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庖女情刀定江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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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押解官一听这话果然停了手,一口唾沫吐在秋荻身上,“妈的,要不是死太多人,老子不好交差,非打死你个兔崽子。”

猛子忙扶起秋荻,轻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秋老弟你且忍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青衫书生脱下自己的长衫,盖住了秋老爹的头脸,扶了秋荻一把,“走吧,这里的村民看见会帮忙安葬的,你要忍耐,将来有命回来,才好给你爹好好寻个好地方安息。”

秋荻点点头,任由他们架着走,流着眼泪,不停的回头看。

秋荻悲伤过度,加之身上又伤痕累累,没走进步就昏迷过去,栽倒在地。

猛子把她背了起来,真的很轻很轻,好像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一路多亏得猛子和书生张灵照料,秋荻身体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是身上的疤痕和脸上那一道小指头粗的肉粉色疤痕,却无法消除。

每天睡觉前,秋荻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哪里还有心思管脸上那道疤痕是否影响美观。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乱世中,每一个人都是朝不保夕。

没几天,队伍里又死了六七个人,有的是病重被丢弃在荒山野岭喂了豺狼,有的是被押解的官兵活活打死的。

这一路北上,路过村庄城镇,见到的都是满目疮痍。

城镇里物价飞涨,一贯钱如今只能买到二两肉,还是百嚼不烂的猪脖子杀刀肉。大街上蹲的躺的全是乞丐,很多都是乡下过来讨生活的。

农具都被收缴,换来的一贯钱连个锄头的买不到,错过的春耕,好不容易用树枝松了土播下的种子根本不长,长了也是瘦弱不堪不打花不结谷子。加之春季雨水多,河水决了堤,朝廷却还忙着收缴兵器查抄兵书,根本没人赈灾,老百姓根本没活路。

走了十来天的路,秋荻的脚底全是水泡,沉重的脚镣把她细嫩的脚踝磨的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钻心的疼。身体疲惫不堪,心也已经麻木了,她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在这地面上走着。

身后传来斥骂声,鞭子抽在皮肉上啪啪作响。

第二十一章 密谋举事

秋荻回头看了一眼,被打的是书生张灵。因为在破庙时,他把青衫给了秋老爹遮盖,身上只剩下一套白色中衣,已经满是泥水,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鞭子抽破的布缕在风中摇曳。

张灵获罪,只因为替无辜被杀的邻居仗义执言了几句,虽然文弱,却是个有勇气有正义感的真汉子。

张灵的病越来越重了,咳出来的血比之前多了许多。

秋荻和猛子又轮流背起了他。

看着奄奄一息的张生和麻木绝望的人们,秋荻心中有些东西开始悄悄滋长,好像星星之火。

一路到了淮南郡,队伍里又添了几个新人,一路上死了太多人,不抓一些新的来补充,那些押解官兵没办法交差的。

半夜里秋荻睡的正熟,突然被人摇醒了,睁开眼看见成大器那张熟悉的脸,以为是做梦,翻个身准备继续睡。

成大器干脆把她拖了起来。

“大器!”秋荻简直不敢相信,白天新抓进来的几个民夫里,居然有成大器。

“嘘”成大器示意她不要声张,看着守夜的士兵目光投过来,忙就地挨着秋荻躺下。

“你怎么会被抓到这里?”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成大器咬了咬牙,眼里是仇恨的火苗,“我爹和娘被杀了,铺子也被烧了,我逃了出来,准备去巴蜀。”

秋荻侧过身子面对着成大器,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安慰。

成大器听闻秋大叔死在途中,也不禁流下男儿泪。

成大器深深看着秋荻,很轻很轻的说:“我本欲南下去巴蜀,加入中越王的队伍,我要替我爹娘报仇,杀了那狗皇帝!”

“中越王?”秋荻一愣,江连城那只狐狸,不就是中越王世子么?他,反了?她这十几天来,天天跟脚下的路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

成大器点点头“那狗皇帝不仁不义,弑父夺位,还诬陷太子,蒙蔽天下人。如今为了坐稳龙椅,竟效仿千古暴君,还大兴土木,建宫殿,修皇陵,视百姓为刍狗。”

昔日洛安城,繁华沦沧海。

秋荻闻之,心中的火苗滋长的更旺了。

太子没有谋逆,赵无庸没有谋逆,哥哥冤枉!

成大器道:“我逃出洛安城之后便一路南下准备去巴蜀,有传言太子秦珏没有死,正是在中越王那里,中越王站出来拥护太子,要拨乱/反正。”轻叹了口气,懊恼道“行至这淮南遇上那些狗贼到处抓壮丁去修皇陵,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成大器的到来让秋荻心里一下子有了慰藉,心中也有点点希望冉冉升起。

遭遇了亲人被害的巨大变故,成大器较之过去成长成熟了许多,眼角有了风霜也有了坚毅。

成大器从身上扯了几条布,把秋荻的脚镣又多缠了一圈,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脚踝,心中发酸。

“我没事,一点皮外伤。”秋荻扯了扯破碎的裤脚却怎么也遮不住狰狞的伤口。她现在还穿着那双单布鞋,福娘给做的新靴子,早就被押解的差役给搜刮走了,幸好藏在靴子里的离霜刀她早早拿出来,贴身收好了。

有了这把削铁如泥的刀,再加上成大器,猛子哥,再带上张灵逃出去。

秋荻将这已经在心中酝酿许久的想法告诉了成大器。

大器点头赞同,心中仍有犹疑,道:“如果要逃跑,单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再加你那个朋友,恐怕没有办法同那些带着刀的差役拼,他们还有三个弓箭手。何况我们还都带着脚镣,还要照料一个病人,怕是根本跑不了多远。

秋荻点点头,成大器的担心不无道理,秋荻见过那三个弓箭手的箭术,不能说百步穿杨,却也是百发百中。

可是如果有二十个人一起?三十个?甚至整个队伍一百多人奋力一搏?

