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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前传-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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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少开口!”    
      “对了!”焦祐瀛马上接着说:“栾老爷,你可记住了,在这儿说的话,片言只字,都有干系,一句也不能泄漏出去。”    
      “是!”栾太很沉着地答应一声,领着他的属下退了下去。    
      这三个人倒是谨守告诫,出了军机直庐,什么话也不敢说。但是消息还是泄漏了。有小安子布置着的耳目,很快地把栾太和李德立在军机大臣面前所说的话,传到内宫,辗转入于懿贵妃耳中。    
      入耳自然惊心!懿贵妃特别重视李德立的那句话:“平平安安度过盛夏,一到秋凉,定有大大的起色,”这不就是说,今年这个夏天怕度不过吗?果然如此,可有些叫人措手不及了!    
      她咬着嘴唇沉吟着,一时倒失去了主意,不知道这话应该不应该告诉皇后?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终于决定,暂且不说,于己有利。因为,这可能是个“独得之秘”。    
      但除此以外,其余的话却都不妨告诉皇后,而且也正好亲自去看一看动静,所以随即传话,要进遏中宫。    
    


第一部分慈禧全传(一)(9)

      听了懿贵妃的略带渲染的报告,皇后深为骇异。太医的面奏和对军机大臣的陈述,内容出入甚大。当然,“为宽圣虑”,在皇帝面前要隐瞒病情,这个理由,一点就明,因此皇后对懿贵妃的话,自是深信不疑的。    
      慢慢抽完了一袋烟,皇后终于下了决心,“你先回去吧!”    
         
      她对懿贵妃说,“我来办!”    
      懿贵妃不便也不宜多问,应声“是”,退了出来。未出殿门,就知道了皇后的办法。    
      “传懿旨,”是双喜传话给太监的声音:“看丽妃在那儿?    
      快找了来!”    
      懿贵妃暗暗得意,忙了一上午,到底把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可也不无希望,最好能亲自在场,看着皇后如何申斥丽妃,那才真的叫痛快!    
      然而她如果真的在场,却也未见得会痛快。皇后天生宽厚和平的性情,从无疾言厉色,所以把丽妃召来,也只是规劝一番而已,倘或期待着她会对丽妃放下脸来申斥,那就一定要失望了。    
      “你知道我找你来的意思吗?”皇后向跪着的丽妃问。    
      “请皇后开导。”    
      “你起来!我有好些个话要问你。”    
      等丽妃站起,皇后就象早晨对懿贵妃那样,屏绝宫女,把她带入寝宫,只是未上炕去坐——坐在梳妆台边,让丽妃站着回话。    
      “昨儿个你伺候了皇上一天?”    
      “是。”丽妃答道:“昨儿晚上,皇上批六爷的折子,是我伺候笔墨。”    
      “说皇上跟你整聊了半夜,倒是说些什么呀?”    
      “皇上给我讲当年跟六爷一块儿上书房的事儿。”    
      “噢!”皇后停了一下,又问:“这一阵子,皇上还在吃那个‘药’吗?”    
      丽妃知道指的是什么药,脸一红,勉强陪着笑说:“我那儿知道啊?”    
      皇后心想:你决无不知道之理!不过彼此都还年轻,无法老着脸谈房帏中事,只好这样问:“你可知道今天太医说的什么?”    
      这一问,丽妃的眼圈就红了!咬着嘴唇摇摇头,然后答了句:“不说也知道!”    
      “喂?”她的答语,引起了皇后深切的注意,略想一想,点一点头说:“你常在皇上跟前,皇上的病,应该是你知道得最真,你老实告诉我!”    
      “皇上,”丽妃显得很为难,仿佛有无从说起之苦,好半晌才迸出一句,“皇上瘦得成了一把骨头!”    
      皇后的心往下一沉,怔怔地望着丽妃,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脸上的清瘦,是人人都看见了的,又何用丽妃来说?于此可知,她的这句话意在言外,指的是皇帝的病根太深了!    
      皇后黯然垂首,脸望着地下说:“你也该懂点事!常劝劝皇上,爱惜身子,别由着他的性儿闹!”    
      话中大有责备之意,丽妃既惶恐,又委屈,“皇后圣明!”她双膝一跪,“我岂不知皇上身子要紧?也不知劝过多少回,请皇上保重。可也得皇上听劝才行。话说得重一点儿,皇上就急了,脸红脖子粗地骂我,‘简直是麻木不仁!不知道我心里多烦,不想办法替我解闷,絮絮叨叨,尽说些废话!’皇后你想,我敢惹皇上生气吗?”说着,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捂在息率息率作响的鼻子上。    
      从她那方手绢上,触发了皇后的记忆,顺便告诫她说:“你自己也该检点检点,随身用的东西,别到处乱扔,叫外边看见了,不成体统。”说着,开了梳妆台抽斗,把她失落在东暖阁的那方手绢还了她。    
      丽妃这下完全明白了,此刻听皇后的这场训,完全是懿贵妃捣出来的鬼。眼前有皇帝在,到底是个靠山,还不致吃她的大亏,倘或靠山一倒,母以子贵,她即刻便是太后的身分,那时作威作福,尽找麻烦,只怕有生之年,无非以泪洗面的日子!这样一想,忧急无计,一伏身扑向皇后膝上,抽抽噎噎,哭得好不伤心。    
      上午是懿贵妃如此,下午丽妃又如此!皇后心里明白,是同样的一副眼泪,看着似为皇上的病势忧伤,其实哭的是自己的将来。怎么办呢?皇后除了陪着掉眼泪以外,别无可以安慰她的话。    
      丽妃一面哭,一面想,光是哭出几碗眼泪,无济于事,皇后忠厚,该趁早有所表示,于是,哽咽着说:“万一皇上有个什么,我只好跟了皇上去!那时求皇后替我作主。”    
      皇后再老实,也不致于相信丽妃将来会殉节,她那最后一句话,自然是暗指着懿贵妃而发的。倘或有那不幸的一天,两宫同尊,不全由自己发号施令,对丽妃怕也只能回护得一分是一分。因此,自觉心余力绌的皇后,忍不住叹口气:“唉!    
      只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气!”    
      这一说,正碰着丽妃最伤心的地方,越发哭得厉害。她的怀孕,犹在懿贵妃之先,但咸丰五年生的是个女儿,如果生男便是大阿哥,眼前及将来的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皇后甚为失悔,不该触及她的隐痛。眼看丽妃涕泗滂沱,却是怎么样也劝她不住,心里不免着急,而且有些懊恼。就这时,宫女双喜匆匆进来奏报:“万岁爷驾到!”    
      这一下,立刻把丽妃的眼泪挡了回去。皇后也站了起来,看着她红肿的双眼,认为她不宜见驾,说一声:“你快回避吧!”    
      随即出了寝宫,去迎接皇帝。    
      四名小太监抬着明黄软轿,已到殿前,皇后迎了进来,见过了礼,皇帝起身说道:“到你那间小书房坐吧!那儿静些。”    
    


