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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飞苦笑道:「我在害怕。」
拓跋珪讶道:「害怕甚 ?」
燕飞凝望他的眼睛,道:「我怕你骗我!」
拓跋珪失声道:「骗你?」
燕飞神色凝重地缓缓道:「当我击败慕容垂的一刻,将是燕军最脆弱的一刻,如果你把握时机,挥军进击,大有可能击溃燕人,我就是害怕你不肯错过那个机会。」
拓跋珪回望他好半晌,点头道:「你的确比别人明白我,我也不想瞒你,我确实曾起过这个念头。但你放心吧!我早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不想内疚终生,觉得对你不起,不是因你为我做过的事,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如果我拓跋珪骗你,教我拓跋珪亡国减族,不得好死。这样够了吗?」
燕飞歉然道:「算我错怪了你。」
拓跋珪移到燕飞身旁,探手搂着他肩头,遥指慕容垂的营地,吁出一口气道:「兄弟!你未来的幸福就在那里。自你娘去后,我一直千方百计想令你快乐起来,但总没法成功。现在唯一的解药就在眼前,我拓跋珪会这么残忍,一手破坏你的未来吗?在此事上你可以绝对的信任我,而我们之间互相的信任,正是此战成败的关键。」
燕飞心中一阵感动,他清楚拓跋珪的为人,虽然在很多事上不择手段,但绝不会拿本族的存亡来发誓,这证明了他的诚意。
拓跋珪道:「你有想过一种情况吗?」
燕飞道:「是否慕容垂不肯应战,只以千千和小诗威胁我们荒人立即退兵呢?」
拓跋珪哑然笑道:「我想的是另一种情况,慕容垂该不会如此愚蠢,因为在缺粮的情况下,伤害你的千千,慕容垂肯定是只有一条死路可走。我想到的,是慕容垂愿赌却不肯服输,不肯依诺把千千和小诗交出来。」
燕飞道:「那时我们将别无选择,只好全力进攻,与慕容垂决胜沙场。」
拓跋珪沉吟片晌,苦笑道:「这恰是我最害怕的情况。慕容垂的兵力仍在我们之上,如果他蓄意激怒我们,引我们进击,主动权将操控在他手上,吃大亏的会是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有心理准备,在任何情况下也要忍,直忍至慕容垂粮尽,我们便赢了。」
燕飞色变道:「如果他处决了千千和小诗又如何?」
拓跋珪苦笑道:「你想为她们报仇,定要死忍,这是唯-击败慕容垂的方法,单打独斗他该非你的对手,可是在沙场上,却从没有人能奈他的何。我们纵有拼死之心,但始终是血肉之躯,只逞勇力必败无疑。」
燕飞颓然道:「明白了!」
拓跋珪微笑道:「小飞你千万勿要气馁,战场上千变莴化,机会不住呈现。凭你的蝶恋花,加上向雨田,只要能掌握敌人的某个破绽弱点,说不定能创出奇迹。」
燕飞回复乎静,点头道:「我是绝不会失去斗志的。向雨田正在等我,我要去了。」
拓跋珪放开他,肃容道:「我会尽一切力量,为你从慕容垂手上把美人夺回来。」
燕飞拍拍他肩膀,径自去了。
——(第六章完)——
第 七 章 战争前线
刘裕船抵寻阳,举城欢腾,民众争相出迎,在刘毅、何无忌、魏泳之、程苍古、老手、高彦等簇拥下,进入太守府。
于大堂坐下后,刘裕无问桑落洲之战,刘毅立即眉飞色舞、绘影绘声,详细报上。刘裕只看何无忌等人的神色反应,便知刘毅夸大了自己的功劳,不过在这等时刻,哪来闲情与他计较。
刘裕听毕先夸奖众人,然后问起桓玄的现况。
众人目光都落在高彦身上,显然这个边荒集的首席风媒,即使远离边荒,仍是消息最灵通的人。
