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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箍住靖斯,唯恐一不小心就会像片叶子般飞得无影无踪。
毫无预警地,靖斯突然一勒缰绳,从腰上的箭匣中抽出一支箭来,娴熟地搭在弓上,
瞄准一只从草丛中窜逃而出的野兔,喘敏一发觉他的意图,急忙惊呼:“别”
岂料,她身子一偏,就在几乎翻跌坠马的千钧一发之际,靖斯及时伸手揪住她的前
襟,她吓得反手抓住他的手腕,行服冠从头上滚落了也不自觉。
靖斯一看见她浓密乌亮的秀发,楞了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名女子!”他扶正她,诧异地问:“你究竟最谁?”
端端敏直了直腰,把呼吸调整规律了,才浅浅地笑说:“和硕端敏公主。”
靖斯浑身一凛,万万没想到她的来头竟然这么大,在极度震惊、还没来得及反应之
前,端敏却自顾自地说:“不必多礼了,也别担心我会治你无礼之罪,只管送我回宫吧!”
靖斯紧张得额上冒汗。万一,要是这个被康熙宠坏了的端敏公主追究起来,他刚才
所有的行为都足够让全家人死上一百次了,他僵直着背脊,轻轻踢一下马肚,让赤雷一
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再也不敢造次。
“为什么想猎杀那只兔子?”端敏问,语气中隐含着责怪。
“春围狩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此呀!”靖斯冷静地回答,心理觉得这个端敏公主
的问题也未免太可笑了,对草菅人命的皇室家族而言,区区一只小免子的性命有何意义?
“兔子并不攻击人,猎杀没有防御能力的免子岂不过分?”端敏严厉地斥责。
靖斯知道自已即使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与堂堂满清“公主”争辩,免得——…不留
神,祸及全家人的性命。
“公主说得极是,往后,臣不会再猎杀兔子了,请公主放心。”
端敏微愕、唯唯诺诺的纳兰靖斯让她觉得无趣极了!在恭谨的态度下,往往很难听
出真心话,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端敏从不曾在意过任何一个人对她的态度,宫中的官员、侍卫、太监和宫女,对她
的惧怕和恭敬,都让她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她却不喜欢纳兰靖斯表现出一点点
对她的惶恐之情,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心情!
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在端敏所爱的皇子教育中是万万不容许的,若是被太皇太后
或皇兄见到这副样子,恐怕非要下嫁纳兰靖斯不可了。
沉默了好半晌,端敏轻轻开口问:“……娶妻了没有?”
“有!”靖斯不假思索,很干脆地回答:“臣有一个末过门的妻子。”
端敏一听,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视线紧盯着靖斯宽阔厚实的背,酸酸地问:
“几时过门?”
“下个月十五。”
“噢!”她假装不在意地说:“听说你与皇兄同年出生,怎么已经二十五岁了,妻
子却还没过门?”
“臣上个月才平定了吴三挂等叛军,刚从湖南回京,虽然已经订亲了三年,却还没
有机会举行婚礼。”靖斯恭恭敬敬地答。
“原来如此。”她幽幽叹了口气“谁家的女儿?见过吗?”
“广西右江道卢兴祖之女,名叫卢婉儿,臣……自然没见过她的容貌。”
“‘自然’没见过?”端敏惊呼一声:“你难道不怕未过门的妻子是个丑八怪吗?”
此言一出,端敏虽然看不见靖斯的表情,却见他略略震动了一下,才慢条斯理说:
“倘若真是个丑八怪,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是父母亲选定的婚事,将来,公
主的额附也一定是由皇上或太皇太后指婚的,和臣一样不能例外。”
端敏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想把她指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无论如何,她死都不会
答应的,太皇太后那边或许好商量,但皇兄那边可就难办了!
虽然是桩连影子都还没有的事,却让端敏认真地想得头都发疼。
神武门远远在望了。
靖斯翻身下马,抬高手臂对端敏说:“请公主踩住臣的手臂下马。”
端敏深深望了靖斯一眼,很确定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绝对能支撑她的重量,但是,她
内心挣扎了半天,竟然不忍心踩上去,这种奇异的感觉令她大感惊骇。
靖斯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不禁抬起眼晴奇怪地看着她。被他深幽的眸子一凝望,端
敏浑身又开始发热了,她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打算自己下马,想不到靖斯竟然双手握
住她的腰,像抓小兔子一样,把她从马首上轻而易举地抱下来。
靖斯微微弯腰,恭谨地开口:“公主请稍候,臣先上前通报一声。”
“不必通报了,我不想惊动太多人!”端敏嫣红着脸,低头朝神武门快步奔去,跑
了没几步,她毅然回头,对着靖斯高声喊:
“纳兰靖斯,我不接受指婚,若要嫁也要嫁给你!”
靖斯一听,不禁傻住了。他错愕地望着端敏翩翩飞去的背影,一时之间,无法分析
出端敏语中真实的成分有几分。
端敏一身脏污,慢慢吞吞地走进延禧宫,在桌旁轻轻坐下,支着颐,呆呆地出神。
入画恰好捧着一篮梨子进来,看见端敏不声不响地坐着,两眼痴痴地呆望着前方,
不禁吓了好大一跳,急忙先蹲身请安:“公主吉祥!”
端敏漫应了一声,并不搭理,依旧呆呆出神。入画捧着梨送到端敏面前,见她一身
脏污,惊诧地叫出声:
“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脏呀!”
