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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拉门的碗柜是盖房子时新作得,还透着一股没有散净的木料油漆味,三层的隔档上面放置干净的碗盘,中间放剩菜剩饭,下面最宽敞搁锅盆。十个火勺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用个白塑料袋装着放在个空盆里。
李燕解开口袋,那种特有的烘焙香味散了出来,觉得肚子更饿了,吞了吞口水,掂量了下自已的能力,不再迟疑的拿了两张出来,把剩下的系好关上碗柜门。
正好这会儿吴芝兰喂完了猪从外面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拉长了脸道:“一下拿两个干什么,吃一个还不行啊?”
李燕小眼珠子一转,把右手往前一伸:“奶,我没要自已吃,这是给你拿的。”
吴芝兰愣了下,脸色稍缓和了些:“行了,我不吃,放回去吧。”
“奶,你尝尝,这火勺可好吃了,我不骗你。”小手一个劲儿的往前送。
再严厉的老人对待孙女儿这么孝顺也会觉得窝心,吴芝兰常年板着的脸孔正在慢慢龟裂,粗糙干裂的手掌往衣服上蹭了蹭就要去接。刚伸出手的工夫,就被人半路给截了。
“你奶她不吃,拿给我。”
李燕扭头看向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她妈嘴里好吃懒做,没事儿就东街(gai)串西街(gai),净跟老娘们搞破鞋的她爷爷李武昌。
从自已老婆嘴里抢来的火勺,李武昌吃得倒挺香,回到东屋脱了鞋往炕上盘腿大坐,就问吴芝兰:“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吴芝兰白了他一眼:“整天就知道闲逛,饿得倒挺快。等着吧,过会儿大中回来了再一块儿吃。”
李武昌觉得自已没有儿子重要还挺不乐意:“等他干什么,他哪有准,指不定跟谁去饭店喝酒去了呢。”
“喝什么酒,他老婆生了孩子他不得赶快回来啊?”
李武昌朝着西屋那头看了眼,磕了磕烟灰,道:“生了个小闺女又不是小子,有什么可乐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没有刻意要避讳崔玉凤的意思,吴芝兰狠剜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玉凤再听见了,你就不能小声点儿?”
李燕也担心她妈听见了好难过,赶紧跑到西屋门口探着小身板悄悄的往屋里头望了眼,好在是崔玉凤睡着了没听见,这才松口气的把房门轻轻的关上。
扭头回到东屋,心里头生着闷气,却知道这时候她妈坐月子最不能动气,再不乐意也得压下来,跑到碗柜里又拿了两个火勺出来,给吴芝兰和李武昌一个递了一个:“爷,奶,你们吃,我妈说了她买回来就是给我们吃的,等吃了了她再花钱买。”
事实上,这火勺本来最初是崔玉凤单独买给李燕的间食,可到最后大部分都进了李武昌的肚子里。有了这个大人跟着吃,平均两天就得买一次,一次十个,一个月就得十八块钱。她那时候在镇上的服装厂上班,一个月才挣三十几块钱,光是买火勺就得花上十七八块钱,每个月还得上交七块钱的看孩子的费用,七七八八下来,也就剩下不到十块钱。李燕打小身体不是很好,几乎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打个七块钱的吊瓶,再少买点水果,几乎手里就没钱了。