高彦欣然道:「桓玄令我想起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他在荆州的底子确是非常深厚,就在返回江陵的二十多天,集结了二万兵力,战船一百余艘,武备完整,表面看来确是阵容鼎盛,但我们都晓得他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刘裕微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正是桓玄最精确的写照,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和他斗智斗力,否则纵能胜他,亦要伤亡惨重,不利将来。」
又笑问道:「为何不见小白雁呢?」
高彦若无其事轻松的道:「我的小雁儿虽已为人妇,可是仍是那么害羞,怕见大人。」
他的话登时惹起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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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彦没有丝毫愧色的昂然道:「迟些补请喜酒,包管不会收漏了你赌仙的一份贺礼。」
刘裕心中涌起温暖的感觉,遥想当年在边荒集高彦初遇小白雁立即晕其大浪、神魂颠倒的傻模样,似才在昨夜发生,当时自己还严词警告他,劝他勿惹火焚身,那时怎想得到,竟然会是一段天赐良缘的开始。世事之难以逆料,莫过于此。
何无忌道:「告诉大人,保证大人你也不会相信,前天桓玄竟派人来游说我们,说如果我们肯撤离寻阳,把军队解散,可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的娘!桓玄是否正在作梦呢?」
魏泳之嗤之以鼻道:「他正是痴人说梦。」
刘裕皱眉道:三逗显示桓玄仍是信心十足,他为何这 有信心呢?」
刘毅道:「说到底仍是高门和寒门对立的心结作祟。荆州一带城池的将领,全是出身高门大族,更累世受桓家的恩惠庇荫,对大人自是抱怀疑的态度,故而桓玄方能在这 短的时间内重整兵力,集结大军。现时巴陵的两湖军已移师寻阳,毛修之则守着白帝城,不敢妄动,令桓玄可全力对付我们。以桓玄的狂妄自大,加上顺流之利,大有可能于我们北上途中,顺水反扑,我们仍不是占尽上风。」
尽管刘裕对刘毅心存芥蒂,但亦不得不承认刘毅这番话有见地,并想到如果他真的成了自己的敌人,绝不容易应付。
点头道:「宗兄所言甚是。所以若要击垮桓玄,不可只凭勇力,必须无分化桓玄的支持者,否则纵能斩杀桓玄,仍是后患无穷。」
接着又道:「各位有甚么好提议?」
众人均脸露难色,正如刘毅所言,高门和寒门的心绪并非朝夕间发生的事,两者间没有信任的基础,高门将领支持桓玄,不是对桓玄有好感,而是希望保着特权和利益。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桓玄和荆州将领的关系,骤眼看似是牢不可破,事实上是非常脆弱,只要我们能让他们晓得利益不会受损,当可达到分化他们的目标。」
程苍古皱眉道:「问题在他们根本不信任我们,更不要说在他们心裹根本看不起寒人。」
刘裕道:「我们可以用诚意打动他们。」
刘毅道:「如何令他们感觉到我们的诚意?」
刘裕问道:「我们可以从支持桓玄的人中,找出一个声誉高且有影响力的人来,作点的突破。便如我在建康重用王谧,立即安定了建康高门的心,现在则是重施故技,但保证有神效。」
众人无不精神大振。除程苍古和高彦外,人人清楚王谧效应的威力。
何无忌的脑筋灵活起来,道:「这样的一个人,非桓玄的大将胡藩莫属,此人忠良正直,在荆州声誉极高,但一向不为桓玄所喜,虽然如此,要说动他却不容易。」
刘裕道:「若让他晓得桓玄毒杀己兄又如何呢?」
程苍古拍腿道:「此正为削减荆州军民对桓玄支持的绝计,可是大人有真凭实据吗?」
