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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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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述完电文,张贵新又交代道:    
    “就按着这个内容,给北京参众两院的委员老爷们、给农商部、给省实业厅,给李四麻子这个王八蛋也拍个电报去,让他们也安下心来,别他妈的再胡思乱想!”    
    “是!”    
    “马上把这五份电报发出去!”    
    “是!”郑傻子敬了个礼,转身跑了。    
    张贵新站在斜井口的高坡上,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向面前这片废墟眺望着。他看到了暴乱窑民们开挖的那道用于作战的掩体沟壕,他以一个军人的眼光在心中对那条沟壕进行着评价。他认为那道沟壕是没有多少实战价值的,窑民毕竟是窑民,他们不懂得军事、不懂得战争,根本不会打仗。可这些窑民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坚强不屈的精神,他们的犷悍和勇敢却不得不让他佩服!他想,这些倒卧在地下的人们如果不死,如果跟他去当兵,一个个都会是好样的!    
    他有了些感动。    
    他的眼角湿润了。    
    仿佛鬼使神差似的,他不由自主地两腿一并,“啪”的一个笔直的立正,对着高坡下的废墟,对着二百余米外的歪斜的主井井楼,对着一个个躺着、卧着、跪着的死难者的尸体,对着这块犷悍而伟大的土地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这时,镇守使署的参谋跑了过来,站到高坡下,仰脸向他请示:    
    “张镇守使,省实业厅李炳池先生问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封闭井口了!”    
    他点了点沉重的脑袋,木然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封!”    
    “是!”那位参谋转过身,顿了一下脚,甩开膀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他也走下高坡,迎着太阳,迎着带着阵阵血腥味的夏日早晨的热风,踏着一具具尸体中间的空隙,走向了二百多米外的歪斜的主井井楼。主井井楼还在冒烟。他想,这烟可能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地层下的大火未灭,烟也就不会断。他不知道现在封井是否还来得及?是否还能拯救这块丰厚的无限煤田?他不懂矿业。他能够对付暴乱的窑民,却对付不了地下的大火。对付地下大火是李炳池他们的事,他管不着。然而,他希望李炳池他们能控制住这地下的大火,能把这块丰厚的煤田为后人们保存下来!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稍稍平静一些,他才不会感到愧疚,他所进行的这场战争才有价值!直到如今,他还不认为他进行这场战争有什么错。战争不是他要打的,是政府要他打的;他和田家铺的窑民们也无冤无仇,归根到底他也是为了田家铺的利益,为了这块土地千秋万代的利益,才被迫进行这场战争的。如果这场战争拯救下了这块煤田,他也就问心无愧了,也许这块土地上的子孙后代还会记住他光荣的名字。    
    他还想起了用心险恶的李四麻子,想起了迫在眉睫的直皖战争。他不知道此时此刻北京城里那些将军、大帅、政治家们又在玩弄什么阴谋了。    
    他置身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民国九年!这一年,整个中华民国都被一个又一个阴谋缠绕着,包围着!    
    他挫败了李四麻子操纵窑民暴乱的阴谋,马上又得对付来自北京的阴谋了……


第六部分第79节 一个新的生命已经诞生

    他感到很困倦,很疲惫。他想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起来和面前这个浑噩的世界搏斗。    
    他一步步地将他参与制造的这片血腥的坟场抛到了身后,白生生的太阳将他肥胖的身子拉得长长的,紧紧压在煤矸碴铺就的黑土地上,使他的身影也带上了血腥的气味。四周很静,除了他和他身后几个大兵的脚步声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其它嘈杂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膛里那颗强有力的心脏在一下下“扑扑”地跳动。    
    “哇—— 哇——”    
    突然,几声尖利的婴儿的啼哭声响了起来,像利剑一样,一下子刺破了面前这无边无际的寂静,使这片布满死亡的坟场上响起了生命的声音。    
    他一怔,举目四望,急切地寻找这声音。    
    声音消失了,他什么也没找到,他认为这是错觉,遂转过脸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身后的部下们。    
    一个部下怯怯地道:    
    “好像……好像有个孩子在哭!”    
    他点了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那哭声又响了起来,真真切切,就在他身体左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    
    他和他的部下们一起走了过去。    
    两具窑民的尸体中间,一个年轻的、披头散发的女人正躺在一摊血泊中剧烈地抽搐着身子。她的衣衫褴褛,整个下身都浸在血水中,宽大的、已经撕破了的蓝底白花布裤子中,一个湿漉漉的黑脑袋在不停地扭动。    
    一个新的生命已经诞生。    
    诞生了的新生命在不安地躁动。    
    他吩咐一个部下去找医官。    
    他一下子变得很有耐心、很仁慈了,他守在这濒临死亡的女人和这新生的孩子身边。他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他无意中目睹了人的痛苦诞生的、血淋淋的场面。他没来由地想到,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扭动着赤裸的身子,在一个女人的哭叫声中,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历史的制造者们,都是这样来到世界的。生是痛苦的,死也是痛苦的,人类世世代代、千百万年也摆脱不了和生命纠缠在一起的痛苦。    
    惟有痛苦是永恒的……    
    他一下子觉着自己悟出了点什么。    
    一只黄色带白点的蝴蝶在他脚下、在那新生儿的头上飞来飞去,仿佛在为这崭新的生命唱着一支无声的颂歌。一只黑色的大蚂蚁在那已昏过去的女人身上爬着,它急匆匆地爬过那女人的胸脯,在她小腹上绕了一个大弯子,又从她的腰际往新生儿身上爬去。    
    他伸出手,抓住它,一把将它捏了个粉碎……


第六部分第80节 尾声(1) 

