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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多少人马?我们还剩多少人马?”慕容白问。
“他们的袭击太突然,我们刚拿下洛安城,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暂时没有摸清他们的具体情况。”朱光第言语恭敬,唇边却带着淡淡不屑,“太子放心,北门固若金汤,还请太子退回紫灵城,这里太危险了。”
慕容白恍若未闻,看着城下的敌军,若有所思。
朱光第的人马刚刚结束了一场艰苦的战争,此刻再应付全副武装,做好十足准备的江连城则显得十分吃力,刚开始还能拿弓箭压住如潮水般涌过来的敌军,但是没撑多久羽箭就用完了,而江连城的铁甲车已经到了城门,正猛烈的撞击着城门。
一架架云梯高高架起,不断有敌人攀上来。即使洛安城素来占尽地利易守难攻,但是朱光第的军队已经疲于应付,何况之前他们攻城之时已经将城墙城门摧毁过半,给此刻的江连城提供了不少便利。
谁也没想到,一直被中越灾情拖住又陷入淮南战事泥潭的江连城竟然能这么快脱身,并神不知鬼不觉的逼近洛安。
大燕国的燕子河以南几乎尽归于江连城囊中,半壁江山已经易主,若是洛安失守,他占据洛安再一路横扫北部,大燕国便要改姓江了。
顺着云梯爬上城墙的敌人越来越多,慕容白也顾不得多想,拔了长剑御敌。有士兵匆匆来报:“城门快破了!”
朱光第脸色惨白,问道:“派人再去探,援军到了没有?!”
这时有人欣喜的大喊,“是云公子,云公子带人来了。”
慕容白循着马蹄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大队人马赶来。一身黑袍,大兜帽遮挡住大半张脸的陈崇云骑着同样墨黑的战马,遥遥望去宛如收割生命的地狱死神。
伴随援军而来的是一声巨响,城门轰然倒塌,一阵喊杀声震耳欲聋,江连城的军队如潮水般涌入。最先冲进来的竟然是身着大燕服饰的士兵,是驻守洛安城的铁卫!
章夫长带领着刚刚去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几百铁卫,连军服都来不及更换,拿了武器便上了战场,冲在了最前面。
“护送太子先离开!”朱光第大喊。
章韩子眯起眼睛冷冷看了一眼朱光第,目光移至慕容白,先是一愣,随即一声大吼,“杀了他,别让他跑了。”
慕容白抖了抖染血的长剑冷冷一笑,这些人他还没有放在眼里。
章韩子领着十几个人将他团团围住,他们都曾是铁卫里的高手,单打独斗或许不是慕容白的对手,但是一拥而上就算是缠也会将他缠死。
慕容白连杀六七人,体力渐渐不支,章韩子见这么多兄弟都死在他剑下更是睚眦欲裂,一声暴吼,一柄大刀虎虎生风,趁慕容白应对其他对手之际,砍向他的脊背。
一支羽箭破风而来,击落他手里的大刀。章韩子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射出那一箭的白袍银甲将,“世子……”
江连城快如闪电,轻轻一点马镫,人已经飘至慕容白跟前。
江连城也不拔剑,径直走向慕容白,脸上竟带着浅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慕容白也带着笑。
第九十二章 西出阳关无故人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燕子河畔的柳树冒了嫩嫩的新芽。
燕子河是大燕境内最大的河流,从西向东流向大海,将大燕国一分为二,北边是已经登基一年刚满一岁的幼帝秦渊,南边是势均力敌的中越,将都城由远在西南的齐川迁至了淮安,和洛安遥遥相对。
春寒料峭,江连城一身白色春衣,独立在园中。
东方玉拿了一个件大氅给他,“虽然已经开春,淮南不比齐川,还是要当心风寒。”
“谢谢。”江连城挡住她欲上前替自己系好大氅的手,直接接过大氅,仍是定定的看着院中已经凋谢殆尽,开始冒出绿芽的梅树。
有侍从来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江连城冲东方玉微微点点头,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东方玉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慕容青的墓地在离淮安城二十里地的燕子河畔,几经修葺如今已经成了个小小的花园,依他所求,墓园里种满了梅树。
