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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从县衙出来后,寻香又去了废宅,谷庭仪让两个院丁跟着,和儿子先回了谷园。
寻香贮立在菜园子,看着一垄一垄整茸的菜,就象看见梁妈妈蹲在地里干活一样,久久不能离去。
“走吧,六少奶奶。”
吴妈妈强行拖着她离开。
一离开废墟,街上又充斥满了,那恶素的歌谣声,“寻香寻香,是个阎王,伤夫克亲,灾星是她。”
“滚远些。”
两个院丁强壮的身板保护着寻香上了轿子,轿厮跑得飞快,生怕那些可恶的孩子追上来。
回到谷家,北院上房的走廊上站满了人,几乎所有的人对她恢复了从前的冷漠和鄙夷。寻香心中一寒,真是世态炎凉。
“六少奶奶,老太太让你别忙去隔壁。”月鹃出来拉着她先去了祖母屋里。祖母拉着她的手恳求:“寻香,梁妈妈的事,希望你能瞒着沛林。”
寻香已经哭得没有眼泪,眼红肿肿地,神思恍惚地点头答应。
“这是那院子的地契,虽然成了一片废墟,可是那地契还在你名下的。这是你祖父和父亲,请邓大人出面,帮你重新补办的,你把它收好。说不定将来有什么用场的。”
祖母把地契放进她手上,不住地叹气,“你到暖阁里歇一会,把你这肿肿的眼睛消下去,再去看沛林吧。”
“六少奶奶,老王大夫给你煎了安神汤,我一直煨在火上,你喝点,歇一歇吧。”月鹃端来一碗温热的汤,只有她对寻香还保持着关怀。
寻香喝罢安神汤,身子软软地进了暖阁,把地契叠好放进怀里,睡在紫檀木大椅上,眼皮沉沉地睡着过去。
48 不如痛快
午后,谷柏熊从巡州回来了。
北院上房后面的书房里,谷庭仪的儿子、儿媳妇坐满了一屋子。谷庭仪两老夫妇坐在上首,谷庭仪的脸青黑得吓人。
文氏坐在侧边头上,环视一眼大家,声音不高不低地道:“父亲,母亲,现在满大街的流长飞短,说寻香是扫把星灾星。你们福大命大,我可不敢相比,若是与寻香同在谷园,我只怕活不到沛丰他们回来。”
“你是什么意思?”谷庭仪沉沉地问。
“把寻香赶出去吧。我问过大家的意见,连宋姨娘他们都同意。”
因为开重要家庭会议,宋姨娘被叫了来。
谷庭仪看着大家,“你们都商量好了?”
谷柏雄道:“爹,我从巡州城回来,一路上都有人在谈谷家的事。满城的孩子都在唱寻香是灾星的歌谣。老六娶了寻香,被克成这样,真是可惜了。现在休了寻香,还来得及。”
“柏新呢,是什么意见?”大家听不出祖父的态度。
柏新哀叹道:“虽然寻香命硬,外面传的不好听,可是我不同意那么做。”家江房里。走廊,烧起来家院子与她家院子隔着一条小巷子,中间又种了“你呢?”谷庭仪问宋氏。
宋氏低着头道,“我听老太爷的,只要是为大家好,我都赞成。”
与此同时,祖母屋里,月鹃叫醒寻香,“六少奶奶,快点起来,大太太吵着祖父祖母要把你休掉。”
暴风骤雨来得太激烈了。寻香定定神,声音沙沙地道:“他们在哪里?”
“在后面的书房里。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先出去,免得惹人怀疑。”月鹃被寻香救过,心里一直想报恩。刚才给老太太和老太爷送养身茶去,无意听到大太太的话,赶快跑来给寻香报信。
寻香坐在榻椅上,皱紧眉头,冷静下来。前世可是给大太太一帮人活埋的,今世再不能被他们强行活埋了。大太太要让祖父休我?
休?
