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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队走后不久,有一支汉人商队驻扎在营地的东边。商队答应卖给他们一些粮草,但他们七拼八凑也只有14块大洋。买完东西,整个谢别斯廷营地就仅剩下1角银币了。此后,每天傍晚,大家呆呆地望着西边的天际,聆听天籁。
圣诞节终于不期而至。
12月25日清晨大家全起来了,照例纷纷猜测:这个苦寂的荒漠圣诞节,究竟谁会是第一个来客呢?等见到了第一批“来客”,大家都惊呆了。考察团忠实的牧羊犬“斯纳皮”竟一气生下了7只小狗。刚刚睁开眼睛的狗崽个个穿着合体的黑色燕尾服,仿佛在等待人们的邀请,好出席圣诞盛宴。
斯文•;赫定和他的同事在谢别斯廷苦守了近30天。在这个期间,曾一再与商队相逢。那林对谢别斯廷地区做了综合的地形学测量,并进行了地质学考察。贝格曼则一直在整理额济纳的笔记。就是这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考古学家不久重返额济纳后,在当地汉代烽燧城障发掘出一万多枚汉简。这是20世纪震动学界的文献发现,人们曾以其与打开敦煌藏经洞,并列为两大考古成果,并由此出现了一门新学问:居延汉简研究。
《黑戈壁》 第四部分3月11日(4)
1928年1月4日,两个信使冲寒冒雪,来到冷落的探险营地谢别斯廷,带来了考察团的消息。
几乎就在同时,德国籍团员马学尔亲自返回谢别斯廷。他在中国气象学生刘衍淮的帮助下已经进入了新疆,并在一个离哈密仅仅三四十公里的、叫做“庙儿沟”的村落租到25峰骆驼,还想到为赫定用木头做了一个轿椅。他是专门来接赫定一行的。他带来了启程必须的骆驼,但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尽管西北科学考察团和它的一切工作是经中国中央政府批准的,但新疆地方政府居然拒绝接纳入境。目前在新疆、甘肃、内蒙古交接的地方,已经由重兵把守。徐炳昶教授进退两难,其他分队也受阻,甚至被扣押。据说,哈密不但不欢迎他们,而且已经成为临时战区。即便到了哈密,怎么继续前进,开展工作,是个更困难的问题。
斯文•;赫定决定,等暴风雪一停止,他们就立即上路。1928年1月8日,在离开额济纳整整3个月后,终于从谢别斯廷向西南方的哈密进发了。
我站在环绕着这个奇异的泉水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的芦苇丛中。如同进入了梦境。
斯文•;赫定在80年前的营地,是设立在目前有一眼枯井的那个位置。一共三顶历经风雨的帐篷,8峰疲弱不堪的骆驼,陪伴几个探险家-科学家为不成为大队的负载心甘情愿地自我放逐在这里。从1985年起,我知道这个泉水已经整20年。在20年间,只要提到这个泉水的名字,我就如同站在那片丰盛的黄芦中间,我就如同俯身在试探水泉的深浅,我就如同在站在泉水边上目测它离开北方的山脉有多远。今天来到泉水边,我反倒好像忘记了自己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2点20,我们离开了国门跟前的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踏上返程。这个国门就是1992年开放的口岸,它的名字就叫做“那然色布斯台音布拉格”。
3点30,回到营部。在营部暂停时,西力得克开着达布的车,缓缓地撞在了气象局的车后,将其后挡板生生撞了下来,自己的前挡板也坏了。修,要2000元。这次“春游”的代价太大了。此后,达布魂不守舍。
不久,到了达布家的牧场。
据说,镇上与牧民签的协议规定,这个地界内的放牧权将在30年中不改变。在达布说的一个小小的丘陵区域,我们顶着狂风寻找黑喇嘛部下的遗迹。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当年“最后解决”黑喇嘛的部下的地方——红石山。很快,杨东找到一个前鞍桥,西力得克找到了一个残存的挽具。这两个木质东西,使我又跨进当年在巴里坤的放牧生活。
我用不着费力就能悬想出,在红石山发生了什么。刺死黑喇嘛,当众挖出他的心吞了下去,用利刃切割下他双目圆睁的头颅后,他的部众已经失去了斗志。原来他们就是惟黑喇嘛的意志为转移,黑喇嘛没有意志了,他们一齐放下了武器。根据蒙古国的文献,在碉堡山,南兹德巴特尔曾进行过“甄别”,最重要的人物,都列有名单。他们要押送回外蒙古的也主要是这些人。在返回外蒙古的途中,到达红石山这一带之后,想必许多在押解中的黑喇嘛党羽突然明白过来:回外蒙古等待他们的必将是“军事法庭”的审判,是枪决、是苦役。一场暴动(也许是自发的)打乱了南兹德巴特尔们的计划,屠杀就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另外一种可能则是,在红石山的“屠杀”是“外科手术”的一部分。那些残破的马鞍,那染红了山石的血迹,必定还有事后被处理了的枕籍山坡的尸体,正是“杀降”的证据。逃脱出来的人,就成了当地的匪帮。到1949年,黑戈壁以及附近的广袤区域里,最著名的强梁就是黑喇嘛的余党——红石山的劫余。他们大胆、残忍,不顾后果,特别是不计功利。就像乾隆年间的“玛哈沁”。他们只服从强者,只认比他们马快、枪利、人狠的人。到1950年,溃逃中的乌斯满越过黑戈壁,进入甘青交界处,他从黑戈壁带走了“最后的”红石山劫余者。
