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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被贾母抱着哭诉,不由又想起前世初入贾府,外祖母抱着自己哭娘亲的一幕幕,犹记得当时一屋子的人都在陪着哭来着。当时自己还以为大家都是真心伤心娘亲的离世的,便强迫自己忽略这府里一片金碧辉煌、热闹喜庆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顾忌自己这个热孝中的人的意思,更不曾想到,自己那早逝的娘亲还是这府里嫁出去的姑奶奶。尤其是风姐姐和宝哥哥,本来按着孝道该服大功的侄媳妇和侄子,却都是一身红艳喜庆,何时有什么真心了?
还有那个菩萨样子的二舅母,这一世才知道,自己那个早夭的弟弟还有娘亲都是拜她所赐,却还装模作样的跟着掉眼泪,果真是佛口蛇心的。
☆、第八十八章 存善念绛珠点三春
抛下那些前尘怨恨,黛玉专心应对眼前事。
外祖母这么急切的把她接过来不会只为了确认她无事,只是黛玉也明白,一时半刻的外祖母不会说出她的谋算。必要寻一个无他人在的时间,只拉了黛玉,悄悄地说。
而现在,外祖母定会先让自己跟姐妹们厮闹一番,最好是毫无芥蒂、姐妹情深的,外祖母看到了才能放心说出口。
黛玉放下戒心,且与三春玩笑,说着一些悄悄话。三春对黛玉皆有善意,自然也是关心她前段日子的病症的,纷纷出言询问。
“听闻你前些日子不舒服,还挺严重,如今可是好了吧?”这是温柔可亲的迎春。
“林姐姐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免得姑妈姑父担心,便是老太太也常日忧愁。”这是善于体察“上意”的探春。
“林姐姐你没事了吧?前段日子听说你病重,可把我担心死了,如今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林姐姐总是心软善良,以后可不能了,别人的闲事还是不要多管,免得惹了麻烦。”这是心直口快性子冷淡的惜春。
黛玉无奈,惜春还是这样的性子,探春也还是有着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心翼翼,迎春,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是那么懦弱。
黛玉一手拉了惜春,一手挽了迎春,又对探春笑笑,姐妹几个一起到院子里散步,然后找个阴凉的地方顺势歇凉。
方才贾母已经说了,让她们小姐妹自去玩闹,只别玩得忘了时辰就好。
几位都是少女,哪有不爱玩的?虽则黛玉历经两世,不再如前世一般,不理庶务,只顾玩闹,但是也因为重生之后就一直在忙着,也没那么多机会像前世一般“无忧无虑”的玩闹,与这几位姐妹也没多少机会相聚,自然分外珍惜这个机会。
几人在水边亭子里谈棋、谈书、谈画,讨论的是热火朝天。这时候就显露出来黛玉的全能了,不管说起什么,她总是能与对方聊得旗鼓相当,甚至因为林家毕竟是书香世家,藏书比起贾府总是多的,自然也有许多的孤本善本,还有好些世间难寻的名家真迹,又有林如海夫妇的耳濡目染,黛玉了解得多,又本就是个颇有灵气的女孩,对很多事物都另有一番真知灼见,让迎探惜三人皆是叹服。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父亲常说,懂棋之人皆是胸有丘壑的。
二姐姐善棋,是非公论想必在心底自有一番理解。我观二姐姐棋风虽然温柔,却自有一股藏在暗中的锋刃。表面一直和风细雨,其实擅长在无形之中撒开一张大网,将敌人困于其中。这是很高明的招数。
既然如此,二姐姐也当将棋风融入本身性格,总是逃避的话总有一天会被逼上绝路,还不如适当的反击,也许能走出另外一条迥然不同的路。”
“字如人形,书法的风格一般反应的也是本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极难改变。就如我一般,前段日子心血来潮找了卫夫人的字帖临摹,临了半天,自以为已经形神皆俱了,父亲却说,我的临帖空有卫夫人的形,却无其精髓,说到底,也就是披了卫夫人皮的林氏字体。
三妹妹的书法温婉却不失英气,柔和却暗藏锋芒,可见三妹妹心中自有一股不甘之意,更有一股想要闯出一份名堂的雄心,若三妹妹为须眉,当可为府中希望。只要切记,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凡事不可太过强求。”
“四妹妹性子冷淡,有出世之意。只是当明白,有时,出世即入世,大隐隐于市,凡尘还是有很多可留恋之处的。
四妹妹善画,喜爱画中的缤纷、纯净,可是什么缤纷的画不也都是有着参照物的吗?画中的缤纷又何尝不是尘世中的缤纷?”
“这些也都是日常生活中爹爹娘亲教与我的,还教导我要善于发现身边的美好,不要辜负了这些美景。”
黛玉的话让在场的三个小姑娘皆陷入了沉思,他们倒不是在意黛玉以那种过来人的身份说这种事情,说这些相当于教导提点他们的话,只因他们知道,黛玉是一番好意。说起来为人处世,他们自不如一来了京城就受人瞩目的黛玉,再者,黛玉家里双亲俱在,又都是一心宠着黛玉的自然不会让黛玉多走什么弯路,日常对黛玉的教导定是少不了,如今他们能从黛玉口中听到一星半点对他们来说就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何况自林家来到京城,不说贾敏八面玲珑,跟北静太妃好的亲如姐妹,便是那时常不怎么出门做客的雍王妃也是对她甚有好感,光是这份能耐足够令他们羡慕。更别说黛玉一来就跟以前从未相识的清宜郡主成为手帕交,更是得了雍王妃的青眼,时常出入王府,这些可都是他们高攀不上的。因此更觉得贾敏和黛玉很厉害。
如今既然黛玉有些指导之意,他们自然虚心接受。长久的待在府里,没有什么交际的三姐妹不敢对府里有什么意见,但是不妨碍他们积极学习。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四个小姐妹说的热火朝天,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贾母派人来请他们回去用饭。
黛玉不动声色的跟着姐妹回到饭厅,不出意料的被安排在贾母下手。虽然知道会这样,可是黛玉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可以说有点受宠若惊的对待,自是推脱一番,言道舅母嫂子都还未入座,她怎能如此?