第一部分慈禧全传(一)(10)

      皇后的小书房也是个套间,窗明几净,十分素雅。皇帝摘下冬帽,往软椅上颓然一靠,皇后赶紧取了个锦枕垫在他脑后。    
      “嗳,好累!”    
      “那能不累啊?”皇后接口说道,“白天晚上都忙。”    
         
      话中原是意存讽劝,但出于皇后之口,无论语气、声调,都摸不出一点点棱角,所以效果正好相反,听来竟是句极体贴的话。皇帝露出森森白牙,十分欣慰地笑了,同时伸出一只瘦得成了皮包骨的手,亲热地向皇后的手一握。    
      于是双喜使个眼色,几名宫女悄悄地退了出去,只远远的在廊下伺候。    
      “你也坐嘛!”    
      “嗯。”皇后挣脱了手,拉过一个锦墩来,坐在皇帝身旁,从茶几上的大冰盘里取了个苹果,用一把牙柄的小洋刀,聚精会神地削着皮。    
      看着她那低垂的杏儿眼和葱管儿似的纤纤十指,皇帝忽有感触,微喟着念道:“唉,不幸生在帝王家。”    
      皇后抬头看着他,不敢流露眼中的忧郁,笑着问道,“那儿来的这么句牢骚?”    
      “牢骚?我的牢骚可多着哪!不提也罢。”    
      口中不提,心里却忍不住向往那种贵介公子的境界。皇帝最羡慕的是门第清华的红翰林,文采风流,名动公卿,家资也不必如何豪富,只要日子过得宽裕,在倦于携酒看花,选色征歌时,关起门来,百事不管,伴着皇后这样温柔敦厚的娇妻,丽妃那样善解人意的美妾,这才是人生在世无上的际遇。    
      这样想着,口中问道:“你可知道我最羡慕的是谁?”    
      皇后微感诧异,一面把削好的一个苹果递给皇帝,一面调侃地说:“俗语说得好,‘做了皇帝想做神仙’,只怕就是皇上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做神仙有什么味道?”    
      “那么,皇上想做什么呢?”    
      皇帝安闲地咬了口苹果,徐徐说道:“前明的正德,自己封自己做‘总兵’,以前我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这两年我算是摸着他的心境了!如果说京内外大小衙门,能让我挑一个,我一定挑翰林院或是詹事府。”    
      “亏皇上怎么想来的?”皇后笑道,“翰林,倒是又清闲,又贵重,可就是‘大考’的滋味不好受!”    
      “‘大考’才三年一次……。”    
      正说到这里,双喜在门外拉开一条极清脆的嗓子奏报:    
      “启奏万岁爷,内奏事处进黄匣子。”    
      “当”一声,皇帝把才咬了两口的苹果,扔向银痰盂里,“你看,”他向皇后说,“连个水果都不让好生吃!”说着,吃力地站了起来,步出皇后的小书房。    
      内奏事处此时进黄匣子,必是专差飞递的军报。一看果然,是两江总督曾国藩从祁门大营上奏,说曾国荃攻安庆的大军,反被包围,而各路清军,皆受牵制,无法抽调赴援,曾国藩决定从祁门大营移驻安徽北岸的东流,亲自督师,挽救危局。这是军事上的一番大更张,皇帝背着手在走廊上沉思,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敢高声说话,唯一的例外是六岁的皇子。    
      跑着、跳着、叫着的大阿哥,一见皇帝,立刻变了个样子,收起嬉笑,跪下请安,用满洲话叫声父亲:“阿玛!”    
      “嗯,乖!好好玩儿去吧。别摔着!”    
      大阿哥站起来,先退后两步,才悄悄溜走,这都是“谙达”调教好了的。但“谙达”究竟不能算做传道解惑的“师傅”,皇帝此刻看见大阿哥,想起一件存在心中已久,早要跟皇后商议的大事。于是,把曾国藩的奏折发交军机处,等明天早晨再作商量,自己重又回到了皇后的小书房。    
      他要跟皇后商量的是,大阿哥该上书房了。历来的规矩,皇子六岁入学,早在去年,皇帝就已降旨,命“大臣择保儒臣堪膺授读之任者”,其中大学士彭蕴章所荐的一个李鸿藻,简在帝心,这时不妨问问皇后的意思。    
      皇后也知道李鸿藻其人。他原是“上书房”的老人,醇王、钟王、孚王都跟他读过书,谈起来都称赞“李师傅讲书透彻”。又曾私下告诉皇后,说“李师傅长得象皇上”,因此皇后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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