端敏没有转头看她,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入画急忙放下梨,从内房取出一套月白色绣着莲花的软缎衫子,轻手轻脚地服侍她
换上,再捧来一盆子的温水,替她洗净了脸和手,然后把散乱的辫子重新梳开,挽上一
个松松的公主髻。
“公主是不是摔下马了?身上有没有摔伤?”入画在端敏的身前身后搜寻着。
端敏摇了摇头,意兴阑珊。
这样闷不吭气的端敏,对入画来说实在太陌生也太怪异了,她悄声问:
“今天的春围不好玩吗?还是身上摔痛了不成?”
端敏的头摇得极慢,还是一声不出。
端敏这副痴痴发证、有气无力的模样,把入画给急慌了。
“公主这是怎么了?别吓唬奴才呀!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端敏转过头来,看了入画一眼,迷惘又疑惑地问着:“入画,你可曾和一个人才分
开没多久,就开始念念不忘的呢?”
“念念不忘?”入画侧头一想,便答:“有啊!当初进宫的第一天,奴才就念念不
忘起娘来了呀!”
“不是那样的念念不忘,是对陌生人的那种念念不忘。”
“啊!”入画失声大叫:“难不成公主对哪一个陌生人念念不忘。”
“是啊!端敏长长一叹.烦恼重重,怔仲地说:“今天在南苑见到纳兰靖斯,从回
宫到现在我总是一直想着着他,提不起兴致做别的事,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入画大惊失色,直着眼睛说:“公主,你可别犯相思病呀!这种病没药医的。”
“是吗?”端敏心不在焉地说:“每天都能见到他,可能会好些。”
“公主,与皇上最亲近的征贝勒,人品文采都出众,太皇太后挺中意的,公主难道
不喜欢?”
端敏露出嫌恶的表情,不屑地说:“征贝勒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脸色总是青青自
白,成天病恹恹的样子,官话说得很得体,偏偏我就不爱听,可是纳兰靖斯就不同了。”
谈到纳兰靖斯,端敏的表情一亮,整个神采飞扬起来。”他看上去就是十足标悍的男人,
你可知道,他能不费吹灰之力,一只手就把找整个人拎起来,见过宫中不少武将,却不
曾见过他这样谈吐不俗的男人,深深深深震撼了我,只可惜,他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入画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端敏,但因为她不是当局者,所以清醒得很。
“公主,放着那么多亲王、贝勒不想,去想一个御前侍卫最没用的。”
入画的话引起端敏的注意。
“怎么说没用?”
“因为公主将来指婚的对象只有可能是亲王或贝勒,绝对不可能是皇上的御前侍卫
呀!”
“可是纳兰家拥有女真贵族的血统,更何况,皇兄每次提起十八岁封武状元的纳兰
靖斯总是赞不绝口,所以……”端敏笑得灿烂,双眼璀亮,有如黑夜中的两盏小灯般,
充满了无限希望。
入画伺候了端敏将近六年,端敏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她都能明白代表着什么样
的心情,也都能了然于心,然而,现在端敏脸上出现那种欲诉还休的神情,却是她感到
既陌生又不解的,她不曾尝过情窦初开的滋味,所以根本无法体会得出端敏被情丝纠缠
的心情。
小太监福贵捧着一笼热腾腾的桂花糕,站在门边高喊了声:
“公主吉祥!公主要的桂花糕,奴才已经都备好了,还热着哩!”
端敏沈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完全听不见福贵的叫唤。
入画急忙从福贵手中接过桂花糕,送到端敏面前,关心地说:“公主折腾了一天。
该饿了吧!喏,公主最爱吃的桂花糕送来了,请公主吃吧!”
端敏看了一眼,不经意地说:“怎么那么多?”
“这是公主吩咐的呀!你今天早上不是说要吃上它一大笼的吗?平时一大笼的桂花
糕对公主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你究竟是怎么了”
端敏抬了抬长睫毛,随便拿起一块,勉强吃掉两口,莫名其妙叹了口气,就不再吃
了。
想不到连端敏最酷爱的桂花糕都引不起她的食欲,这还得了呀!入画惊得心都发慌
了。
“公主,你可别真的犯上茶饭不思的病了,也许明天一早醒来,根本不会记得纳兰
靖斯这个人了,你行行好,多少吃些东西吧!要是把公主饿瘦了,奴才可就……可就活不
成了!”
端敏瞪了她一眼,胡乱吃掉两块糕,便摇了摇手说:“这样行了吗?别再像麻雀一
样吱吱喳喳的,好烦人呐!撤下去,你们把糕分吃了吧!”
人画忙蹲身谢赏,继续在她身边伺候着:“公主,不吃糕,那就吃梨吧!我给公主削
梨好吗?”
端敏摇了摇手,走到座炕上侧身一躺,抚弄着一柄翠绿的玉如意,入画倒了杯热茶,
放在炕桌上,又轻声说:
“嗳!你好烦呐!”端敏翻了个身,她现在只想清静。“笼上火盆就退下,我不要
任何人伺候了,知道吗?”
“是,奴才知道了。”
入画把铸成麒鳞形状的火盆搁在座炕下,悄悄关上门,退了下去。
终于安静了。
端敏环抱着自己,眼睛凝视着火炉中点点星火,每一簇火苗都像极了纳兰靖斯的双
眸,好温柔、好明亮,灼热了她的心。
想到他即将娶妻,她的心酸酸地、若有似无地疼起来。
一整夜,她的梦中全是一片火红的颜色,红烛、嫁衣、红色的喜幢和红色的新房。
梦中的新娘是她,是纳兰靖斯的新娘。
第二章
“什么?”
一向温文儒雅的纳兰德叙突然一声大吼,把正在一同用餐的夫人、靖斯和靖容两兄
弟全吓了一大跳。
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盯着靖斯直问:“你刚才说什么?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