就这李武昌还不乐意,要崔玉凤再加生活费,否则不给看孩子,让她领回娘家带。崔玉凤嘴上也没让那个劲儿,直接就驳回去:“爹,燕子是姓李还是姓崔,她要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也就得送回去,可她不是我嫁过来后在你们老李家生的吗?你话既然说到这,那我就告诉你,你们能给带就带,不能给带就掐死,以后我半分钱都不交。”打那以后真的再没交钱。
两边闹得僵,最受苦的就是小孩子。李燕那时候五岁已经开始记事儿了,崔玉凤上班的时候,她都一个人在家玩儿,小孩子难免淘气,摘个花抓点石头子,身上弄得脏乎乎的吴芝兰就会拿手指头敲她脑袋大声教训。李武昌每个月没有了进项,连香烟都从五毛七分钱的大重九一下降到了一毛钱一盒的喜歌。这让他直接牵怒到李燕身上,动不动就打骂她,要是嘴馋想吃什么东西就指使她去跟崔玉凤要。
小孩子再不懂事,时间长了也知道谁好谁赖,慢慢的学会看眼色,崔玉凤上班的时候,就悄没声的自已一个人躲在墙根儿底下玩儿,等着盼着她妈下班。
每天崔玉凤下班回家刚推开大门,李燕就乐得像只真小燕儿似的一下子飞扑到她怀里,直吵吵着有多想她。崔玉凤就问她今天都干什么了,每每听见闺女挨打了都会觉得心里难受。可是又没有办法,李大中在外地出民工没回来,捎回来的钱从来都被李武昌把持着,也到不了她的手里头,为了养活自已和孩子,就得上班挣钱,明知道公婆对闺女不好,也只能装聋做哑,背地里搂着李燕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直到又过了两年,李燕大些上了学这才好了些。
------题外话------
《春风吹》
春风吹,
春风吹,
吹绿了柳树,
吹红了桃花,
吹来了燕子,
吹醒了青蛙。
春风吹,
春风吹,
春风微微地吹,
小雨轻轻地下。
大家快来种蓖麻,
大家快来种葵花。
儿时的记忆,不知道有没有同龄人还记得?
第三章 皮子
两张火勺下去一大半儿了,李燕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便坐在炕沿上往里头偎了偎,冲着李武昌道:“爷,我听奶说你以前经常上山下套勒野物吃,怎么现在不去了呢?是不是岁数大了爬不动山了?”
“谁叫的,我那是不稀得去,要是去照样能勒着野物。”
“可拉倒吧,都多大数岁了还有那个能耐,你就别再嘴硬了。”吴芝兰吃完最后一口火勺儿,抹了抹嘴巴就要下地去。
“唉奶,你可别小看我爷,我爷他现在身体好着呢,年青小伙子都不换,跑个山那还不是轻飘儿的事。”
吴芝兰刚想迈步就停住了,怀疑的看向李燕:“你这个丫头片子今天怎么不太对劲儿,净挑了好听的说,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赶快说?”
李燕嘿嘿一笑:“还是我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爷,奶,我跟你们说,我听班里有个同学说,他有个姑父倒腾皮子挣老鼻子钱了,我就寻思着我爷也会上山下套,要是能弄着些野物,正好皮子扒下来卖不是挺好的吗?”
吴芝兰道:“皮子能卖钱这谁都知道,还用你个小孩子说。统共一张皮子卖到供销社还不到两毛钱,不够费劲的呢。”
“不是的,我同学说一张上好黄皮可以卖到十几块钱呢。”
“多少?你再说一遍?十几块钱,你同学抢钱啊?”
“真的,奶,我没骗你。”
“小孩子还学会说瞎话了,看我不打你——”说着,吴芝兰就举高了手。
“你把手放下。”李武昌一反常态没有火上浇油,而是皱着眉思考状的问李燕:“你说的黄皮是——黄鼠狼皮?”
