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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后,她听到他在厅里走动的声音,想必是菜已经做好了,于是心里突然一阵紧张,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似是期待,又似是害怕。
门板被敲响时,她的心脏十分明显的蹦了好几下,她明明还在生他的气,可是却对他仍有那么强烈的感应,她一边懊恼着,一边继续将她的冷战计划贯彻到底。
“阿姨生病了,你回家去看看她吧。”门外的人说。
曾雨一愣,她没想到妈妈会被她气得生病了。
“很多事情,其实只在于一念之间,我没想到我的一念之间,会让你这样的无法接受,可是我知道,在我那样做之前,你就想放弃了,我觉得我必须那样做,很多时候,我拿你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她不响应他,他也继续说,他知道门内的她,定是字字句句都听了进去。
“我全是因为着急,我已经看出你的决绝,你打算将我放弃的干干净净,我只是着急,我就要走了,我知道一旦我离开了,你马上就会将我放弃了,我只是在那一念之间,想要固定我们的现状。”门外的声音十分的落寞,全然不是他平时肃谨的口吻,也不是他与她独处时的柔情蜜意,那声音里掺杂了很多的哀伤与失望,听得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将那扇门打开。
他说他要走了,意思是离开她的房间?可是听着又不像,他要走去哪?
“菜我做好了,放在桌子上,如果不喜欢吃,就倒掉吧。很多事情,可能我为你做不了,你说有我在,你便不会回去,我明白的,只是阿姨病了,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她,她说要跟爸爸离婚,我已经说服了他们。你所顾虑的那些,只剩一两项我还没有来得及划掉,可是你却不打算给我机会了……”
曾雨觉得手上一凉,低头一看,那蓄在眼眶里的泪珠便如落豆子般的纷纷坠下。
他说他说服了父母不离婚,他是如何说服的?他刚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他同意结束两人之间的关系了?他失望了?他放手了?
“我要走了,晚上记得将门窗关好,我帮你带了两床被子来,就放在厅里,别和自己的身体赌气,要吃饭,要保暖,要……”
他最后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她已经竖起了耳朵来,仔细的听他的话,却仍然没有听清他最后说的。
他在她的门外,伫足良久,终于,她听到厅里的门轻响一声,又听到外面汽车沉闷的关门声,她知道,他离开了。
她在房里抽噎不已,是她自己要求决裂的,是她自己希望他离开自己视线的,可是她这会儿却觉得堵在心里的情绪让她太难过了,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成全了她的想法,他也不再和她继续了,即便是纠缠吵闹、即便是冷战怨怼,他也打算不再继续了,他也放弃了,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结局,谁说的,当爱情的双方都不再坚持,爱情就消失了……
终于,消失了。
打开门,门外的桌上摆着他做好的饭菜,已然冷却,门口处摆着他送来的棉被,椅子的椅背上,是他脱下的外套,他连衣服都忘了穿,就离开了……
曾雨捧着饭碗,挟了一把他炒得黄澄澄的鸡蛋,还未送进口中,便泪如雨下,蛋香混着她咸湿的泪水,一并吞入腹中,胃部一阵痉挛,那阵阵疼痛,慢慢的扩散,往上蔓延,至心脏处……
一念之间,进入冬天(7)
正式上班那天,小雨被小七逮到询问,问为什么不回短信,为什么关机,问韩爸爸为什么满世界的找她?
小雨无精打采的嘤嘤嗯嗯,消极的模样让小七直跳脚,对她要死不活的样子虽然好奇,却也无从得知原因,只知道曾雨跟家里闹了矛盾,离家出走了。
曾雨足足上够了两个星期的班,才在周末时搭了车,准备回家。车子到了站,她坐上公交车时,又犹豫害怕了,她知道妈妈的病已经好了,韩爸爸说只是精神一直萎靡不振,想来自己的行为对妈妈是个很大的打击,她想回去看她,又怕。
在她离家的这段期间,妈妈没打过她的电话,也没给她发过短信,所有的信息,都是通过韩爸爸转告的,韩孟语从那天离开后,也未再联络过她。曾雨将之前所有的短信都翻出来看,看了一个通宵,有些短信她反反复复的看,看得泪流满面。
由短信里,她知道韩孟语原来说的要走了,是因为他要出国了,他说他没打算要出国的,可是领导对他一直都寄予了深厚的期望,他说他那段时间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状态,她不理会他,他又面临离去,他说他每天看着她时,那层焦虑就愈加的加剧,他一方面寻找着她对他突然冷淡的原因,一方面纠结着去留问题,他每天看她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然而,尽管她对他不闻不问,他却从未失望过,也未想放弃过,只是到现在,他发觉他的方法可能用错了,最终,他不得不离开了。
他给她的最后一条短信如此写道:我不知道一年后、两年后、或者几年后,我们的结果是怎样,但是我想,至少你还能和我做家人……
曾雨每天晚上都会将这条短信打开,看着看着,就流眼泪。
她不知道韩孟语哪一天离开,或者,他已经离开了。
在公交车上,她拔了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韩爸爸,韩爸爸听到是她的声音,十分的欣慰,激动的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好些话重复了两三遍。
“韩爸,我,回来看妈妈……”
