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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王孙冷冷道:“什么月亮菜?”
吉娜的嘴嘟得老高:“我们苗侗的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把苦的茶苞给他吃,他若是吃了,就趁着月初月亮还没升起的时候,到他家的菜园子里去偷挖菜,一面挖还一面唱着歌,要让被偷的人知道。等月中月亮圆了的时候,就用这偷来的菜做一碗饭,送给他吃。那人如果吃了,就说明他也喜欢这姑娘,就会在夜里唱着情歌到姑娘的窗下还碗。如果不他不喜欢这姑娘,就会拿这碗装一碗水,放在姑娘的窗子下。第二天这姑娘看到了,也就死心了。这叫做偷月亮菜。
一到这个时候,我们那里晚上出来偷月亮菜的一帮一帮的,可热闹了。经常会几个人在一家的菜圃里挖菜,顺便还会打起来呢。“她一面说着,一面笑了起来,眼睛中还没落下的泪珠子,晶莹莹地闪着亮。
卓王孙的眉头却皱得更加深了:“所以你就将那株树当作月亮菜,将我当作吃了你茶苞的人,来偷?”
吉娜道:“你这破地方什么花草都没有,我想偷别的也偷不到啊!”她说的是实话,华音阁中花虽然多,但虚生白月宫中却没有,一棵都没有。
卓王孙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一点:“你可知道,这是株什么树?”
吉娜哼了一声,不去回答。在她看来,所有的树都是一样的,都长着叶子,长着枝。
卓王孙淡淡道:“你知不知道这棵月亮菜是五年前我派了三十位高手硬闯印度王宫抢出来的,印度王宫中一战,三十高手死了十二个,回来途中被阻击死了十个,最后回来的只有八个,还有三个终身残疾。我为了养活它,杀了十六位名医,试了六十多种方法,耗费了五万两黄金,现在还需要每天都担心它会凋落。
这一切,只因为它就是传说中佛陀在其下灭度和重生的沙罗树的最后之芽,也因为全天下,沙罗树的种子,就只有这一颗了。“
卓王孙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沙罗树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可以让人脱离噩梦,清气安神,甚至暂时忘了凡世的痛苦。就因为有它,那所房子的主人,才能够每天睡两个时辰。若离开了它,她连一刻钟都睡不着,她将永远活在烈火一般的灼痛中,你却简简单单地要一把薅出来,然后告诉我说这是你的月亮菜,你要在半个月后做成饭让我吃掉,是不是?”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声音渐渐凌厉起来。
吉娜慢慢低下头,道:“我……我闯祸了么?”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以想见她双眼中的泪珠儿重又聚结,将她的双眸浸得通红。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双脚微微踏着,好生忐忑的样子,直让人怜惜。
卓王孙叹道:“你并没有闯祸,如果你将那株沙罗树做成了饭,你就真正闯祸了,但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吉娜扬起脸庞,她的眼中果然有泪滴闪烁:“还能够补救么?那个妹妹好可怜啊,她生了什么病啊?”
卓王孙淡淡道:“你不必关心这些。我有些事要交代你做,或者能补救你的过错。”吉娜喜道:“什么事?你说吧,我一定尽力去做!”
卓王孙道:“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你先学好剑术,我再告诉你该做什么。”
吉娜皱起眉头,道:“学剑啊,剑一点都不好玩,学来做什么?它老是割我的手。”卓王孙道:“只要你肯用心,我教的弟子怎么会让剑割了手?”
他要亲自教她剑术?吉娜的脸庞扬起,闪过一阵惊喜。
第十四章
思公子兮未敢言
中堂,猛虎图。
卓王孙背负着手站立,道:“有人侵入太昊阵,你可知道此事?”
韩道明躬身道:“属下也是刚刚知道。此人武功极高,且对于太昊阵极为熟悉,几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只是此人没有料到阁主已经将太昊阵改造过,因此,还是被秋姑娘发觉了。”
卓王孙道:“依你之见,有几个人有此嫌疑?”
