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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好了。
《孕中》
午后略带了些热气,院里白花花一片日光,池塘里的荷花都奄奄一息地耷拉着脑袋,偶有鲜红的蜻蜓停留片刻,也很快躲在荷叶下面纳凉。
伊春午觉醒来,背后全是汗。因已有了四个月身孕,动作笨拙了许多,吃力地从床上坐起,还没开口,舒隽早已从窗下走过来,拿着扇子替她扇风。
“热得厉害么?”他替她把头上的汗擦干净,又将乱发拨到耳后去。
伊春喝一口茶,脸上有点泛红,摸了摸脑袋小声说:“呃,我好像……又饿了。”
睡觉前她可是吃了很多东西,再这么下去,不等孩子生出来,她就要变成猪了。
舒隽一点儿都不介意她吃成猪,巴不得她多吃点,柔声问:“想吃什么?”
伊春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想吃碱面。”
她自有了身孕后,饮食行动上和别人还不一样,寻常人的孕吐她是半点也没有,寻常人有了身孕,大多喜吃酸甜之物,她喜欢的偏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碱面,比如胡瓜拿来拌糖,再比如把鸡胸脯用水煮了,白白的蘸酱吃。
舒隽立即回头高叫:“小冬瓜!”
很快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年纪也就十一二岁,比小南瓜的机灵慧黠不同,他看着十分老实。
这孩子是他俩在滇地遇上的,因为村里闹饥荒,父母只能忍痛把他放在外面买,换些柴米油盐,刚好他二人路过,小南瓜又不在身边,便把他买了下来当作小厮。
他虽然不如小南瓜伶俐,却老实体贴,自有了新屋安顿下来之后,每日打扫,屋里屋外都干净清爽,舒隽十分信任他。
“主子有啥吩咐?”小冬瓜对二人十分恭敬。
“去外面买一碗碱面,要最好的。”
小冬瓜微微一愣:“碱面?主子,这东西都一样,没什么好坏。我都会做呢。”
伊春馋得厉害,赶紧说:“那你来做吧,多加点猪油和大葱,其他的别放。”
小冬瓜手脚麻利,很快就给她端了一碗香喷喷的碱面来。
伊春拿了筷子正要挑,舒隽忽然起身走到门边,轻道:“好像有客人来了。”
说着便走出去,过了片刻,伊春忽然听见庭院里有爹娘的说话声,惊喜交加地跑出去,果然见她那一家子三口都来了,正对着院子里新长出的冬青树指指点点。
“姐!”二妞最先看到伊春,惊讶极了,“你怎么变这么胖?简直像颗球!”
舒隽笑嘻嘻地引着岳父岳母进屋,小冬瓜早已利索地去厨房烧水煮茶了。伊春娘一见女儿,眼圈便泛红,攥着她的手连声道:“姑爷把你养得真好,胖了这许多。日子过得还顺心吧?孩儿有没有闹你?”
她母女三人到了里屋说悄悄话,舒隽便陪着伊春爹在外间聊天。
且说当日伊春带了杨慎回家过年,陪老爷子下了几场棋,自那之后老爷子就对杨慎念念不忘。得知女儿要成亲,还是怀了身孕才成亲,老爷子对舒隽的恶感简直滔滔不绝,见到他就没好脸色。
这次婚后第一次来亲家看女儿,伊春爹见房舍崭新,装帧舒适,倒也挑不出什么刺,只板着一张脸,一个字也不说。
舒隽毫不在意,小冬瓜刚上了茶,他便含笑道:“伊春曾和我说,岳父最爱喝老君眉。这是今年的新茶,还请岳父品茗。”
伊春爹哼了一声,端起杯子只轻轻一嗅,登时为那清香倾倒。
他素来要强,不肯示弱,嘴里胡乱说:“茶也就这样罢了!并不出众。”
舒隽还是笑,正要说话,忽见伊春爹皱眉盯着对面桌上一碗碱面,问他:“那是什么?”
舒隽眼珠转了转,并没回答,倒是旁边的小冬瓜好心说:“女主子害喜挑嘴,想吃碱面,这是我刚下好的,还不及吃老爷太太就来了。”
老爷子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舒隽的鼻子大吼:“我家闺女就给你这样糟蹋!她怀了身孕你只给她吃碱面?!”
本来坐在里屋聊天的母女三人听见叫嚷,不知何事,赶忙跑了出来劝解。
老爷子还在痛心疾首:“大妞在家里也没吃过半点儿苦!家里虽然穷,还不至于给她吃碱面!你把屋子弄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连鸡汤都舍不得给她炖?她肚子里不是你的孩子?”
伊春急忙解释:“爹,是我想吃碱面。鸡汤我都吃得腻死了,还有什么鸽子汤乌鱼汤王八汤……天热,我想吃点清淡的嘛!”
老爷子越发怒了:“我家闺女还好心替你辩解!王八汤是个什么汤?!听名字就不是好东西!”
伊春急了,她老爹对舒隽恶感太强,做什么事都往坏处想,她张大嘴还要说。
舒隽咳了一声,朝她使个眼色:这事儿我来。
他笑着柔声道:“岳父岳母来得正好,伊春自有了身孕便常说想吃家里的饭菜,二老不如就在这里住段日子。岳母比我细心,伊春自然也欢喜。”
伊春娘正拽着老伴的衣服朝他丢白眼,听这样说,急忙点头答应。
她对这个女婿就挺满意的,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孩子品貌举止,比杨慎强了许多,处世也老练,对自家女儿也万般体贴的好,她要再不满意,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出更好的呢?