在达布的营地(牧羊人的房子),见到了放羊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还有一个附近矿山的男孩子与他住在一起。房屋是新盖的,足够大,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有顶的“棚圈”。这样的房子我住过四五年,冬凉夏暖,冬天一定冷得能冻掉人的魂,只不过冬天人就转移了。在房屋附近有一口井,那是一口古井,但达布显然将它保护得很仔细。井的边上有个特别沉重的大石磨,也是前人留给达布的遗产。石磨显然不是附近所出,附近一天路程里就找不到这样的石料。显然也不是随便的什么人携带至此的,因为整套石磨有一两吨重。达布的八成新的卡车停在房后,他不但用它为放羊人运载给养,也为羊群运送食盐、药品。同时,还为附近的小矿山跑货运。这就是21世纪的马鬃山蒙古族牧民。
往返国门这一路的路况,比我想得要好得多。
在路上,娜仁娜说:谢别斯廷,是羊胃里面没有来及消化的东西。但是,昨天采访时达西说:那然色布斯台音,含义是云母。可以肯定“那然”实际就是“那林”的音译。艾利克•;那林,是瑞典地质学家、西北科学考察团的成员。色布斯台音(或者“谢别斯廷”)才是它的真正地名。
下午6点20,回到马鬃山镇。
在宾馆,就车祸的处理作了研究。吕总决定由他来赔偿损失。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决定。达布承受不了这样的损失的,他的车当时是西力得克开的,但是西力得克经营的宾馆,照我看上半年也不一定能挣得回这些钱。娜镇长更是为难。这个问题责任明确,气象局没有一点错,而且司机开的是公家的车,车出了问题,他只能追究责任,否则责任就成了他的。有了吕总的这个大度的决定,这次考察才有了圆满的结局。我以个人名义给了达布100元,为的是他要去修理自己的汽车。他的汽车撞了人家的车,自己也受了损失。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这样的考察才是真正的、活生生的考察。在这样的考察中,你有一个既定的目标,你也随时在修改扩充着目标,因为你自己就是依靠它才丰富起来的。它出的所有问题,都是考察的一部分。
分手时,达布说:“杨老师,不要忘了我们呀!”这里面含着多少寂寞成分,我已经有了亲身体会。在马鬃山的蒙古族青年中,扩充与外界联系、不愿被快速发展的时代遗落在黑戈壁的愿望,恐怕从未如现在这样强烈。
大家都累了,早早就休息了。只有我自己,还由三羊的雕像陪伴,在寂静无人的干净街道上漫步。马鬃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太干净了,比许多大城市好得多。许多大城市可以说遍地是垃圾,但这儿根本就没有。当然这也许是风的“功劳”。但依我的观察也从未见到随地扔垃圾的现象。此外,是见不到一只随便游窜的狗。这可太难得了。它离牧区这样近呀!人们实际是能够将羊群帐篷与城镇区分开来的。
风力发电的螺旋桨在凛冽寒风中极力盘旋,但城镇灯光昏暗。我真不想这样快就离开,也许边巴说得对:这样来去匆匆对我自己也是个损失。
——我突然一噤,难道边巴是有什么话想说、欲言又止吗?
《黑戈壁》 第四部分公婆泉(1)
3月12日,6点起床。一直在镇上散步。整个小镇还在睡梦中,只有宾馆的门厅一盏昏黄的灯光,亮了一夜。
尼克木也起来了,在锅炉房忙碌着。据说今天清晨是零下12度,寒风砭骨。风力不小于七八级。
9点钟,早餐,然后就乘气象局的车出发了。
先到了离开镇子只有一两公里的公婆泉,那是一方一圆两个用水泥砌起的、相连的水泉,方的是“公”,圆的是“婆”。但这无疑是近年来建成的,因为,我已经弄明白这个名字是蒙古语的音译。当然,这种历史与现实的互相渗透影响,可以说无处不在。其实这也是历史遗迹的特殊魅力所在。
快到10点的时候,到达了“碉堡山”。
风大得几乎站立不稳,而且奇冷无比。吕总为我们买的帽子起了作用。下车后,我先在碉堡山的主体部分作了认真的观察。
座落中央山窝里的,是要塞的主体部分建筑,其中包括黑喇嘛的住房,地下避难所。在哈士纶、斯文•;赫定的相片上,在列里赫的油画中,相当醒目的坚固围墙、俯瞰山谷的岗楼,都只剩下残迹,不认真辨认都看不清楚了。离此不远,在山沟另一侧的是拜佛的特别房屋,其中包括僧侣居室。在它们的后面(西南),是客房,由一个小小山脊梁隔开的是生活垃圾堆,至今还可以清楚地看出板结的灰烬与垃圾。接近平滩的位置,是一处接待室一类的房舍。山背后,有一处应该是库房。当然也不能排除是监狱。连接山窝与平坦之间是卫士们的住地。这一族丘陵环绕之中,有至少8处房屋群(建筑遗迹)。
站在实地,我想到了一个关于要塞的故事:黑喇嘛劫持了两个浪迹天涯的人。他发现这两人没有必要留在要塞,就对他们说:只要你们能就这样(双手绑在一起,蒙着眼睛),能自己摸出去,我就放你们离开。结果,一个人走了出去,另一个人转来转去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他给走出去的人送了一峰骆驼,给走不出去的人发了一把刀。一人继续浪迹天涯,一人留在碉堡山成了土匪。第一次见到哈士纶为碉堡山拍的相片,我就感到这简直是“迷宫”,就是叫你进去,你怕也找不着门。试想,无辜的商队在一个筋疲力尽的、即将落宿的傍晚,突然在山窝中见到了这里的建筑群,会产生什么感受?
这是阿里巴巴的山洞,还是武陵渔夫的“桃花源”?
这处丘陵显然也是有意选择的,不但有比较密集的山群,足以遮挡窥视的目光,山梁还从几个方向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