韩道明道:“首先便是青石天牢中的那人。倘若他破了锁骨的太玄链,杀回宫中,只怕太昊阵当真困不住他。不过前日我飞鸽传书,青石天牢如常,那人并未逃出。阁主自然也有这种力量,但想必不会自其中出入。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了。”
卓王孙道:“说下去。”
韩道明道:“第一个可能,就是步剑尘复活了。将这已存在数百年的四天阵改造为连环相生,互为屏障的防御圈子,乃是步先生提出并筹划的。后来虽然又经多方改益,但终究未跳出其窠臼。步先生能够从容出入,是非常可能的。第二个可能,就是姬云裳姬夫人离开了云南曼荼罗教,从边陲赶来。姬夫人叛出华音阁,加入曼荼罗教之前,与步先生交好,加之姬夫人当初乃是阁中重臣,是以四天阵阵图初成之时,就交了一份给姬夫人。因此,姬夫人大为可疑。”
卓王孙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韩道明摇头道:“这四天阵精妙绝伦,绝非人力所能抗,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只力通过。天牢紧闭,步先生已死,这侵入太昊阵的人,姬夫人嫌疑最大。”
卓王孙沉吟了下,道:“伏在云南曼荼罗教的暗桩有什么消息?”
韩道明苦笑道:“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了。暗桩传来的消息,说他们的教主每日按时升殿,从未间断过!”
卓王孙眼睛抬起,深深望着那副猛虎中堂,良久道:“如此说来,我们要好好布置一番了。”
吉娜兴高采烈地站在虚生白月宫前面的小花圃里,她身后摆了十几把剑。
卓王孙道:“本派的剑招名叫春水剑法,乃是隋末华音阁的第一任阁主简老先生所创。简先生当年号称剑神,生平大小千余战,未尝一败。这套剑法糅合了天下武功精要,比之少林的达摩剑法、武当的两仪剑法还要高妙,讲究的乃是‘以神为用’,只要深切认识到这一点,就已经得到了春水剑法的精髓了。所以春水剑法也可谓离析之剑,就是从陆离缤纷的剑招中,将敌人手中的剑离析出来,进而由剑及招,将他破解掉。你能听明白么?”
吉娜点了点头,道:“这个道理很简单,我听得明白。就是说,劈也罢,砍也罢,杀人也罢,剁肉也罢,剑还是剑,只要能绕过它,不让剑锋追上你,那便胜了。”
卓王孙笑道:“你这说法虽然粗俗,但意思是这样的。春水剑法形神十二招分别是冰河解冻、寒鸭戏水、潜虬媚渊、飞鸿远音、梦花照影、见月流芳、曲渡舟横、小浦渔唱、绿黛烟罗、红霓云妆、饮虹天外,怀珠沧浪。每一招都有一招基本的剑法,叫做‘形’,从这基本的剑法中领会出的剑法精髓,叫做‘神’,由神而分化,可以增生出千千万万的形,是以春水剑法虽只十二式,对敌的时候却可以千变万化,无休无止。你去拿两柄剑过来。”
吉娜兴冲冲地抱了两柄剑过来,卓王孙一剑在手,将一柄递给她,道:“你来攻我。”
吉娜看了看手中,道:“那砍伤你怎么办?”
卓王孙微微一笑,“放心好了,你砍不伤我的。”吉娜犹豫道:“那我砍了。”
说着拿着剑歪歪斜斜地砍了过来。卓王孙突喝道:“认真些!”吉娜一呆,住手不砍,卓王孙手一抬,剑尖已经指在吉娜的颔下。寒气如针,直透心际,吉娜虽然明知道卓王孙不会杀她,但害怕的感觉仍然迎面扑来。卓王孙收剑:“再攻!”
吉娜喘了口气,一呼一吸之间,害怕的感觉猛然收缩到心间,化做一缕刺痛迅速通向右手。寒光一闪,剑走中锋,猛然刺出!