李燕知道这里的人对这种动物都忌讳直呼其名,有些人甚至叫它们黄大仙,早晚两柱香供着。尤其眼角稍到吴芝兰变了变的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把冲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皮,反正他说价钱挺高,而且不光是它还有别的皮,要是毛色好皮子没被剥破,都能卖上好几块儿。”
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吴芝兰开始有些动摇,扭头问自已老头:“你说这事儿能是真的吗?”活过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皮子能值几个钱,那玩意又不能当肉吃,顶多冬天下雪铺在身底下隔凉。就这也能卖出好十好几块儿钱,她还真的不太相信。
不怪她不相信,要知道那年头一个像崔玉凤那样的好制衣工一个月才挣三十几块钱,一张皮子能顶上她十多天挣的工资。能相信的也就只有李燕这样重活一回,有了上辈子经历的人。
李武昌又点了一根烟,吸了口才道:“嗯,我也听别人说起过皮子要长价的事,看来八九是真的了。这样,你今天晚上给我烙两张饼,我明天一早上趟山多下些套,看看能不能勒两只野物回来。”
“你要是去也行,把二虎子带上,路上好照应点儿你。”
二虎子是李武昌上山那会儿收的徒弟,跟他学怎么码脚印怎么下套,也是周家堡人,住在山根儿底下。吴芝兰担心李武昌上了年纪,再出了什么差错,这才提议让他跟着。
李燕在旁边没放声,李武昌这一辈子上山连块皮都没磕破过,更别说有什么危险了。不过,这会就算她这会儿说了,八成还会被说不孝,干脆把嘴闭上什么都不说。
“那你油饼多烙两张带着他那份。”李武昌倒是没反对,只是明天大早就得走,得先去告诉二虎子一声。穿了鞋下地,把他那顶深蓝色的前进帽戴头上就往外走。
吴芝兰从屋里头跟出来,道:“你回来的时候去趟周生家,看看大中在没在他们家。”
“两股道呢,我还得往前街扎一头,你让燕子过去找,我不往那边走。”
“平常你闲得可堡子里溜达,真正让你找人的时候倒不爱动弹了,我这辈子嫁给你算是倒老霉了。”
“老娘们瞎嘟嚷什么,别总把那两字挂嘴边儿上,我明天还要上山,听不得这话,赶紧给我把嘴闭上。”
吴芝兰张巴张巴嘴,最终没再出声往下说。眼看着李武昌迈出大门,回头朝李燕凶巴巴的道:“还站着干什么,去找你爸回来吃饭。”
李燕听话的点头,出了大门朝着左面的小猫儿道就往前街走。
快到饭点了,堡子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在往外冒着炊烟,炒菜的香味不时飘散出来。周家堡不大,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前后街这么转下来就知道谁家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正是因为地方小,丁点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左邻右舍,跟着整个堡子里就都知道了。
前街的住户较为集中也相对热闹,堡子里有口井,是早些年刚开始过大集体生活那阵子打下来的公用井。近两年少数有条件的人家都在自已家打井,剩下大部分的人家则还吃这里的水。
这口公用井旁边有棵上百年的老柳树,不管是春夏秋冬,闲暇时间总会有人跑到柳下面,就近找块大石头也好从家里头搬个板凳来也罢,凑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的混摸打屁闲扯淡的瞎聊。
李燕要去的周生家就在大柳树后身,路过井沿边上时,见着两男人不时的回头指着周生家房子在那里嘀嘀咕咕,看见有人过来立马住了声。
“哟,燕子啊,找你爸回去吃饭呢吧?”
李燕一看,两男人一个是钱国英的男人周军,一个是他大哥周毅,出声跟她说话的也是住在后街的周毅。
崔玉凤打小就教育孩子碰到人要知道叫大叫小,基于养成的良好习惯,李燕冲着两人招呼唤道:“是啊,周大爷,周二叔,你们都吃饭了啊?你们看见我爸了吗?”
周军拿下巴往身后指:“看见了,正在周生家报窝呢。”说完忍不住的在那嘿嘿的笑,被周毅拿胳膊肘用力朝着肚子拐了下:“当着小孩子面,你瞎说什么你?”跟着冲着李燕子展开笑容,道:“别听你周二叔瞎放屁,你爸在那儿呢,赶紧过去吧。”
李燕低垂着眼帘下眸光微闪,跟着抬头扬着笑脸道:“好,谢谢大爷、二叔。”抬脚继续往前走,路过井沿柳树,进了周生家敞开着的大门。
第四章 善意的谎言
周生家里没养狗,李燕人小脚步轻,直走到院子里都没惊动屋里头的人。拉开半掩着的房门,经过砌着锅台灶的外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