“好,好,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我们就在家里等着,你妈,可想你了。”
“嗯……待会见。”曾雨挂了电话,她不知道韩爸爸口中的“我们“,包不包括韩孟语。但是,韩爸爸的话,无疑给了她一些勇气,她在公交车上坐了两圈,挂了电话后,终于决定在那个熟悉的站牌下,下车了。
进入小区,碰到的熟人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跟每个人打招呼的同时,脚步匆匆。
打开家里的房时,韩爸爸最先发现,站起身来,就来帮她提东西,曾妈妈看到自家女儿拎着一大堆水果补品回来,瞟了几眼,继续怄气的看电视。
曾雨常和妈妈怄气,她小时候与妈妈两人怄起气来,可以很多天互相不搭理,一直到长大了,她们之间还偶尔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曾雨想到妈妈生病时自己没有回来看她,定是伤了妈妈的心,所以妈妈生自己的气,是在所难免的。
曾雨走过去,轻轻叫了声妈妈,曾妈妈本来不应,韩爸爸暗暗推了一把,曾妈妈才从鼻腔里哼个音出来,算是应了。
曾雨环顾了一下厅里,不由自主的将眼光飘向楼梯口,曾妈妈突然就道:“你别看了,孟语搭今天早上的飞机,走了。”
曾雨轻“哦“了一声,转身上楼。进了睽违良久的房间,坐在床沿,静默了好一会儿,一波波的情绪控制不住时,曾雨将头仰起,好一会儿,她又随手捞了一个抱枕,将抱枕紧紧的压在眼睛上。
曾妈妈进女儿房间时,就发现女儿这般模样克制地抽泣着。
曾妈妈的气瞬间就消了,叹息着坐在女儿旁边,轻抚着曾雨的背,又轻轻的拍着,俩娘女就这样,一言不发,坐了一个下午……
这个冬天,有段时间特别的暖和,有段时间特别的冷,最冷的时候,曾雨种在室外的花花草草毁了一大半,曾雨似乎不再有心情打理那些花草,看着萧条的花圃,觉得心比那两块土地更荒凉。她每个星期都回家一趟,帮父母打扫卫生,洗碗做饭,她已经会做好几道菜了,那都是她平时在单位里学着做的。
打扫房间时,她会将每个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唯独不进韩孟语的房间。
父母都知道她忌讳什么,从不在她面前故意提及,偶尔他们在谈论韩孟语时,发现到她后,又马上改了话题。
过年的时候,曾媛趁某个周末带了一个男同学跑到韩家来打住两天,那个男同学名义上只是曾媛的同学,事实上大家都知道他跟曾媛是怎样的关系,曾媛私底下问曾妈妈对那男同学什么看法时,曾妈妈忍不住就敲了几颗爆栗,曾妈妈低斥道:“书还没读完,就挑了一个天远地远的男朋友,还敢跑来问我意见。”
曾雨笑,她对曾媛交男朋友的事,不是太反对,毕竟曾媛也有二十一了。
曾媛抚着被敲的前额,不满的抱怨道:“我这个好歹还在国内,我姐的那个都飞出国了呢……”
她一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曾妈妈跟曾雨的脸同时都黑了,于是又飞快的改口,最终受不了气氛的改变,跑跳着找她的小男朋友去了。
过年时,韩孟语在除夕夜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当时曾雨正陪着父母在看春晚,听到电话响时,她没甚注意,因为当晚有很多韩爸爸曾妈妈的旧友同事打电话来祝贺新春,所以她根本没想到韩孟语会打电话回来,在她印象里,他基本上没有打过电话回来,或许有,或者当时她在上班,或者父母都没有告诉过她。
听到曾妈妈在喊韩爸爸时,她才隐约意识到那个电话可能是他打回来的。
春晚里正在上演某个小品,演员都是年年都见的老面孔,她将视线胶着在电视机的屏幕上,忍不住的却竖起耳朵,听着父母两人在电话机旁开心的絮叨着,偶尔还问问那边的天气如何,过年的气氛浓不浓,问看不看春晚,说今年的春晚哪个节目还挺好的……
忽听得韩爸爸说:“小雨在看电视,要她来跟你说说话吗?”
曾雨的心突然就一扎,抱着抱枕的手紧张的揪紧了抱枕的布面,电视里嘈杂的声音忽然远去,她的心神愈加的不在电视上面。
然后听得韩爸爸声音低落了一些,道:“这样啊,行,你注意保暖啊,新的一年大吉大利……”
电话被“咯“的一声挂掉时,曾雨觉得那颗悬着的心,随之坠落,沉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眼里一片的空寂。
终于等到她期盼的一个小品节目时,电视里的观众被逗的,笑的前俯后仰,连平时难得被这样节目逗乐的韩爸爸都呵呵直乐,曾雨却一直笑不出来,看完那个节目,就觉得今年的春晚,可真难看啊!
一念之间,进入冬天(8)
陪父母守岁到十二点,在一片热闹沸腾的喧嚣声中,她跟父母拜了年,才回自己的房间睡去,手机里收到了很多的短信,大家都趁十二点第一时间抢着给朋友亲戚拜年,这正是信息最拥堵的时分,手机从十二点后,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曾雨回复了好几条,可是每每都发送失败,于是放弃,只是每当电话震动时,她都第一时间拿起来看,一直到过了一点,手机才渐渐消停的安静下来。
她的亲人、朋友、同事、领导、网友,那些熟悉的生疏的人们,在这样的节日都没有忘记她,唯独他,忘记了……
曾雨常常借口工作忙,变得少回家,每每回家,就跟一稀客似的,妈妈又是杀鸡又是宰鸭的,曾雨每次都笑得没皮没脸的,跟着父母说自己最近的工作表现如何,单位里的一些小八卦,领导的一些小失误,偶尔还说说乡下的某个大婶说要给介绍男朋友。
“那个大婶可有趣了,我就给她倒了杯茶,她就把我夸到天上去了,其实我就是看她大冷天的一个人跑来跑去的挺可怜,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她就一定要给我介绍她家侄儿,说是在医院上班,第二天还真把他侄儿拉到我办公室了,把我同事乐死了。你都不知道,我可糗啊,她那侄儿被她弄得面红耳赤的,我送他们离开时,他窘得用走得比人家跑得还快。”曾雨说的直乐,可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