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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你要生了?”巧儿大叫一声,这才看见了玄衣逐渐下滑的身子,她在椅上已然坐立不住,疼得曲起了身子。杨三闻声丢了手中的鞭炮,冲过来将玄衣抱起:“妹子,你怎么样?”
“抱……抱我去内室,恐怕是要……要生了!”玄衣疼得满头大汗,不断地呻吟着。
杨大夫和产婆很快就来了,杨家兄弟俩守在室外,紧张得像是自家娘子生孩子。幸好老杨大夫早有准备,他知道玄衣的状态不好,生怕有个闪失,连产婆张氏的家也给迁到了隔壁,随时就等着为玄衣接生。遇到这样一家人,把她当成至亲一样看待,玄衣很是幸运,尽管因为她的额中有紫冉他们才会如此,但她还是不甚感激。
老大夫要帮玄衣施针麻痹,让她不至于太痛,玄衣拒绝了,那样的话,孩子若是有什么危险她会感受不到,这个过程所有的母亲都能熬过来,她当然那也能。
老大夫出去了,吩咐着巧儿和两个儿子烧水,准备火盆,忙得不可开交。
玄衣脸上浸满了汗珠,嘴唇咬得发白,有些地方已经被她咬破,渗出了丝丝血迹。那样的疼痛让她绝望,仿佛被人生生地把身体劈开,又狠狠地捶在腹中,她忍不住低声呻吟着,声音极小,细若蚊蝇,听得接生的张婶一阵心酸。
孩子不仅早产,而且还是横位,张婶倒抽一口冷气,手都是抖的。她从没见过如此坚强的产妇,眼见得只有出气的份儿了,还开口对她说:“张……婶,你……别慌,慢慢……来,孩子,不会……有事!”
张婶眼中不禁噙了泪花,她重重地“哎”了一声,说道:“娘子你若是受不了,尽管大声叫出来吧,不要忍着。”好几次玄衣快要疼得晕了过去,张婶甚至都探到她的鼻息似乎没了气,可是她很快又睁开了眼,继续着奋力地挣扎着。
杨大夫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转,但他一个大男人,却也帮不上什么忙。依张婶说,胎位倒是在挣扎中挪正了,便就是生不下来,看来玄衣还有得折磨。
有是一番挣扎,玄衣已经没了力气,她停下来,急急地喘着气,张婶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孩子被憋死了。玄衣将最后一点灵力置于腹中,就是为了保孩子的呼吸,尽管这疼如此折磨人,再让她选,她还是一样保孩子。这是苑荣的孩子啊!他宁可自己死,也要守护住的孩子,玄衣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个宝宝的,她又怎么能让宝宝有任何闪失呢!
“继续!”她咬牙说道,又是一轮撕心裂肺的挣扎。
门外传来喧哗声,好像还有兵器的打斗声,她充耳不闻,心心念念的是孩子快些生出来。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又大力合拢,一个男人如旋风般地飞奔至床前,握住了她的手。
“玄衣,我来晚了!”他紧紧地握着她,“别怕,有我陪着你。”
她看着他,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泪就这样忍不住顺着眼角落下。
“我想……是因为……我害了那么多人,老天爷……要降罪在我的身上,”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连笑的力气也没有了,“所有的罪……都让我……来承受吧,只要……不伤害……孩子!”
“不,不是你的错,老天爷若要降罪,罪责全在我一个人,与任何人无关!”他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没事的,孩子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对呆立一旁的张婶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这位张婶,请你告诉我,我能帮些什么?”
张婶瞋目结舌地看着那张俊得脱俗的脸,忘了自己此刻在接生。何曾见过男子入产房的,这男子定是杨家小娘子的夫君,老杨大夫还说什么她夫君已亡故,看来是骗人的,小两口没准是吵嘴了,不知是什么事,竟让小娘子大着肚子跑到娘家来!可看这郎君的模样,端的是如沐春风,并不似恶人!