那十个押解官兵再凶悍,也敌不过一百多双拳头。

问题是那一百多双拳头是否愿意伸出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秋荻认为猛子是绝对靠的住的,为人义气又嫉恶如仇,于是找机会把这想法偷偷跟他说了,两人一拍即合。

猛子是个热心肠,在队伍里人缘极好,很快拉拢到了七八个愿意跟着一起举事的人。

秋荻又跟张灵仔细说了这个计划。

有了张灵的出谋划策,煽风点火,事情的进展顺利了许多。这一行人里,多数是乡野村夫,对读书人骨子里就有几分敬重,加上张生那颇有魅力的口才,队伍里大半人都被说动,加入了举事的行列。

过了淮南,离西峰山就不远了,大约还有四五天的路程。

再有差不多两天,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就是车马很多的官道,不宜行事,再往前走就更难寻到机会,大家心照不宣的拖延起来。

队伍在林子里的一片湖边停下来了。大家都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咽着口水,舌头不停的舔舐着干燥的嘴唇。赶了三四天的路都没有看到河流湖泊,这几日天气又热起来,多数人水囊里的水早就喝光了,看见那清澈的湖水恨不得冲进去猛灌几口。

为首的押解官拿着皮鞭抄手站着,眼神冷冷的扫过眼前这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夫。早已经有手下殷勤的替他灌满水囊递给他。

他拿起水囊,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剩下的还美美的倒在头上洗了把脸,接过手下递来的巾子擦了擦干,才慢悠悠的说:“我知道你们都很渴了,都想喝水,那一湖水确实清冽甘甜,不过,想喝水可没那么容易。”

其他的押解士兵拔出了大刀,三个弓箭手把羽箭搭在了弦上,对准人群。

为首的押解官悠然道:“你们这些人,不要自作聪明,哼,以为本大人不知道你们在谋划逃跑,哼,本大人押解囚犯多年,你们动动眉毛我都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秋荻和成大器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安慰。

为首的押解官把玩着水囊,把里面最后一滴水倒尽。

人群中一个渴极的矮瘦灰衫人目光死死盯住那一滴水,看着它挂在水囊口,滴到干燥的地面,迅速被吸收,留下一个褐色的水印。他舔了舔嘴唇,感觉嗓子里的那团火就要喷薄而出了。

为首的押解官踱着步子,“只要你们交出牵头的人,我立刻放你们去喝水,否则咱们就继续启程接着走起来。谁要是敢脱离队伍去湖边,我这刀剑可是无眼啊。”威胁完,又循循善诱“只要交出牵头的人,你们就有水喝,就能活着到西峰山,等修好了皇陵,还能拿一笔可观的银子回家买田置宅呢。”

秋荻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儿,这狗贼这一招釜底抽薪真够狠毒。

第二十二章 愿以我血醒世人

人群静默了很久。秋荻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很多人眼巴巴的盯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水,舔着唇,喉结上下滚动着。

“没有人愿意说吗?”为首的押解官耐心尽失,“啪”的一甩鞭子“那就继续上路吧!”

“等一等!”一个声音怯怯的说。

为首的押解官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秋荻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黑瘦的灰衫人,颧骨很高,下颚几缕稀疏的山羊胡子,他目光畏缩,战战兢兢道:“大人,小的愿意招。”

秋荻的心沉了沉,这个人正是昨天新加入的,是个家道中落的破产小商人,果真是无奸不商,无利不起早。

这事她牵头的,如果这个奸商出卖了她。。。。。。秋荻都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望向成大器,只见他一脸愤恨,额上汗水淋漓。

一旁的张灵突然靠近秋荻,低声道:“秋贤弟,张某寒窗十五年,只因不善迎合时政,郁郁不得志,此生能遇着秋贤弟如此投缘的知己,足矣足矣。”

秋荻听他这话说的古怪,不由得皱了眉,肃然道:“张大哥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一定会有转机的。”

“我愿以我血醒世人!”

“张大哥,不要,求你,不要去。”秋荻泫然欲泣。

张生看着她微微一笑,安慰她,“没事,反正我这病,我这身体也撑不到西峰山。”

张生整了整破碎的中衣,昂首挺胸,稳稳的迈着八字步,像视死如归的战士,又像是去赴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他走出人群,走到押解官面前,“不用这么麻烦,牵头的人正是我。”

押解官看向灰衫小商人,“你要指证的人可是他?”

灰衫小商人此时的恐惧早超过了对水的渴望,他只得顺势点点头,“是的,大人,就是这个书生,鼓吹我们逃跑。”

张生面无惧色,“哈哈”笑起来,“不错,是我。”他提高声音,几乎是用呐喊的,“大家不要听信这狗官的鬼话,自古以来去给皇帝修陵墓的从来就没有活着回来的,为了不让人泄露陵墓方位,所有的工匠都会活活封在陵墓里殉葬。史书上第一暴君始皇帝便是例证!一旦殉葬,你们灵魂生生世世都要在里面为奴,不得进入六道轮回。”

押解官一鞭子抽过去,冷声喝道:“休得妖言惑众!”。见他不停止,生怕那些人被他这三寸不烂之舌煽动,拔出腰间的刀,一刀刺入张生的胸膛。

张生缓缓倒地,神色却不屈,音量却不减,“团结起来,大家团结起来,一百双拳头能开天辟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我们要为奴为婢!任人鱼肉?”张生浑身浴血,仰天长啸,“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宁有种乎?!”

一声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振聋发聩,撼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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