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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棱一下,木屋后方,某只夜晚迷路的野鸭经过,跌跌撞撞的在草丛里扑棱翻飞,偏又被蜿蜒的藤蔓缠住了脚,叽叽嘎嘎,它叫着,挣扎着,终于在踢翻了不少东西后,心满意足的飞了起来。
温柔的夜色里,一个青色花纹的瓷瓶静静地躺在树林深处,清清幽幽的淡香飘散在满是青草和花香的空气里,沁人心脾。
日升月落,雾气散尽,霞光普照,床上的人咕哝一声,翻个身,再伸伸懒腰,揉揉惺忪的睡眼,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窗外,有清脆的鸟鸣和沙沙的舞剑声,长笑起身探头望去,就见一条飘逸的灰蓝身影在空中飞舞,翩若惊龙。她倚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端着木盆打算去后屋梳洗,除了门走了两步,又返回来,笑着冲空地上正在练剑的龙浅道,“早啊!”
灰蓝的身影仿佛停顿一下,风里,传来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早。”
“我去洗脸。”
“嗯。”
奇怪的对话里,长笑转身离开,路过小树林,她放慢脚步,左顾右盼一番,什么也没看到,不仅有些失望,寻着昨晚的记忆来到一株矮的灌木丛旁趴下去,手一摸,缩回来的时候,掌心握着一个青瓷花瓶,长笑将花瓶放到脸前闻闻,自言自语地说,“都没什么味道了,师父什么时候能来?”
将瓶子扔到木盆里,她心不在焉的往回走,洗脸用不了多少水,其实屋后十米不到小树林的那汪泉眼已经足够,故意绕这么远,不过心里一个小小的希望——
他说,近一个月内若有事找我可将瓶中之水洒在衣服上。
现在距他离开不过才数十天而已,斐满他——会来吧!长笑胡思乱想着梳洗完,将瓷瓶仍然放在里衣的暗袋里,端着盆子往回走。
早饭是馒头稀饭还有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腌菜,长笑记得昨天龙浅没有买这个,于是问,“这菜放多久了?”
龙浅瞥她一眼,淡淡地说,“腌了大约半年吧,你不放心可以不吃。”
半年?“你以前住这里吗?”长笑又问。
“半年前师父带我来这住过几天,这菜是师父那时腌下的。”
长笑点点头,偿了一下,发现这种不知名的野菜香脆可口,于是赞道,“很好吃,你师父手艺不错。”
“是我大哥教他的。”龙浅尽力说的平稳,可微微翘起的唇角却泄漏了他的骄傲。
哦,长笑不想谈龙卓然,于是话锋一转,道,“我们要在这住很长时间,光吃这个也不行,龙赢然,你等下能不能再出去买点蔬菜回来?如果要做菜呢,就还需要调味料,以后,我们就可以在厨房生火做饭了。”
龙浅没说话,长笑又慢吞吞地说,“还有,我换洗的衣物不能老穿你的,麻烦你这次出去买点女孩家穿的。”
说完,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龙浅。
她的眼神很亮,坦荡明澈,看的龙浅浑身不对劲,本打算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化成了一个呐呐的声音,“嗯。”
长笑开心的又端起碗继续吃饭,吃了两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问坐在远处的少年,“咦,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他将头撇下一边,神色很不自然。
长笑心里纳闷,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约自己昨晚吃饭时随意的玩笑吓倒了这位纯良的少年,摇摇头后悔一会儿,也不再多言,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饭后,她收拾桌子的时候,龙浅走过来说,“我出去一下,你就在这附近转转,别走远了。”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逃的。”长笑双手搭在木桌上,笑眯眯地说。
他不是那个意思。龙浅神色古怪,顿了半晌,方说,“会迷路。”
长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解释自己刚才的话,心里大喜。会解释是不是意味着两个人的关系更进一层?为表诚心,她点点头,也郑重的补充道,“其实,我并不想嫁给你大哥。”
透漏自己的意图只是想拉近俩人距离的,不想却像捅了马蜂窝,只见正欲离开的龙浅蓦然回首,连珠炮似的追问,“为什么?我大哥能文能武,一表人才,少年英雄,你为什么不想嫁给我大哥?”
为什么?要是你知道你大哥对我做了什么就不会问这种话了!长笑心下腹诽,脸上却适时的摆出诚恳的微笑,“我配不上他。”
“你知道就好。” 龙浅扬起眉,自豪地说,说完,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又道,“我大哥喜欢温柔贤淑的那种,你跟他不合适。”
“是呀,我性格活泼。”长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心里一个劲的翻白眼。“做事只凭自己开心,不顾及别人,就像上次,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儿,主要觉得大庭广众下被你推倒在地,失了面子,所以就找人羞辱你,现在想想,都是我的错,你……”
龙浅脸上一红,借着转身的时候,快速说,“只要你不嫁给我大哥,那事就算了,反正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
话音还未落,人已滑到了几丈开外,远远地,传来低低的道别声,“我去了。”
“好,再见!”长笑冲着飘然远去的背影挥挥手,然后动手打扫卫生,弄了一半,觉得胳膊昨日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疼,于是,干脆就停下来,把唯一的凳子搬到屋前空地上,躺着晒太阳。
清晨的眼光并不刺眼,透过树梢照射下来,有种柔软慵懒的味道,虽是八月,可林里微风徐徐吹来,很是凉爽。
她眯着眼,看着林间的鸟雀欢快的你追我赶,偶尔一飞冲天,在半空划出一道道或长或短的弧线。
滴答,滴答。
脑子里忽然响起时间走过的声音,然后,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张张或喜或悲的脸孔走马观花般地飞快闪过。
流年似水,那些发黄的记忆总在偶尔回首的时候慢慢变淡,然后在岁月的风沙中挣扎着飘远。
滴答,滴答。
她转过身,那些爱过的人不见了,永远地——消失在飞逝的流光中。
铮铮的剑鸣划破长空突然袭来,长笑回过神,一柄明晃晃的剑已横在脖间,她吓了一跳,一动也不敢动,半晌,见身后都没有声音,她才试探着叫,“师父,是不是你?”