“你……你就抓着她的手,给她鼓劲就好了,对了,小心别让她疼急了咬了自己的舌头。”张婶说道。
这时玄衣尖叫了一声,一轮比一轮来得猛烈的阵痛袭来,她挺直了身子,眉眼疼得缩成一团。
无影心疼地说道:“怎么样,很疼吗?抓住我的手!”
她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了他的肉里,掐得他的掌中立马鲜血淋漓。看在他眼中更是心疼,不是疼到了极点,她又怎么会掐得这么深,这么用力!看她嘴唇下方全是血迹,他将一只手抽出来,抚上了她的嘴唇,疼得没了意识的玄衣张口便咬住了那手掌,一阵尖锐的剧痛划过无影的心尖,他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手臂微微曲了一下,任由她咬着。这样也好,他不能缓解她的痛,起码可以与她一起痛。
从正午腹痛开始,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凌晨,孩子终于生下来了。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玄衣松开了咬着的手臂,长舒了一口气,昏厥过去。无影探了探她的脉息,发现她是倦极睡着了,掏出汗巾帮她拭净了脸上的汗,愣愣地看着记忆中不曾遗忘的容颜。
张婶将婴儿洗净包好,送到无影手中,欣喜说道:“恭喜公子,夫人给您生了个俊小子!”
无影笨拙地接过孩子,抱在胸前,看着那闭着眼和皱巴巴的,还没有他一只巴掌大的脸,感慨万千,就是这个小家伙,差点要了玄衣的命!他的眼中扫过沉睡的她,心中涌起千般滋味,是怜爱,是妒忌,已然难以分清。若这是他和她的孩子还该有多好!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小小的脸,那孩子感到有人摸他,竟然微微动着,撅起唇向他的手指歪过来,奈何他初临人世,什么都没有学会,头一动一动地干着急,却是够不着。无影顿觉有趣,将手指放在他唇上,那小嘴一吮,便含住了手指,没有牙的口腔软软的,随着那小舌头舔过,丝丝酥麻的感觉顺着手指传遍全身。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心中泛起了丝丝柔情,谁说不是他的孩子?他会带着他长大,教他功夫,而他就是孩子的爹,这是他答应过苑荣的,苑荣说过,不要让孩子没有爹疼。他会视他作亲生,如他那般的悲惨童年,不会在孩子的身上重演。
屋外的杨家父子三人大叫着,想冲到屋里来看孩子,却被人挡在外头。来人武功高强,他们三人不是对手,不过几招就叫人点了穴道定在院外成了雪人,也怪不得,他们父子的长项本就是医术,不是武功。
听到孩子生了,杨三激动地叫道:“爹,二哥,生了生了!听到没有,小妹生了个小子!”
“皇天有眼啊,大侄女没事!”杨老大夫喜极而泣。
里间的无影听到外面的对话,低沉地吩咐道:“放了他们!”
身上的穴道松开了,杨氏父子冲到门口,冲着张婶喊道:“张婶,孩子长得像他娘么?快抱出来我们看看!”
张婶笑眯眯地出来:“孩子他爹抱着呢,你们急什么!”