要知道黛玉可是第二次来贾府,第一次闹得败兴而归,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拜访贾府,自然是“不了解”贾府的做派的,毕竟林家真正意义上的主子也就是父母亲加上他们兄弟姐妹四个而已,自然不存在什么媳妇给婆婆小姑子布菜这种事情。因此,黛玉不理解,真的很正常。
只是这一番本来就是做给人看的,黛玉前世可是在这个府里住了将近十年的,十年的习惯成自然,对于这个自然也是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所以最后仍然是“不安的”被凤姐硬是按在了贾母下手的第一把椅子上。
只是却又有不同。前世要么坐在自己身旁的位置,要么坐在自己对面的宝玉,如今却不在这里了,而且以后都不可能再出现那种情况。
这一世的黛玉有双亲相护,自然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被慢待,或者说被忽视。
前世黛玉是一个人过来的,亲爹又远在扬州,相当于没有依靠的黛玉即使对于宝玉一直在内宅里和姐妹们一起有些疑窦,却只能咽在肚子里,便是偶尔的家书中也多是报喜不报忧,不欲让老父在为自己操心。何况后来,黛玉已经慢慢接受了宝玉在内宅厮混这个事实,甚至因为宝玉常在内宅才会时常体贴自己、关心自己,给了自己在这里除了外祖母之外的唯一温暖。
却不知,若是前世的林如海得知,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在外祖家经受如此怠慢轻忽,会气成什么样,指不定被这个事情一激,突然便不放心黛玉养在贾府,说不定为了黛玉便会好好保重自己,为黛玉做一个依靠,而不会再因为放心把女儿养在外家,然后失了求生意志最后耗死了自己。
只是这些到底都已经过去了,黛玉也不会知道这种可能的后果,更加不会为了这个可能的猜测而后悔。
如今的黛玉后台很可靠,贾府不会为了宝玉一个人而冒着明面上只得罪林家,暗地里还要加上一个雍王府的危险。因此,既然明知道林家注重男女大防,自然会趋利避害,不会再惹林家生气。
于是,再次忆起前世的黛玉怔怔的看着对面前世宝玉常坐的位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在探春拉扯衣袖的提醒下及时回过神来。
饭桌上依旧是一片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只是到底顾忌了黛玉的口味做得稍微清淡了点,还多了几盘素菜。
食不言寝不语是贾府用饭的规矩,除了凤姐时不时的跑前跑后伺候太婆婆和几位小姑子,饭桌上顿时静的只能听见碗著碰撞的声音。
黛玉依旧没用多少,这贾府的饭菜与林家实在差别太大,即便是照顾了她的口味,做的清淡了一点,也只是一点而已,贾府毕竟在京城呆的久了,饮食习惯已完全北方化,这对于南方长大的黛玉自然是不适应的。要知道,前世黛玉在贾府,常常是十顿饭也吃不了五顿的。好在大家都知道她身子弱、脾胃弱,时间长就习惯了,习惯了黛玉偶尔不来用饭的事情,习惯了有时候在饭桌上见不到黛玉。
只是孝道大于天,即便黛玉吃的几乎食不下咽,可是一时贾母没丢下筷子,黛玉也不能丢,一直那么磨蹭着,直到看见贾母放下筷子,黛玉才松了一口气。
饭后的漱口吃茶也是做熟了的,黛玉很自然的漱了口,端起茶杯,只是到底没喝,只是茶杯沾了沾唇,没必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不是?
午饭后,贾母遣了三春与凤姐自回去歇息,却留了黛玉,说是让黛玉跟着她一起歇午。
跟着慈爱的外祖母走进内室,黛玉知道,迎来正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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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想能救一个是一个……
☆、第八十九章 心冷冷绛珠驳外祖
黛玉收敛心神,专心应对即将到来的谋算。
果然,进了内室,等下人上了茶,贾母就把所有人打发了出去,还让鸳鸯守在门口。
贾母抿了一口茶,看向依旧弱柳扶风却自有一股风流态度的黛玉。依旧是那副神情自若的态度,哪怕面对如此未知的环境也不改变分毫,让本就不甚安心的贾母更加心里没底。
这个孩子自小长在江南,若不是那一份血脉的牵绊,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贾母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一点都不了解,这孩子是怎样的性子她更是无从得知,但是回忆初见这孩子时的印象,当时王氏鬼迷心窍欲对贾敏下手,是这个孩子以眼睛几乎无法分辨的速度拉了贾敏一把,之后的为母出头、咄咄逼人,让贾母不敢小视这孩子。还有那迅捷的速度,那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莫非是练了武?
想到此,贾母更是心惊。眼前的外孙女深藏不露,她已无法看透。她所能依仗的也只有那一份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只不知,这份亲情在眼前孩子的心中能有多少分量。贾母只能肯定,黛玉对于家人非常看重,但愿,她的这份看重能惠及到自己家。
思虑再三,贾母开口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点开口也好早点得到准话,自己好思虑下一步对策。
“玉儿,告诉外祖母,王妃对你如何?你这几天在王府做客,没有人欺负你吧?”
果然又是这样吗?先开始柔情攻势,用血脉之情做牵绊。
“劳外祖母担忧,是黛玉的不是。王妃对黛玉很好,给黛玉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紧邻着王妃的正院,伺候的人也都是王妃精心挑选的,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对我很友善。”
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