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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顾着影壁的功能。
没错,这是她嫁给沛林时住的松香院。
外面的天色已经麻灰。走廊上两盏大红灯笼,把屋外照得十分明亮。
小院正面是四间上房,东头是多用厅,影壁后是卧室,外带次间,西头是沛林的书房。东厢有两间耳房,是杏儿和奶妈吴妈的屋子,西面是净房和个小厨房。
庭院四角种了四棵参天古松,随风散发着清新的松叶香。西南角有一棵石榴和桂树,对着沛林书房的窗。
寻香梦游般看着这一切,望着大门那里。沛林怎么也会喝醉了?前世成亲时,祖父并不允沛林喝太多酒,只是敬了长辈,便陪着她在喜房里说着话。
杏儿搀着她,走进屋里,坐到外厅的木椅上。
寻香上下打量杏儿,十五岁的年纪,正是美貌青春时。收拾打扮得十分讲究。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超过丫环等级的锦缎和珠钗。
“你把这醒酒汤喝了吧。今晚少爷不会回来了。”
寻香记得成亲的上午,去北院拜见了祖母、祖父,和几位伯父伯娘后,回松香院时,婆母范氏拉着她,小声叮嘱过,要她从今晚起睡在外次间,夜里多记得起身看看沛林可有睡好。
杏儿的笑容绚烂动人。这个笑容,还有这一碗汤水,这情景竟象发生过似的,虽然时间不同,可是沛林生病前,有一晚就是这情形,后来杏儿做了一阵沛林的通房丫头,没多久沛林就病了,范氏将杏儿卖了出去。
大夫说过,沛林的病是房事后,洗了冷浴,或用冷水擦过背身,才落下的弱疾。
沛林病衰得很快,寻香和他一次房都没圆过。
沛林的奶妈吴妈一直怀疑沛林的病,是杏儿受人指使,故意害的。
不知道这是做梦,还是真实。不论真假,前世受尽冤枉和苦楚的寻香,在黑暗中挣扎时,她心里一直渴望,如果有来生,一定要跟前世不一样。
“这个东西你拿去,希望你证明给我看。你不是扫把星,我的沛林儿也不会死。”耳边响起黑暗那神秘女人说的话。
抬起手看看那枚漂亮的戒指,许是那女人如了她的愿,让她回到了十三岁初嫁之时?
死过一次的寻香,性格和前世已有不同。敏感到了极点。漆黑的双眸微微转动,半扶着头,不语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脑里寻思着对策。
无论如何,不能让杏儿靠近沛林。即使是一个梦,都不能让他受到迫害。
沛林是个心肠好的男人,遇上杏儿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才不幸夭折。
曲指轻轻叩一下乌黑的桌子。谷家主子的家俬都是上等红木做的,又厚又沉,雕工讲究,边角打磨得圆滑细腻。这个时候,谷家很富有,是浑水县的第一大族。
寻香嫁过来时,寻家所有的家财都陪了过来。虽然寻家到她这败了许多,可是那一百多亩田产,城里的一幢小楼,和城北外的那幢大宅子,以及不少珠宝首饰,合计拢来有上万两的家当。
记得前世嫁来时,这些嫁妆归在进公库由文氏掌管了。
拜见长辈时,祖父让她留些私房,手上好活动些。婆母范氏性格软弱,文氏说各房儿媳、孙媳的陪嫁都入了谷家公库的,若寻香的陪嫁不归公库,会引起大家不满。所以寻香除了点少量的首饰,什么都没有留,连足上镶珠的喜鞋都被文氏巧舌头如簧地给归了公库。
手上没钱的日子很难过。祖父病逝后,她的月例从五两给减少到了一两,再后来,变成五百文,到沛林病重时,连五百文都没有了。想给他重新请大夫,都不能。
3 防备
寻香记得,嫁来这天,嫁妆放在新房隔壁的小厅里,应是明日一早,文氏才会带人来收点。
因为她娘家没了人,祖父才让她留些钱物在身边。依着祖父这话,自己的陪嫁肯定要留下来些才行。不然以后,谷家出事,自己的日子怎么过?还有住在外面的老奶妈,已经六十有余的梁妈妈怎么办?还有,沛林不能再死了。
在梦里也好,回到当初也罢。这些事全得好好重新打算过。无论如何,手上一定要捏着一笔钱才行!