卓王孙身一侧,剑已到了她颔下,淡淡道:“你看,并不需要快多少。”收剑,“再攻。”
吉娜一声娇喝,一剑直劈下来。卓王孙斜剑一封,吉娜和身扑上,连人带剑向卓王孙撞去。卓王孙飘身闪开,吉娜大呼小叫地追了上去。卓王孙皱了皱眉,一剑平出,又指在吉娜颔下。
吉娜道:“你将剑拿开,我们再来打。不就是学剑么,有什么可怕的!”
卓王孙手轻轻一抖,剑尖发出一种鸾凤的清音,剑身倏然变的朦胧起来。在吉娜的面前荡出数朵剑花,明艳不可方物,一种森寒威严之气却荧荧然横溢而出,吉娜喉头一紧,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卓王孙冷笑道:“这也是春水剑法的威力。你若是潜心学习,破解这一招不难。但若是象刚才那样自暴自弃,我一招就可以刺穿你的身体!在这一剑面前,你只是一只虫蚁。”
吉娜怒道:“我不是!”
卓王孙收剑淡笑道:“我从来不听别人的辩解。要说就用你的剑说。”
吉娜哼了一声,将剑抛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道:“破剑破剑!”伸手对卓王孙道:“我要你那把剑!你那把剑好。我若用它一定能胜你!”
嵩山,少林。
少林寺的钟声仿佛是天宇中唯一的声音,在少室山上回响着,传入昙宗大师的耳朵。他听得有些出神。近日江湖纷涌并起,涌现了数十少年英豪,如同绝世奇葩,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映照起来,他就显得有些老了。相传了千年下来的少林寺,本应是江湖的中流砥柱,但现在,又有谁看得起他这个少林方丈?他禁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几年前天罗教横扫武林时,将少林寺的经典一扫而空,少林寺何止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武林盟主的位子,又怎会让杨逸之做了?
昙宗大师想起六年前初见杨逸之的情形。那是一个大雪的冷天,他拿了块硬馒头,给了一个饿晕在山下的少年,他当时并没有道谢,吃完之后,就继续向南方走去了。六年之后,这少年居然重返中原,凭着一柄剑,击败不可一世的天竺高手遮罗耶那,赢得了武林盟主的称号,连昙宗大师都心悦诚服。当然,他服气的是这少年的武功,可不是他的地位。在他眼中,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只有他,这少林寺的方丈才配做。
这是昙宗大师的心事,他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他是个高僧,所羡慕的并不个人的荣誉,而是少林的荣耀。能够让少林寺重新成为天下第一大派,是他心底最深处的心愿。为了这一心愿,他甚至可以做任何事。但是,现在的他,却什么事都做不成了,因为,失去少林寺七十二绝艺之后,少林功夫一落千丈,就算以他的颖悟,也不过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准而已。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怎么数都有几十人,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昙宗大师的真气随着暮夜的钟声运转,一直到秋夜的露水,将他的袈裟浸满,方才收功,缓步向后院走去。他每天入睡之前,都要去后院的水井前再坐禅两个时辰。他如此勤勉地练习功夫,冀图某一天能得悟大道,重新创出七十二绝艺来。
他甚至是用苦行的方式,来祈祷佛组的垂顾。
古井四周布满苍台,井前湿滑的青石上,摆了个破旧的蒲团,此外什么都没有。当他跨近古井的一瞬间,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原先的那个苔痕苍苍的井沿上,竟然浸出了道道水迹,一直浸透了前方的蒲团。一井秋水仿佛突然满涨,在冷月清辉的照耀下,淌出一汪淡青色的光华,在井口正中熠熠地聚结,蒸腾起一团三尺大的水雾,还在无声的转动。
水雾的中间,赫然是万千浓密的乌发,绵延缠绕在一起,隐隐蠕动着,仿佛活物一般。那乌发卷绕在一起,没有一根透出水雾的外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卵形。
突然,水声一动,清波流溢而出,那团乌黑的巨卵从中间剖开了两尺长的一条裂缝,露出一对孪生的头颅来。
隐约可见那头颅被一丛嶙峋的骨头撑起,浸在水雾之中,缓缓地蠕动着,仿佛在从漫溢的井水中吸取奈以生存的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