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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我若死了,请代我好好照顾赢然……”搁在肩头的俊脸微歪,凑到她耳边,沉声道。
“我才不,小浅就你一个亲人,你要敢死,我把你制成干尸挂在他腰上!”浓浓的恐慌疾风骤雨般袭来,厉声威胁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哽意。
他轻轻笑,呼出的气息吹在她颊边,带些悲凉的旖旎和诡异的绮丽。
兵戈铁马相撞声不绝与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厮杀。
有一队士兵牢牢地围住他们俩,没有敌军冲入,也没有人过来……帮长笑一把。
身后的男人不再说话,她急了,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一边说,“龙卓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在不能死!”
“我知道。”他沉沉笑。
“龙卓然,我还欠你银子没还清,你得活着!”
“我知道。”
“龙卓然,你若死了,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一切就烟消云散。”
“我知道。”
“龙卓然,你的野心、抱负还未实现,要努力!”
“我知道。”
龙卓然……
肩上搭下的掌越发的紫,紫的近乎黑,他吐出的话也越发的轻,轻的几近透明。
“长笑。”他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她霍地转头,却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别哭……”
压在肩上的脸,擦过她的唇,重重垂下,垂下……
长笑,别哭——
我终于叫了你这个名字,其实,早就知道,你不是卿卿。
那日,你问我为何不叫你长笑,怎么说呢?呵呵……
卿卿是吾妻,而长笑,却不属于我——龙卓然。
别哭,长笑。
愿来世,再做夫妻,只盼到时,老天不再作弄于我。
脑海中跳出长长一段话,随着心底最后的温热消逝,压在肩上的身躯缓缓坠下。
她坐在雪地中央,傻傻地抱着他,喃喃自语:龙卓然,我不哭,你别吓我好不好?
“龙卓然,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我要你活着……”
“龙卓然,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拿你的命救我?为什么不丢下我?为什么……到最后不肯丢下我的是你?”
“龙卓然……”
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密,模糊了视线,封住了听觉。
她的泪,仿若永远不会干涸的小溪,蜿蜒流下。
金闶四十三年二月初二,史书载:……风翌见金闶主将受伤,撤回停战协议,突然袭击,副帅韩燕京奋起抵抗,双方主力尽出,血战三天三夜,一夕之间,白雪为血水所溶,艳红泼地,浸染沙丘……
凌仓山位于临都北侧,离南溪大约两个日夜的路程,离龙埕又需十天。
三月初一。
凌仓山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矗立在山头平坦处。
山风凛冽,吹得系在坟头的白纱猎猎作响,在清冽的半空中静静吹出一曲殇之歌。
清晨,阳光刚爬上树梢,鸟雀正忽高忽低扑棱着翅膀找食物,林子里便闯入一男一女两个不速之客,女子挎着竹篮,脸上脂粉未施,头发用玉簪松松挽就,缀以点点碎白绒花,看起来颇为清艳。
男子是个俊秀的白衣青年,他侧身,清冷的眉眼间闪过淡淡的暖意,“长笑,我先去旁侧等着,你……别太伤心。”
他说着,将脸撇向一边,不愿她瞧见眸底深处沉沉的哀恸。
女子轻轻颔首,并未说话。
窸窣声渐远,她蹲下身,将竹篮放置一旁,从里拿出饭菜,馒头,黄酒,一一摆放在左侧墓前,然后插上香烛,用火折子点燃,袅袅青烟中,缓缓拜了四拜,跪坐在地,面朝墓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低道,“卓然,我来看你……”
只一句,忽然无法再说出任何话,只是不停流泪。
青烟淡淡,缭绕在安静祥和的林子上空。
“来得有些晚,前些时日,我回龙埕给大哥和……他立了两个衣冠冢。”
“卓然,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赢然,长嫂如母,不是吗?”她微微笑,颊边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昨日,凌仓大师说,有封重要的信要让小浅送往漠北故友处,我会陪他一起。”
“说来,我还从未见过沙漠呢!曾看书上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脑中却总是幻想不来那空旷辽远磅礴大气的画面。”
“卓然,我一直觉得没有比我还傻的人,可现在,很想对你说,你真傻!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跟重要,人呢,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为什么要替我死呢?”
鸟雀叽叽喳喳,仿佛应和着她的话。
脑海中,反反复复跳出一行话。
长笑,别哭——
我终于叫了你这个名字,其实,早就知道,你不是卿卿。
那日,你问我为何不叫你长笑,怎么说呢?呵呵……
卿卿是吾妻,而长笑,却不属于我——龙卓然。
别哭,长笑。
愿来世,再做夫妻,只盼到时,老天不再作弄于我。
她垂下头,唇角上扬,酒窝浅浅,可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滑落。
一瞬间,过去发生的一切忽然清晰如昨。
她无聊画地图时,他说,“以后画完就烧掉,如果给人看见,会以为你心怀不轨。”
她说自己不是梅卿卿时,他望望疾驰过来的辛禺,急急制止,“你不要说胡话。”
重逢时,他意味深长地说,“只是忘了对你说一声,卿卿,好久不见。”
她被血牙掳走时,他大费周章地跟过去,却说,“我迷路了,既然碰到,就一起走吧。”
她在金闶皇宫胡言乱语,他狠狠瞪她,“梅卿卿,这里是御花园,不是龙府后花园,里面的是当今圣上,不是我龙卓然。你活腻了是不,在皇上面前走神?”