    一座巨大的黑乎乎的山丘,在倒闭了的大华煤矿股份有限公司的矿区内,在主井和斜井的废墟上,悠悠然地耸立起来。    
    这是幸存下来的田家铺人为民国九年大灾难的死难者们建造的巨坟。田家铺镇上的每一个人——不管男女老幼,无论乡民、窑民,不分有钱的、还是没有钱的,全参加了这项造坟的浩大工程。主事的自然是德高望重的田家二老爷田东阳。田二老爷命人从大青山上开出三百八十多车石料,先围着主井和斜井砌起了一圈阴森森的围墙,尔后,又叫人们往里埋石头、埋砖瓦、埋大华公司遗弃下来的、无法在庄稼地里派用场的钢梁、铁柱、破机器。田二老爷和田家铺的人原来是想用黄土造这座坟的,可由于长时间的开矿,矿区内铺上了厚厚的煤矸石,掘地三尺也见不到黄土了,他们只好就近从斜井旁边的矸子山上取来一车车、一筐筐矸石碴代替黄土。矸子山因此被拦腰削平了。    
    据后来——民国二十五年的《 宁阳新志 》记载:造坟工程历时七十三天,参加造坟者共计一万三千八百五十二人。连宁阳县知事张赫然也专程冒着炎炎烈日从县城里跑来,为这座大坟上了几锹土。据说,宁阳镇守使张贵新原也准备来略表一下歉疚之意的,后来终于没来,愤怒到极点的田家铺人声称:张贵新只要敢来,他们就把他活剥了,祭奠坟里的死难者!    
    高耸的大坟前立起了一座牌楼一般高大的碑,碑文是田二老爷苦苦思索了五六个夜晚后写就的。二老爷在碑文中论证了田家铺这块土地久远的历史和古老的光荣,历数了办矿的罪恶及祸国殃民的铁的事实,褒扬了前清贡生胡德龙和英勇举义的田家铺窑民的忠烈行为,谆谆告诫后人,要他们牢牢记住此灾此难、此仇此恨,直至永远!    
    于是,一个关于矿井和土地的悲壮故事,一段震惊中华民国的惨烈历史,一个新世纪的梦想被深深埋葬了。于是,那些躁动不安的生命,那些惊天动地的喧嚣,那些血火凝聚成的沉重的日子,全都合乎情理地变成了这么一座山丘也似的坟茔。    
    这座坟茔在田家铺人的面前是高大的,在当地同样被称之为坟的土包包面前是出众的,田家铺镇也因此更加出名了,田家铺人也因此更值得骄傲了!只要一提起大坟子,谁能不想起田家铺呢?然而,在我们这个广袤的世界里,在我们这颗旋转的星球上,在我们这个星球周围的浩渺无际的天体中,它是渺小的,就像一粒尘土一样地渺小。它的存在与否并不像固执的田家铺人想象得那么重要。它的存在既没有加重历史本身的分量,也没有加重我们这颗星球的分量,历史依然在发展,星球依然在运行,天体依然在旋转……    
    大坟建起后的第八天——一个阴霾灰暗的早晨,德高望重的田二老爷因操劳过度、身心交瘁,溘然长逝了。时年六十二岁。    
    田二老爷临死前头脑很清醒,神态很安详,他身后垫着两床被子,仰坐在床上,扯着一个个田家长者的手,叨叨唠唠说了许多。他要田家族中的人们以仁义治家、以宽厚待人,再也不要把胡、田两家的仇杀之风传给后世了。他讲了胡贡爷许多好话,说贡爷为人仗义、正直豪爽,说胡家和田家一样,都是庄户人,庄户人的根本就是伺弄好脚下的土地……    
    二老爷那当儿不像是要永别人世,倒像要出一趟远门似的,谁也没想到二老爷会死……    
    然而,二老爷竟死了!    
    田氏家族的长辈们为田二老爷操办了葬礼。葬礼之隆重,为田家铺几十年所少见。不但田家族人参加了送丧,胡家族人以及千余名重归土地的杂姓窑民们也参加了送丧的队伍。    
    十天以后,田氏家族又推出二老爷的远房兄弟田东勤为新族长……    
    这一年七月,酝酿已久的直皖战争终于爆发了,不过,战场并没有摆在段祺瑞设想的河南境内。由于吴佩孚统领的直军迅速沿京津、京汉线北上,皖军被迫在京郊高碑店、杨村一带和直军决战。七月八日,段祺瑞在北京召集全体阁员及军政人员百余人举行特别会议,下令罢免吴佩孚第三师师长职。九日,段祺瑞改组欧战参战军为“中华定国军”,自任总司令,讨伐曹锟、吴佩孚。同日,曹锟、吴佩孚也在保定组成“讨逆军”,准备兵分东、西两路,对皖军发起进攻。十二、十三日,直、奉两系通电倒段。十四日,直皖战争正式爆发。十八日,皖军全线崩溃。十九日,不可一世的段祺瑞被迫通电下野。直系操纵的北京政府遂下令解散皖系安福国会,通缉安福首脑。    
    也是在这一年九月,宁阳镇守使张贵新被北京政府免职,三县绅商和李四麻子终于借直皖战争和窑民战争,把这个“屠夫旅长”逐出了宁阳地面。在张贵新离开宁阳时,田家铺的窑民曾赶往车站追杀,可由于阴差阳错,没能追上;结果,留下了一条仇恨的伏线,导致了十二年后的又一场血案……    
    岁月在一年年流逝着,大坟在一年年增高着。这大坟仿佛不是一堆来自深深地下的、无生命的废弃物,而是一个有生命的巨人。    
    它的生命是田家铺人赋予的。每逢五月二十一日,绝大部分的田家铺人都要放弃手头的活计,赶到大坟前,为它添土。从第二年开始,大坟的坟坡上出现了一圈圈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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