不用被休,已经是满城风闻的扫把星,被休了,再多一层冰霜,也不是受不了的寒冷。
只是,沛林怎么办?还有祖父祖母会同意吗?可是,月鹃跑来报信,情况一定十分不妙。
反正已经弄成这样,不如去听听!
书房里。
文氏瘪下嘴,正冷冷道:“父亲。我本来给老六留着面子,想着老三夫妇养他不易。可是老三有私心,就怪不得我翻脸不认人了。”
柏新气恼道:“我怎么有私心了?”
“老六不是谷家的孩子。别说嫡出,就是庶出都不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寻香趴在书房外的窗户下,听得此话,背上冒出一股寒意,沛林不是谷家的孩子,难怪与谷家的人长得不象。
“你从哪听来的胡言?”谷庭仪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问华锦呀。就是老六受伤那晚,老三和弟妹在书房里说话,被华锦起夜时偷听到了。父亲若是不知道这事,那就是不顾谷家子孙的利益了。如果父亲不顾儿孙们的利益,儿媳就只有为自己的孩子、孙子作想了。”文氏理直气壮地说道。
莫氏眉头拧在一起,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沛林不是谷家的孩子,这个情况就更不同了。然而谷庭仪根本就知道这事,所以脸上毫无慌乱。
“父亲,儿媳也没别的多说,这么多年来谷家养着别人的儿子,后来又费尽心思和财力为他娶妻,儿媳不敢问父亲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儿媳嫁过来时,母亲可是和我说过,谷家的家谱只有嫡子,没有庶子。如今沛林一个外人却上了谷家的家谱,这事……”文氏步步紧逼。
谷庭仪的脸寒得结冰,一双利目直视文氏,“华锦说是那样就是那样吗?你们恐怕听错了。”
“听错了?上午我可是问过三弟妹,她已经承认了。”
范氏勾着头,不敢看两位老人。
谷柏新恨得咬牙切齿,只差当众骂她蠢货。
莫氏道:“不扯那么远。大媳妇,你直接说你的想法吧。”
文氏背一挺,“把沛林和寻香逐出去。”
“那你先要我的老命吧。”谷庭仪脸上肉一横,站起身,走到文氏身边,“你拿个杯子,一下砸死我,一切便你说了算。”
文氏一怔,谷老头为了外人,竟然如此耍横。本来,她想弄死谷老头,左右谷家所有的产业,可是弄不死他,有那香那个小蹄子会救人。现在谷老头又非要养着沛林那个废物。退一步求其次吧。两眼一红,哭了起来:“我为谷家呕心历血的,为了什么?当初母亲把家业交给我时,谷家才多大的产业?不过三十万两,还包含媳妇们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如今,已是百万,我真是错了?”
“你没错!”谷庭仪坐回位置上,冷声道,“既然你们容不下沛林夫妇,那就分家吧!沛林夫妇跟着我们老两口,我老两口不吃不喝,养他们,不占你们的份子!”
莫氏低下头,对寻香,她心里一直很矛盾复杂,这孩子的命着实硬了些,可是若不是寻香,恐怕老爷的病好不起来,也精神不起来。
“祖父。”
谷庭仪的话令寻香感动,救活祖父,真的是个转折,也是一件值得的事。寻香从外面平静地走进来,淡然道:“寻香谢谢祖父的爱护。既然沛林不是谷家的人,寻香和他又成了亲,已是注定的夫妻。我们搬出去就是,只是——”
或许,她和沛林离开谷家,会活得更好些。她嫁过来没几天,陪嫁也没被吃掉多少,按理,谷家应该会分些财物她的。
文氏两眼一亮,这丫头倒是很聪明,不过,她那份陪嫁,怎么可能就那么还给她?当然,让她一文不名地出去,谷老头会有意见。可是谷园的产业还在谷老头名下,若是他有天发疯,把谷园给了沛林,那才是最大的损失。因此,她决定再退一步,还是打发点寻香吧。
“寻香,虽然你嫁过来有些陪嫁,可是为了娶你,谷家花了不少钱。沛林不是谷家的孩子,这笔帐自然不能算到谷家的帐里。为了操办你们的婚事,加上布置新房,各种行头,配下人,这笔钱用得可是不少……”
祖父看着寻香,暗暗赞赏,这孩子真是好有勇气,林儿娶到她是福气。
到这份上,寻香拉下脸来了,“你就说,我的陪嫁还剩下多少吧。”
“昨晚我和秦妈妈看帐薄时,算过,你嫁过来,谷家用了足足一万两银子。还有,寻家不少田地,可是谷家花高价买过来的,当时因为你和沛林的婚事,现在看来,谷家没理由为你贴那笔钱吧?”