她难过时,他怒骂,“别天天摆出一副死了娘的样子,看看这些士兵,最小的孩子才十二岁,为了混饱肚子来当兵,每日只想着怎么能活下去,哪有闲空想那些风花雪月。”
……
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缓缓浮上心头。
那张俊朗坚毅的面孔上欲语还休的神情、凶恶话语里隐晦的关心、犀利的眸光深处那些别扭的温柔呵……
她终于明白。
“长笑,该回去了,莫……大哥买了很多出行需要的东西,要你看看还缺什么。”白影渐渐靠近,俊秀的脸上漾着柔和的笑意,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微翘的唇角里,是无法掩饰的哀和深不见底的伤。
嗯。她起身,郑重拜几下,提着篮子走到一边。
“好,我们回去。”
走进林中时,忍不住又回头望望。
卓然,你看,这就是人生。
你为我而死,而我并不能给你什么,哀痛过后,仍是要欢欢喜喜的度过每一天。
人死如灯灭,我只能记着曾经的温暖,然后,寻觅另一盏明灯。
死亡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世间少了一个你,而故事并未停止,依旧井然有序的进展。
你若活着,还能参与这些喜怒哀乐,还能有所追求,还能做未竟的事,弥补心里的遗憾,可死了,就真的不再有希望。
若干年后,当你淡出众人的视线,无法融入后来的故事中,有多少人,还会念着你呢?
没有人会时时刻刻回忆呵……
卓然,人生就这么残酷,死了,万事成空。
山路两旁,金梅花迎着微风摇曳起舞,一丛丛、一簇簇的嫩黄张扬着勃勃生机。
远远地,有条蓝影站在路中,被风吹起的衣裾飘飘,翩然若蝶。
“长笑看过龙兄了?”侧身而立的蓝衣男子转过身,低低问,如神氐般俊美的容颜在错落的光线中仿佛能惑人心魄。
他伸手,想接过女子臂上所挎竹篮,却被躲过。
长笑将空竹蓝递给龙浅,笑笑,说,“赢然先回吧,我有些话想跟师父单独说说,明日启程去漠北,就没机会了。”
“好。”龙浅点点头,望望低着头看不出神色的蓝衣男子,又回头瞧瞧神色平静的少女,接过竹篮,身影一晃,顿时消失在十丈开外。
“这些天,辛苦师父了。”她将脸扭向山道两旁的灌木丛,慢慢道。
莫斐岚牵强笑笑,不说话。
若是往日,他会轻狂地抚过那张俏脸,学她的语气:自己人,客气啥!或者一语双关地含笑逗她:长笑可是担心我晚上没力气伺候你开心呐?
而如今,却只能酸楚的微笑后,沉默。
“赶明儿我和赢然……”她停顿一下,闭上眼,狠心道,“来回奔波累,师父在家好好休息。”
“长笑——”他打断她的话,忽然道,“腊月初八下午,我去别馆找过你。”
“我不在,当时被辛任秀叫走。”迟疑下,她轻声说。
“嗯,我后来才知道。”莫斐岚笑笑,细长的眼中泛起无能为力的酸涩,他打起精神,一件一件事细细说起。
“长笑,那日我是去告诉你,三年前我曾亲眼目睹某起惨剧发生,田裳要我发誓不能将看到的告诉任何人,我应下,不久,她由于精神崩溃失去那段记忆。”
他无法细细地说,那日,看到二哥压在田裳身上时,心里居然涌起让人不齿的庆幸!
他庆幸——那不是他的长笑。
他庆幸——他的长笑不用面对这些。
“本来我是想,忘掉也好,省的痛苦,谁料,她在脑中又自行编撰另外一个能接受的故事作为丢失的记忆,那里有我,有因为誓言而不能开口否认的我……”
她的身体微动,握紧瘦瘦的拳头,紧抿着唇,却仍不肯回头瞧他。
猎猎山风中,单薄的背影寂寥而疏离。
“我等了好久,师父……”良久,她低低笑,“等了一年的时间你不告诉我,又等了两个日夜,你未再出现,然后,我对自己说,去找他吧,李长笑,这次可不能再逃避,去找他问清楚吧,李长笑,就算事实很不堪,也要学着勇敢面对。”
她深吸口气,压下话语中莫名的哽意,接着道,“我去了,却在街角隔着布庄的纱窗,看见你和田裳正再讨论要不要吃药的问题,画面很温馨,我看着看着,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就不翼而飞,师父,你明白吗?很多时候,不是事情让人误会,而是感情。”
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是你看到那样子——”
莫斐岚急急道,“腊月初八下午,你虽不在,房中另有它人,我却未察觉那人不是你,就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后来,才知道是田裳。”
“她听了那些话,不肯吃药,我知道若要解释清楚,必须她恢复记忆,于是催逼着她喝药,根本不关其它什么。”
风声渐小,太阳终于爬到正头顶,呲牙咧嘴的笑着。
“原来只是这样!”她自言自语地说,唇角扯起一抹苦涩地笑。“到如今,知道什么都没用了,师父,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莫斐岚的心猛然一紧,“你不信我?”
“不是。”长笑摇摇头,眯眼望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慢慢道,“这个故事虽然离奇,但并不是不可能发生,我信师父,只是,太晚了。”
太晚了!
误会的太久,我再也找不出回头那条路。
卓然死了,卿书大哥死了,梅老爹死了……
你瞧,不过短短一个月,物是人非。
“我要照顾赢然,而师父,也要陪田姑娘,我们都有要做的事,不如现在分道扬镳。”
“我可以跟你一起照顾龙小弟。”他的声音渺渺,像是穿过重重浓雾飘来。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