何况,杨慎已经去世了。总念着个死人也没意思。
“小舒啊,你岳父来的时候灌了几两酒,瞎说胡话呢,你别往心里去。这会儿青天白日的,你一定也有事情要忙,先去忙你的吧。”
伊春娘忙着给舒隽台阶下。
舒隽起身道:“既如此,晚辈就先告辞了,失礼。”
他又朝伊春丢个含笑的眼神,径自出门,也不知忙什么去了。
伊春爹余怒未消,叽叽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伊春娘打了他一下,嗔道:“女儿明明过得欢欢喜喜,你老掺和什么?非搞得女婿心里厌烦了,对大妞冷言冷语的,你才开心?”
她爹也说不出话,只好端着茶猛喝。
伊春娘拉着女儿的手,又去到里屋,小声问她:“大妞啊,你上回说姑爷家里是做生意的,可我怎么看他大白天还赖在家里?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
伊春心里暗笑,他做的是高利贷生意,手里握着大笔没收回来的款子,自然不用出门。但这种事不能和爹娘说,否则她爹真要把这里给拆了。
她胡乱说了个名头,然后岔开话题,说到腹中的孩子,家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伊春跟舒隽住了些日子,好歹也学了点滑头,应付爹娘还是没问题的。
到了晚间饭点,舒隽带了个盒子回来,饭后朝伊春爹温言:“前几日有一位世交送晚辈一套棋,据说棋子是碧玉玛瑙所制,棋盘乃千年紫檀木刻就,晚辈于这方面所知甚浅,不懂鉴赏,还请岳父帮忙过目。”
伊春爹最爱下棋,一听说有这么高级的棋子棋盘,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但少不得脸上装出“你个小子果然不行”的神色来,故意冷冰冰的说:“送什么棋!好好的棋到了俗人手上也俗了。拿来,我看看!”
舒隽连忙请他去到书房,打了帘子让他进去,回头看一眼伊春,她正用手刮着脸皮笑话他投机取巧鬼灵精怪。
他做个“你放心”的手势,气定神闲地进了书房。
据说后来他俩下了一夜的棋,第二天早上伊春爹出来的时候,鄙夷已经完全变成了佩服,一扫先前的愤懑,竟拍着舒隽的肩膀大赞他:“后生可畏啊!不过我还未拿出全部实力,今晚再来一局。”
舒隽连连点头:“自然,输了那几局,晚辈不服气的很。”
匆匆两个月过去,伊春的肚皮和吹气球似的越来越大,请了大夫来诊,说是孪生子,喜得一家人又庆祝一番。
因着爹娘家里还有事,不能久留,老两口万般不舍地打点行李要告辞了。
与来的时候不同,伊春爹和舒隽好得简直恨不得称兄道弟,完完全全算得上是忘年交了。
临走的时候,他拍着舒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那闺女别的还好,就是脾气倔,小舒平日里要多担待着些了。不过女人总有不听话胡搅蛮缠的时候,不用顾忌,尽管给她几耳光,马上就老实了……”
话未说完,胳膊上就被伊春娘狠狠揪了一把,他赶紧改口:“做做样子吓唬她就行,可别真打。小夫妻还是和和美美互相谦让为上。”
舒隽笑得像只狐狸,温柔无比:“岳父放心,晚辈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伊春把他袖子轻轻一拽,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哄好了,我爹他真是个老小孩。”
舒隽嗯哼一声,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在她额角吻了一下,低声道:“我倒是能理解为人父的心。倘若将来我有个女儿像你这么胡来,被野小子欺负了,瞧我不打断那小子的腿。”
伊春哈哈笑了起来:“野小子?你说谁?说你自己?”
他也跟着笑,眼见马车再也看不见了,两人这才回屋,房门轻轻合上了。
《教子》上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前行,那雪山极为险峻,时常有危崖断岩阻路,加上危险之处被冰雪覆盖,稍有不慎便会摔落深渊。
小冬瓜挥着马鞭神态轻松地驾车,反正这条路他一个月要走上五六趟,给两个大主子和两个小主子并一个小南瓜大哥买他们爱吃爱玩的,他闭着眼睛也不会摔下去。
且说当日伊春生产十分顺利,自腹痛至两个孩子呱呱坠地,前后不过一刻,回头伊春娘赶来照顾,伊春早累得睡过去,一面还咕哝:“是吃坏了肚子吧?这会儿倒不疼了……”惹得老太太哭笑不得。
从此便添了两个小主子,还是十分罕见的龙凤胎。
刚生下来的孩子浑身紫红,皱巴巴的像个肉团,根本看不出面目轮廓,舒隽却喜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手抱着个小孩儿,见人就说:“这是我儿子闺女,果然长得与我一般花容月貌吧?”
两个孩子出生到世间第一声啼哭,便是在老爹宠溺狂喜的臂弯里——因嫌他一个劲大呼小叫,叫了一晚上不给人睡觉。
后来两个小主子渐渐长大,小冬瓜终于能分辨出小女主子长得像舒隽,真正是花容月貌,小主子长得却像伊春,花容月貌四个字,大抵是分配不到他脑袋上的。
为了孩子取什么名儿,伊春爹和舒隽再一次闹得惊天动地,老爷子坚持要叫舒心舒展,这俩名字却被舒隽嗤之以鼻,他打算取名舒爽舒服,被老爷子痛骂是给人耍着玩儿的烂名字。
最后这四个名字统统被伊春否定。
因孩子是出生在早春,故男孩取名舒扬,盼他日后成人能活得自由自在,像春风一样无拘无束。
女孩取名舒和,望她温柔和善,如春日阳光令人感到温暖。
等孩子到了三岁上,能满地乱跑乱叫人了,小南瓜也历练归来,舒隽便带了一家老小,辞别岳父岳母,回到了雪山顶上。
疼孩子归疼孩子,要想磨练身体意志,还是需要找个僻静艰苦的地方。
眼看再绕过一个小悬崖便到庄子,小冬瓜挥起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