意义上,我偏要说些无可无不可的话。我想回到前几天不得不再次脱光衣服拍照的事件中。如果是女人的话,就那样让别人拍自己裸露的身体,或许会不自觉地有一种刺激性感带的体会;但是,作为男人的我,说句心里话,无法摆脱自己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在惨不忍睹地萎缩那种感觉。我艰辛地抑制着想扯掉仿佛粘在我的下身处、且不断缩紧的一块衣角的冲动,坐在椅子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那时,我想到了我的写作在现实中所占据的空间。如果说我为了我的写作而不得不经历这种过于辛辣的现实,使我感到非常艰难的话,那么,现在缩成一小团的我的生殖器,是否可以说象征着我的写作在现实中所占据的空间呢。万一真的如此,那么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在赤裸裸地显示出,我的写作行为在具体面对现实的时候,就象我的生殖器一样萎缩呢?不过并不一定去那么想。我曾经说过,这次也是因为阴茎与睾丸之间的距离太近的缘故,而且写作与现实之间的距离,也像阴茎与睾丸之间的距离一样很近。它俩无法分开;但是,当二者之间的距离过近的时候,也会互相坚持自己的立场,而让彼此受到伤害和承受压力。
就说到这里。因为到现在为止,首先是为了我,还为了读者,我已充分展现了也许只有在喝醉的状态下才能讲出来的故事。
我现在再次思考我的写作是深刻的,还是非深刻的问题,并因此而环顾四周。就像前面说过的,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期间我重复犯了同样的错误。就是说,我在构思一些能写成小说的东西时,可以深刻到切实而迫切的地步。然而,当我真坐下来写的时候,那种心情却变得象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在我的手中无力地垂下来。有时候读不久前以深刻的心情写下来的文字,却感到那个创意本身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每当这个时候,我所承受的不仅仅是失望,还有被自己欺骗了的感觉。连我自己都从内心里不认可是深刻的东西,我却像蒙在鼓里,任由自己沉浸在那是非常深刻的错觉里。我曾一再从那种迷茫中苏醒过来,现在我对所有事物,特别是在我心中成形的东西,几乎是自动地保持着本质上的怀疑。我常常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主观艺术家抛出怀疑的眼神,其结果是使自己的心频频倾向于历史性或社会现实主义那一边。
而且,每当那个时候,我就想在我至今所写的全部小说后面都加上诸如“可是”、“但是”、“不过”、“尽管如此”等各种各样的“逆接副词”,或干脆让它们连接在一起,变成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或干脆重新开始。但是,一再地陷入这种思绪,会在不知不觉中执迷于要正确改进自己的众口难辩、杂乱无章的思绪,以及荒唐的欲望与论理中。说不定那一瞬间,我会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人们常用轻蔑的口吻提到的所谓的“造书者”(Bookmaker)。然而,岂有此理的是,如果说无论是谁,其人生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在各自的职业岗位上诚
实地工作的话,那么,“造书者”的存在对我而言,难道不是一个富有魅力的职业吗?它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着,而且也绝不会脱离与前面的连贯关系。
如此看来,对我而言,某种东西与另一个东西之间的关联本身是极其重要的。对我而言,一个片断,其自身存在可能是毫无意义的;它在上下文中怎样迂回曲折地发挥作用,或下面将会与什么样的部分产生关联等等,这些问题相对全文的意义与价值,才是本质性的问题。
现在我可以自信地说出——对大部分作者来说,不是想不到,而是没有力量说出——让人产生这种感慨的愿望了,譬如“我一直在写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获得这样的想法或能写出这样一句话吗?”对我来讲,这个愿望就是:想获得大字号的“逆接副词”。换句话说,现在我盼望能通过诸如“可是”这样的词,来否定我所写的一整本书的话语。这种“可是”的否定,可以使我从前面所做事情的负荷中获得自由,让我甩掉那个负荷,或是让我轻松地背着它,向着自己愿意的方向前进。我曾说过,对我而言“为何继续写小说”这个质问非常重要,就此而言,没有必要突然说,它的底部也铺着那种“逆接副词”。相比较而言,以“还有”所连接的故事是死气沉沉的故事。因此,只要可能的话,我甚至希望自己能找到可以用来否定迄今为止整个人类文化的那种话语,并暗自发誓,要努力确保制造那种可能性的脉络。不仅是我内心的所有东西,还有形成我们所有文化的东西,都是为了被否定而坚守着自己岗位的,而且也理应如此。说不定,我是为了现在我所说的话,或为了达到这种境界而写了这部小说。还可以再加上一句:前后逆转的关系尽管是为了更新后半部分的某种特征而被赋予的,但同时也可以为其前半部分提供逆说性的丰富。
赤身与肉声 下从混沌与云山雾罩中解脱(7)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对我作品中的错别字怀有巨大的恐惧——无论是被收入选本中的,还是单独出版的。望着那些错误的铅字,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