一年前江连城自信满满,领着五万大军直扑洛安城,却被陈崇云三千鬼兵打的落花流水,一度被逼退到燕子河,若不是慕容白相助,他不仅仅是要全军覆没,恐怕自己也要葬身河底。
而慕容白却从此再无踪影,定远侯于是扶植了他刚刚出生的儿子为帝,自己成了摄政王。而他虽然重创了陈崇云那三千形如鬼魅的军队却也付出了五万人马仅不到百人生还的代价。
那是一支怎样诡异的军队啊,即使是现在午夜梦回,他都要惊出一身冷汗,刀砍不死,箭射不死,明明被洞穿心脏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即使被腰斩,两半身子还在不屈不饶的往前冲锋。唯有砍去他们的头颅,才能让他们彻底倒下,那些已经不是人,而是地狱的恶魔。
慕容青被陈崇云的利箭穿胸而过,他和慕容白齐齐奔向他,却已经无力挽回。这一年时间里他抓紧练兵,做好万全准备,燕子河以北的大燕已经不是秦氏的大燕,已经不是从前的大燕了,慕容白的离开或许是最正确的选择。
飞驰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听到车夫的呵斥,“什么人这么大胆,世子的马车也敢拦!”
江连城撩开车帘子只见一个头发蓬乱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跪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满脸泪痕的恳求道:“求求大爷,我家小姐突然病了,求大爷载我们进城找大夫,求求大爷了。”江连城制止了车夫将要出口的呵斥,温和道:“领我去看看。”
“就在那边树林里。”小丫鬟指了指方向,飞快的奔过去。
树林的小径果然倒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虽然衣衫又皱又脏却掩高贵温雅的气质,此刻她紧闭双目面如金纸,已经昏厥过去。
小丫鬟带着哭腔,无措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姐一直好好的,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了。”
江连城立刻拉开她的衣袖检查,果然在左手掌背看见两个细细的牙印,还渗着丝丝血丝,手已经肿起来了。
“是被毒蛇咬了。”江连城想也没想低头吮住她白皙柔软的手,将毒血吸出,然后将她抱上了马车。
那小姐一直昏睡未醒,江连城突然觉得她有几分面熟,问那小丫鬟道:“你们是打哪里来往哪里去?怎么会搞成这样?”
小丫鬟鼻子一酸,掉起眼泪来,但就是不肯说话,只顾着哭。
“佩儿”那女子悠悠转醒,睁开眼睛虚弱的问道,“你在跟谁说话,哪来的马车?”
江连城看着她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终于想起来了,“明河小姐!”
秦明河一呆,随即喜极而泣,摸索着拉住江连城的衣角,“世子。。。。。。明河。。。。。。明河终于找到你了。”说罢头一歪,又昏睡过去了。
江连城无法,只能催促车夫快马加鞭回城,从小丫鬟佩儿的口中,他才断断续续得知,荆王一个月前不是病逝,而是被亲生的大公子杀死了,秦家三兄弟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凶狠残暴,对洛安朝廷来的使者言听计从。
“小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佩儿带着哭道。
江连城神色严峻,荆国遭此变故,想来其他封地上的王侯也不能幸免。
秦明河在被丫鬟们抬进房时清醒了一会儿,说了一句,“世子,父王要我问你,揽江阁的诺言可还算数?”
“算数的。”江连城郑重点头。
而此时的慕容白已经出了玉门关,循着秋荻留下的蛛丝马迹再加上多方打听,一路追到了楼兰,却再也无迹可寻。
在西域转悠了大半年,此时的玉面佳公子已经是满面胡沙满鬓风,他栖身在扜泥城一家小客栈里,开客栈的是一对父女,是他们将他从黄沙里拖了出来,捡回一条命。
一身红衣,梳着两个大辫子的楼兰少女阿依娜给他的水囊里灌满水,干粮袋里装满干粮,又去牵了骆驼出来,依依不舍道:“阿卡这次又要出去多久,什么时候才回来?”