杨家父子面面相觑,感情来的这是孩子的爹啊,怪不得这么嚣张,玄衣咋骗他们丈夫亡故了呢!虽然玄衣醒来后否认了,不过杨家父子还是在无影的坚持中总结出了所谓事实的真相:孩子的爹一定就是代盟主,否则准盟主怎么会为了他连盟主也不做,听说他本是前亶国太子,恐怕是因为要娶其他美人,惹正派夫人生气了,这才离家出走。他们不知道苑荣的事,于是自发地设想了一个故事出来。
孩子因时早产,气血稍弱,杨老大夫精心配制了各种药膳,既补玄衣,又补孩子,所以到了出月的时候,这个早产儿也变了一副模样,皱巴巴的面皮脱去了,脸圆润了许多,白白净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可爱。无影瞧着他笑得开怀,这孩子除了和苑荣一样的白,五官长得像玄衣,没有他爹的影子。
一个月来玄衣忙着恢复元气,杨老大夫为了报突袭之仇,假托她体质虚弱,情绪不稳,不宜被人打扰,硬是没让无影与她见面。
随无影前来的是菊笙和梅磬,她二人誓死跟着无影,他只得带了她们同来,据说昙筝也想跟随,却被姜由强行留下了,做了贴身侍卫。杨家两个单身汉见到制服他们的竟然是两个美貌女子时,一腔怒火早不知散落到了何方,相处了月余,他们两兄弟与梅磬和菊笙混得熟了,带着她们将这曲罗城好吃的尝了个遍,却把个无影天天冷落在家中帮着带孩子。
玄衣听说后,一阵默然,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突然出现的无影,索性依从老大夫之言,与他暂不相见,但是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孩子满月这天,她总要走出这房门。其实每日里听着他在外面和巧儿小声说这话,问询着她的身体状况,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想问他为何会来此地,是怎么找到她的,还有洗墨山之战实况到底如何,但都没有问出口,时机不对,一切均不对!
孩子满月那天,是个雪霁天晴的日子,玄衣将养了一个月,丰腴不少。无影一袭暗红的锦袍,外面罩了件雪狐大裘,怎么看怎么还是那个翩翩公子。见到玄衣抱着孩子出来,他很顺手地接过了孩子。
“我来抱吧!”
玄衣的手顿了一下,待要拒绝,孩子已被他抢到了怀中。这情形看在外人眼中,谁也不信他们不是夫妻。
因为杨大夫是名医,受他恩惠的人亦多,他家中从未办过喜事,如今闻得他的侄女生孩子,却有不少街坊前来道贺,送了贺礼。快嘴的张婶早对着大家将无影与玄衣夸得天上少有世间绝无,中街坊邻居已将二人看作夫妻,只是无人知这郎君的姓氏,道贺时便一口一个公子夫人地喊,无影不仅不辨解,还回了一句:“小生姓曲!”一时之间,曲公子曲夫人的称呼络绎不绝地响起,把个玄衣叫得脸色郁闷。但对上大家的笑颜,却不好相驳,唯恐破坏了这份喜气,她只得拿眼狠狠瞪了无影一眼,后者装没看见,抱着孩子给众人看,一脸的乐陶陶。
菊笙和梅磬没看过自家公子这副傻傻的表情,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两人小声嘀咕着,直说玄衣是无影公子的克星,这辈子看来是栽在她手里了。
等宾客散尽,众人皆明智地退了开来,屋内只剩下了抱着孩子的玄衣和无影。他轻轻凑到玄衣身前:“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儿?总不能一直叫宝宝吧!”
玄衣侧身让了让,避过了他伸过来的手,低声说道:“我自会取,不用你操心。”
他挑了挑眉:“这也是我儿子!”
玄衣的脸色微微一变:“无影,你……”
“怎么了,你不愿意了么?当着苑荣的面,你可是答应过以后由我照顾你们母子的,你也答应过他,不会让孩子没有爹。”
“他没有爹也一样会好好长大。”玄衣轻叹。
半响没有听到无影的言语,她抬起头,却见他专注地盯着她,眼中的神情很是奇怪,见玄衣看他,他很快转过了脸,轻咳两声。
“你说,孩子叫筠好不好?”玄衣蓦然抬起头,他看着窗外,神情间未有丝毫异相,紧抿着嘴唇,玄衣几疑是自己听错了。正自不安之时,他又说道:“筠是个好字呢,那青青的竹子,四季不凋,傲欺霜雪!”
“不!”玄衣很快便否定了这个字,筠的名字,怎么能用在孩子身上呢!她狐疑地看着他,无影转过身来,笑着说:“以前听你曾经在梦中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