颈间的剑锋飞快离开,懒懒的笑声中,一条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警觉性太低,反应不够快。这几日不见,你就把所学的那些还给我了,真是够勤奋呐!”漂亮的红唇勾起一抹嘲笑,斐满抱剑闲闲而立。
长笑眼珠一转,讨好地说,“才没,我就知道来人是师父,自然不会躲开了。”
“哦?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那瓶香呀。师父不是说,一个月之内找你把药水洒出即可,我看那香也飘不了多远,估计你一个月内都会在这附近办事能赶过来才这么给我留言,实际上,你来的比我预料的晚多了。”长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振振有词地说。
“刚想夸你聪明的,你就——”斐满轻笑一声,看那双杏眸攸地瞪圆,才接着慢慢说,“长笑既然能从我短短的一句话里猜到我这个月会在附近办事,就该知道,附近也仅仅是指龙埕而已,你现在所在的地方离龙埕又何止百里?要不是我刚好逛到这儿,那瓶药水就浪费了。”
长笑闻言,心里暗道好险!眸子随便一瞥,扫到堆在檐下的一捆木材,她连忙说,“师父,趁现在快带我离开,绑架我的人刚被我骗走下山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我们有什么话将来聊。”
“要逃?”斐满诧异地上下打量长笑一番,神色古怪地说,“我以为你会让我帮你报仇呢!”
“我又不是真的梅卿卿。”长笑急的都想翻白眼了,“再说了,掳我来的少年人心地不坏。”
“是不是你前些日子得罪过的那个龙赢然?”斐满话锋一转,猛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长笑愕然。
“随便猜的。”斐满淡淡说,然后,眼角轻轻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听说,梅家将你许了人?而且还是去给死对头做妾?长笑,你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一向爱女如命的梅天桡痛下决心把你送到火坑呢?”
他的语气很轻柔,而且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神情,长笑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她急着离开这里,便不愿仔细的把那日偷听到梅家父子的谈话告诉斐满,只是简短地说,“大户人家不都这么联姻的吗?权钱结合,有什么稀奇,那梅天桡虽然是个父亲,但更是个商人。”
“是吗?”斐满不置可否的反问一句,没就这个话题上再深入讨论,细长的眸子随意一扫,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神色一变,冷冷地问,“你穿谁的衣服?就这一间房,晚上怎么休息?”
“前天晚上,龙赢然睡床,我睡椅子上,昨天晚上,他睡椅子我睡床,至于这衣服,是因为被掳时太仓促,忘了带换洗衣物,暂借他的。”虽然觉得这问题很奇怪,但长笑还是耐着性子老老实实的回答。
扑哧,斐满乐了,满心的恼怒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听听这什么话吧,“因为被掳时太仓促忘了带换洗衣物”这丫头,当人家抓她过来避暑呢?
长笑见斐满脸上又乌云转晴,于是,不失时机地问,“师父,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嗯,他正待答话,忽然眸色一沉,悠悠笑道,“来不及了,那个心地不坏的龙姓少年回来了。”
八
“你是谁?”龙浅放下手中的东西,警戒的望着前方仪态悠闲的男子。
斐满含笑上下打量龙浅,并没有立即回答,长笑往前跨一步,指着斐满,有礼貌地介绍道,“我师父——斐满。”然后,又指指龙浅,说:“他是龙赢然。”
介绍完双方后,有瞬间的冷场,不管是那个看起来老练的男子还是青涩的少年似乎都没打算相互寒暄,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盯着你,很是尴尬,长笑夹在中间,琢磨着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找到话题,正发愁,忽然听到龙浅问,“你们——要干什么?”
这次不等长笑回答,斐满就抢先开口,“在下正要带小徒离开,有问题吗?”
离开?龙浅的脸色刹时变得很难看,他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长笑,像是确认一般重复,“离开?”
长笑点点头,说:“我打算跟师父走。”
“是吗?”他垂下眼片刻,思索一会儿,复又抬头静静地说,“可是,你说过——不逃的。”
“我……”长笑无语了。她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两个人站在敌对的立场,她的那些话本就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随便说说而已,谁都知道是当不得真的,可是,对上那双清冷而认真的黑眸,这些狡辩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天际飘来一朵黑云,光线刹那变暗,长笑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话也不知道怎么讲,只得求救的看向斐满。
斐满仍是笑吟吟地负手而立,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斜睨着长笑,用一种异常温和的声音说,“干什么不好?非要骗人?骗什么人不好?非要骗这个把你抓来暂时掌握你生死大权的人?胆子很大嘛,也不怕别人发现了恼羞成怒杀了你?卿卿,你以后记得,再遇到这种事,别人问你逃不逃,你干脆就自刎好了,反正回答自己的心里话——逃是立即被杀,昧着良心说不逃——将来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