杏儿狐疑地看着她,坐在桌边半天,一声不啃,满脸红霞,目光森冷,一幅思索的样子,似如临大敌,出气眨眼都极小心。心中怀疑,莫非她知道什么?
“这是六少爷的关怀,六少奶,你就把这醒酒汤喝了吧。”杏儿不相信这才进门的小媳妇,除了几个兄弟姐妹看过她,又没和别的人接触,她能什么都知道。继续劝她喝醒酒汤。
杏儿劝得如此殷勤,肯定有问题。寻香打定主意,从这一刻起,凡事小心,而且不能让人看出端睨。大户人家,纷争和算计最多,如不是前世有所经历,今世只怕又是,不懂水性,一头扎深水,怎么淹死的都不知。
看到屋角的大盆景,心中有了主意。得先支开杏儿,倒掉这醒酒汤。双眸轻转,眼神如前世初嫁来时一般懵懂不醒事,接过醒酒汤,轻声道:“杏儿,你去帮我打盆温水来洗下脸,我脑子不清醒得很。”
杏儿眼神落在碗上,“待你喝了,我顺道把碗拿出去。”
寻香点点头,把嘴放到碗边,突然皱眉道:“我有个毛病,小时,大夫就说我胃气弱,吃有味的东西,容易吐。喝药时,总要拿块干姜放在鼻下,才喝得下去。”
“我去给你拿姜!”杏儿转身跑出去。
寻香把药倒进那花盆里,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捏着喉头,小脸难看地苦成一团,直咳嗽。
“六少奶,生姜来了。”杏儿飞快拿着块姜片进来。
寻香咳得直呕,把碗放到桌上,直摇手。
“这药……”
“我喝掉了。”
“你不要姜片了?”
寻香摇头,良久才吐口气道:“我想现在嫁到谷家,做了媳妇。不比在家时,想怎么就怎么,怕以后坏毛病多了,招人闲话,就一口气喝了。喝下去,难受得直想吐。”说着又是一阵干呕。
杏儿四下看看,乌黑的木地板上到处都干干净净的,地上只零星撒着些彩纸屑。帮她轻轻拍着背,心里不敢相信,才一个转身,她就把这药喝了。
寻香干呕一阵,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然后濑了漱嘴,走到屋外,哗地一下吐到一棵树下。
沛林的奶妈吴妈妈从一边走过来,笑盈盈地道:“六少奶,有没有没感觉不舒服?”
外面的天色漆黑。寻香揉揉太阳穴,冲吴妈笑道:“刚才杏儿给我喝醒酒汤了。感觉好些了,就是有点困。”
吴妈不到四十,皮肤白净,中等个子,今天沛林成亲,她穿了身半新的米色花衣服。笑嘻嘻地扶着她,“我扶你进去睡。反正天黑了。六少爷一定还在三太太那边受训。”
寻香半扶着头,跨进高高的木门槛,道:“母亲说了,让我今晚起就睡外次间。”
“六少爷现在也该回来了,怎么都该和你说说话才对。”吴妈妈有点埋怨六少爷不懂事,人家刚嫁过来,怎么能把新媳妇搁在一边凉了一天。
“我去看看少爷吧。”杏儿见寻香眼皮都抬不起的样子,趁机出去。
吴妈扶着寻香进了外次间,里面布置得十分整洁,舒适,屋里的帐幔跟里面的正卧一样喜庆精致,简易的四柱拔步床,两头连着放物件的柜子,靠墙处有张小梳妆台,和一个红木衣柜,五口大红木箱。衣柜和木箱是寻香陪嫁过来的,里面放着贴己衣物。
寻香坐在床上,见杏儿跑了,连忙拉着吴妈妈,紧迫道:“吴妈妈。你听我说。刚才杏儿骗我说少爷喝醉了,今晚要留在婆母院子里睡。可是上午,我去见了祖父他们后,婆母有跟我说,晚上让我睡外间,没说不让少爷回来昨。刚才杏儿给我喝一碗药,味道闻着古怪得很,我怕晚上会有事——”
吴妈身子一颤抖,两眼一转,看看外面,皱着眉道:“你这么多心?她一个小丫环敢做什么大事?”