49 谣言
“请大伯母把帐算好,拿出来看吧。”寻香说罢转身离去,本来滞沉的脚步,变得轻快,甚至有点小小的喜悦,能够脱离文氏这样的人,就是阿弥陀佛。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寻家的孩子很有骨气。
祖父脸色柔和下来,“那就这么办吧。柏熊、柏新你们协助大嫂把家里的帐好好盘点一番,然后把帐册给我拿来。”
要离开谷家了,在谷家襟祻了多年的灵魂,有种说不出的自由的舒服。虽然梁妈妈不在了,可是寻香毫不惧怕离开谷家,一个人面对未来的事。
沛林一上午没看到寻香,睡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檀木珠帘处。
“六少奶奶。”吴妈妈在外边轻轻叫了一声。
帘子轻动,寻香掀开木珠帘,走进屋里,沛林咧嘴一笑,一上午他都担心着她,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这么久没看到寻香,感觉她一定有事。
寻香平静地走进屋里,与沛林期盼的眼神相遇,两人会心一笑。寻香握着他的手,比昨天多了点淡淡的温热。
沛林的目光询问地看着她,你上哪去了,一上午不见你。
“我进城了一趟,去看了看梁妈妈,她年纪大了,染了风寒。”寻香淡然地回答。
沛林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关切地,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寻香拦着他,娇嗔道:“没什么,人家从来没见过梁妈妈生病,所以就担心得哭了。王大夫去看过了,说没事,吃几幅药就会好。”
沛林目光柔柔,关切地看着她,似安慰她。寻香苍白的脸一红,点点头,看她这样,沛林放心地闭上眼睛,撑了一上午,虚弱的身体很累。
端详着沛林的模样,他是怎么变成谷柏新的儿子的呢?前世,可是从未听说过这事的。
春和院。
“蠢货。”
谷柏新憋足了怨气,回到屋里,指着范氏大骂。让清禾叫来陈氏和华锦,啪一耳光打在华锦脸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偷听大人说话,还拿出去讲!”
范氏挨了骂,不敢拿丈夫出气,横眉瞪眼地看着陈氏。
“这下好了,就要分家了,少分一份,你俩个往后就干下人的活,省下些口粮吧。”谷庭仪气得提起一张凳子向华锦砸去,陈氏连忙挡着,气呼呼地回道:“老爷你不公平!对个外人,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好。”
“这屋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谷柏新一扫读书人的斯文,冲她泼叫,“你娘儿俩就给我好好等着瞧吧。还有你。”他狠狠地剜了范氏一眼,转身往书房走去。
“你怎么就管不住华锦的嘴?”范氏埋怨陈氏。
“华锦是小孩,你是大人,怎么你也没管住嘴?”陈氏不服地顶撞。
“好呀,敢顶撞我?清禾,钱妈妈,拿家罚来!”
“打死人了呀,啊……”
谷柏新在书房里,听到厅里传来陈氏母女被打的惨叫,闭上眼,瘫在椅子上,懒得出去看。
东院上房。
文氏和沛华、秦妈妈,兴奋地整理帐目。
“母亲,你打算还给寻香多少嫁妆?”许氏抱着宝芸,坐在一边看他们理帐,好奇地问。
“多少?待算罢帐再说吧。你抱着孩子回自己院子去,我们得把这些帐整理好,明天和老二老三一起清帐呢。”文氏头都不抬,挥挥手驱赶许氏母子出去。
沛华抬起头说一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