刘裕信心十足的道:「人证物证,早给桓玄毁灭。不过我已掌握桓玄弒兄的确切情况,而胡藩该是清楚当年桓冲忽然病死的情况的人,只要以当年的事实印证我的话,他当懂得作出正确的判断。此人现在哪裹?」
魏泳之答道:「胡藩是有份参加桑落洲之战的荆州将领,他的船被我们以火箭烧掉后,一身鉴甲仍能在水中潜行十多丈爬岸逃生,但因所有通往江陵的水陆交通,全被我军封锁切断,他只好逃往附近的乡镇去。」
何无忌笑道:「算这小子走运,因我们正准备去抓他。」
只听魏泳之等对胡藩逃走的情况和去向了若指掌,便知道他们控制一切,掌握主动。
刘裕道:「我会亲自去见他,以表示我对他的诚意。」
众人无不称善。
程苍古道:「假如桓玄弒兄的丑事通过胡藩之口广为传播,桓玄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呢?」
刘裕微笑道:「当然逼得他更急于求胜,以免夜长梦多,军心更趋不稳。去见胡藩更是事不容缓,我要立即动身。」
魏泳之请缨道:「由我领路。」
刘裕沉声道:「胡藩最能影响的主要是荆州的高门将领,但民间我们亦要做工夫,须在短时间内把桓玄弒兄之事广为传播。」
高彦拍胸道:「这个包在我身上,三数天内,桓玄弒兄会成为江陵城内街谈巷议的事。」
刘裕道:「高彦你同时放出消息,任何人能斩下桓玄的头颅,提来见我,均会获赐黄金百?。」
又沉声道:「我不是认为取桓玄的首级可由别人代劳,我的目的是要桓玄在风声鹤唳下步步惊心,饱尝众叛亲离之苦,逼他不得不孤注一掷,与我决战于大江之上。」
众人轰然应诺。
刘裕微笑道:「一切依计而行,希望我回来时,桓玄的船队已离开江陵。」
说罢随即起身,众人慌忙随之站起来。
高彦神色古怪的道:「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和刘爷说。」
刘裕欣然道:「我们边走边谈如何?」
太行西原。
边荒大军在日落前停止前进,在一道小河两岸扎营,生火造饭。离日出原只有两天的行程,没有人敢懈怠下来,由姚猛和小杰指挥的探子队,侦骑四出,并于高地放哨。
王镇恶、庞义、慕容战、拓跋仪、屠奉三、红子春、卓狂生和姬别七个荒人领袖,来到北面一处高地,眺望远近形势,趁尚有落日的余辉,观察明天的行军路线。
自昨天开始,他们改昼伏夜行为白昼行军,以防慕容垂派人借夜色的掩护伏击施袭,对用兵如神的慕容垂,瞻大包天的荒人亦不敢掉以轻心,因早领教过他的手段。
红子春仰首望天,道:「看天色,未来数天的天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太行山在右方纵贯千里,雄伟峻峭,险峰屹立,危岸罗列,幽岩叠翠,巉绝石怪,山花烂漫,叹为观止。
姬别道:「慕容垂似是全无动静,究竟是吉兆还是凶兆呢?」
庞义担心的道:「燕飞和向雨田早该回来了,可是直到现在仍未见两个小子的踪影,令人难以放心。」
屠奉三微笑道:「没有人须为他们担心,他们不立即赶回来与我们会合,该是看准慕容垂没有异动,如果我所料无误,拓跋族已成功牵制着慕容垂。拓跋当家,我的猜测有道理吗?」
拓跋仪同意道:「敝主该已在月丘立稳阵脚,以敝主一向的作风,必有能抵挡慕容垂全面攻击的完整计划,不会被慕容垂轻易攻破。」
卓狂生欣然道:「今战我们已占尽上风,稳握主动,当我们抵达日出原的一刻,慕容垂该知大势已去,因为我们兵精粮足,慕容垂则失之后援不继,粮线过远,相持下吃亏的肯定是敌人。」
慕容战忧心忡仲的道:「换了对手不是慕容垂,我会同意馆主的看法。慕容垂是经得起风浪和考验的人,何况他兵力仍在我们一倍之上,更令人忧虑的是千千和小诗在他的手上,如果他拿她们的性命作要胁,我们将陷于进退维谷的处境。」
王镇恶苦笑道:「他不用拿千千小姐和小诗姐的性命威胁我们,只要带着她们撤返中山,我们该怎么办?追击吗?明知那是死亡陷阱,却又不得不投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