寻香急了,“吴妈妈,我知道你疼沛林,爱沛林,你最希望他好,不要被人算计,对不对?”
吴妈妈点点头,这话不假。
“我看那杏儿,横竖不对劲。”寻香不敢说出前世的事,怕万一不是那样,不是冤枉了人。可是,不防着又不行。在谷家,只有吴妈妈最堪信任。
“怎么不对劲?”吴妈妈的一双柳叶眉拧出个结。
“你要不信,晚上陪着我睡在这里。真要有什么事,你好帮一把手。”寻香怕杏儿这时回来了,发现她没喝药,急得团团转转。
“我怎么帮你?”吴妈觉得新媳妇太疑神疑鬼。
“若是杏儿要借着少爷醉的时机,爬上他床……你说怎么办?”寻香只有直接说了。
吴妈脸一变,“那怎么行?她是长房那边调过来的丫头,怎么能做少爷的贴身人?”
寻香这话倒提醒了她。扶着寻香躺下,轻声道:“你莫急。你先假装睡着,我还是回东厢去,晚点杏儿带少爷回来,我会留意着这事的。这种事要拿现形,不能光凭怀疑。一旦拿着,大喜之日,丫环爬主子的床,那可是要被打死的。”
“谢谢吴妈妈!还有一事,寻香要求你。”寻香估计杏儿不会这么快回来。
吴妈妈有点惊诧,寻香和她只是初见,竟这么信任她。
寻香也够可怜,寻家那么多人,到最后只剩下她和老奶妈。心中一怜悯,语气十分慈柔:“你说吧。”
4 藏私
“我陪嫁来的值钱东西在隔壁的厅里放着。谷家这么大,又是大伯母当家,按规矩嫁妆跟人一样,嫁过来就要归公库。上午祖父说了,让我留些财物,以防急需。不是我舍不得钱财。婆母似乎是个软懦的人。我娘家又没人,若是嫁妆全交了,以后有个什么特殊事,手上没松动的钱怎么办?所以我想留下些东西在身边,你帮我先搬过来藏起来。”
寻香这时和上辈子完全两个样。上辈子人家要她什么东西,不用把话说完,她就把东西拿了出来。经历了前世,才知道现实有多残酷。她并非笨傻之人,只是前世太没心眼。这世处处留心,处处防备,处处留一手,便是对的。
吴妈心中暗惊,好大胆、好聪明的小媳妇。谷家的情况,确如她说的这样。
下午,她看着那些嫁妆时,还在想,寻香应该留些体己的东西才好。现见这模样都还没长开的蓓蕾小媳妇,不过十三岁,有这样的心机,心里释然。
想想,如她没这些心机,寻家败到只剩下她和个老奶妈,还不被人欺负?听老太爷和三老爷说起寻家时,倒没说过她家有被人欺的事,想来就是她心机细密的原因吧。
可是陪嫁的物册已经交到文氏手上了,今日物资摆在新人这边,纯属摆个大方。依照往日娶孙媳妇的经历,明日天不亮,文氏一定会带人来抬东西的。
吴妈又奇怪,寻香这么聪明,怎么会把所有家当都列在陪嫁上,叹道:“早知这样,你列那陪嫁物册时,就该先预留一些。”
“唉,那时我见祖父和公爹为人厚道,想着自己不能有二心,可是上午见过家里的长辈后,莫名地心中发虚,才生了这个念头。说来,我这样想极不合大体。”寻香想起,所有的物品,就连自己的衣物都列过清单的。
“那怎么办?”吴妈比她先着了急起来。“你倒是想想,可有什么未上册的?”
寻香低头看着鞋子,想起,这鞋子入册时,只是以件数登记,没有细细记录上面可有缀珠,灵机一动,脱下鞋子,拔下两粒粉红的大珠,道:“吴妈妈,这对珠子没有详细入册,请你帮我藏着,将来有急用,可置换些钱。还有我的凤冠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