慕容白眯起双眼看着更远的西边,“少则数日,多则数月,你在家好好照顾你阿塔。”
“哦。”阿依娜低头看着脚尖,右脚不停的蹭着地上的碎石头,待慕容白骑着骆驼远去,她才追了出去挥手大喊,“阿卡,我等你回来。”
慕容白没有回头,只远远的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算是回应。
阿依娜脸上笑开了花。
出了楼兰再往西北就是龟兹,这大半年间西域各国其实他都已经走遍,直到寒冬风雪降临不利于行才返回扜泥城,熬了一个冬天,天气刚刚转暖一点,他就迫不及待的出门。
一年了,秋荻失去踪迹已经一年,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只要一日没有亲眼见到她的尸体他就要寻她一日,一辈子没有他就寻她一辈子。天山脚下水草丰美,他早就在那里寻了一块好地,搭好了一个木屋,只等着找到秋荻之后,再养些牛羊,从此再也不回大燕,就在此双宿双栖,远离纷争。
一进龟兹边境的小镇乌托,慕容白便感觉到了空气中的肃杀味道,原本热闹的大街如今冷冷清清,大中午的出来行走的不是小贩和往来客商,而是一支支出殡的队伍。
第九十三章 天圣女
慕容白这大半年里,西域的各国语言都学了点,于是用磕磕巴巴的龟兹语言加上比手划脚,问路边的一个老乞丐发生了什么事。
老乞丐得了他的银子眉开眼笑,嘴里呜呜呜的却说不清楚话。
“原来是个哑巴”,慕容白无奈的摇摇头,又从干粮袋里摸出一个烤馕给他。
“少年人。”老乞丐突然口齿清晰并且用流利的汉话叫住已经转身的他。
“你是汉人!”慕容白又惊又喜。
“好心肠的少年人,如果不急着赶路就来陪我老头子晒晒太阳”老乞丐招呼他。
慕容白随手拴好骆驼,挨着他席地而坐,打开自己随身的酒囊递给他。
老乞丐也不客气,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又顺手递给了他。看着慕容白毫不避讳他是又脏又丑的乞丐,同他共饮一囊酒,老乞丐高兴的哈哈大笑,那笑声如洪钟一般,根本不像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慕容白见他高兴,顺势同他攀谈起来,拿出秋荻的画像。
老乞丐眯着眼睛盯着羊皮上那栩栩如生的女子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慕容白已经不再感到失望,他每每都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看着远处的漫漫黄沙,秋荻也曾经在这样茫茫人海中寻过他,经过人来人往,期盼失望,那种孤独和心酸,他如今深深体会。
两人坐在城门口聊了不到一炷香时间,抬出城门的薄皮棺材就已经有七八具之多,有些只是简单拿草席裹着,露出一双青灰色布满毒疮的脚。
即使是在沙场上杀人无数的慕容白看到那情景都忍不住一阵恶心反胃。
“才刚刚开春,怎么就闹起瘟疫?”慕容白不解,西域不比中原,地广人稀,冬季滴水成冰别说苍蝇蚊子,牛羊都会被冻死,此刻闹瘟疫,实在是太奇怪了。
老乞丐看着那具尸体冷冷一笑,“你说你要找的人一进到西域就消失无踪?一点线索都寻不到了?”
慕容白点点头。
老乞丐眼里有一丝痛楚闪过,“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夫人也朝圣去了。”
“朝圣?”
老乞丐点点头。
“是在什么地方?”
老乞丐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哽咽,“我已经寻了十年……”
慕容白眼神一黯,复又坚定道:“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