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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水只沉浸在谢开言摔窗破头的喜悦中,丝毫不在意容娘的难受之情。她回到合黎宫吃过午膳,无意看到绑好的秋千架子旁站着一脸呆滞的谢开言,心生不快,将落单的谢开言撵走了。
下午,谢开言拉下侍从,又一人摸到殿前,拉着绳索想攀越上秋千。容娘连忙走近,细声问过她的想法,无奈她只是木讷。
容娘扶着谢开言登上秋千,轻轻推送,陪着她游玩。李若水咬着指尖看了看,跑出来嚷着:“你退下你退下,我要来。”
谢开言似乎听懂了,爬下秋千,拽着绳子含混说道:“断……”
“断什么断?”李若水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谢开言,跃上秋千,不顾容娘劝阻,兀自晃荡起来。容娘不敢出力,李若水便唤来两名宫女推送秋千,越荡越高,笑得十分开怀。
突然,木轴轮下的绳索承受不住力道,无声无息断裂开来,甩出了秋千。李若水惊呼一声,收势不及,径直扑入面前的荷花池中。
寒冬季节,冰水如刺,根根突进李若水身体内。不知何时,池底被人移植进大片黑色水藻,似丝线一般,缠住了李若水的手脚。李若水生长在北理,会骑马张弓,却不擅长凫水。她在水底吞吐两下,便笔直坠落草蔓间。
容娘骇声大呼,云杏殿的侍从随后找来,合力将李若水救出水面。花双蝶俯身掌压李若水腹部,使她悠悠转醒一刻。
“是她……”李若水吐出几口水,直接指向呆立的谢开言,“好毒的心肠……”
容娘红着眼睛狠狠瞪了谢开言一眼,花双蝶退后,拢紧斗篷,护住了谢开言的身子。“太子妃此刻失了心智,像孩子一样,怎么可能想着来害公主,还请公主明鉴。”
李若水来不及说第二句,就惨白着脸色昏死过去。
齐昭容闻讯赶来,听明事由后,走到谢开言面前福了福身子:“太子妃可好?”
花双蝶代答道:“受了点惊吓。”
齐昭容唤人通传贾抱朴过殿诊断李若水,蹙着眉尖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花双蝶本想牵着谢开言退出院子,速速远离这趟祸水,却偏生被齐昭容堵住了门。她明白过来,随即施礼说道:“合黎宫苑是娘娘辖制的地方,一切事情自然由娘娘做主。”
齐昭容笑了笑,道:“理国公主远道而来,是殿下贵客,又指认太子妃割断了绳索,依府规,太子妃需入内庭受审——”
花双蝶马上说道:“太子妃此刻身体不适,不宜受审,还请娘娘通融下。”左手悄悄伸向后,推了推谢开言杵得呆滞的身子,示意她离去。
以品阶来看,倘若谢开言要走,无人敢阻拦。
谢开言怔忡走向院外,齐昭容咬了咬唇,果然退开。
谢开言走回云杏殿径直睡下,似乎不在意府内闹翻了天。一直留在冷香殿勉勤政务的叶沉渊听闻李若水溺水,疑犯正是谢开言时,照例嘱咐左迁批录民政奏章,意态极其漠然。
齐昭容跪在金砖上,请求叶沉渊主持公道。
见叶沉渊不应允,她便咬唇说道:“后宫之事依例应由臣妾做主,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
叶沉渊抬头道:“不坏规矩,适可而止。”
齐昭容怔忡跪直身子,对上一张不动声色的脸,极力揣度着语意。
“合黎宫新修半年,哪能生成丈把长的水草?”叶沉渊的声音冷了起来。
齐昭容低头道:“可能是……可能是撒了催生的药粉……又或是……移植了水榭的藻类……”
然而谢开言入府不过半月,每日有侍从跟随,是无法逃脱出去捣鼓一块藻田,稍有明智者,都会想通这个道理。
叶沉渊挥袖道:“退下吧。”
齐昭容勉力起身,道:“可是那架秋千……明明被人割断了绳索……”
正说着,吃饱睡足的谢开言游荡了进来,殿前侍卫也未通传,径直放她走入。她拖着雪白斗篷,貂绒轻擦金砖,随着缓慢打转的步子,拉出一道亮影儿。
她站在阶下好奇地看了看叶沉渊,又转头看了看面色不愉的齐昭容。
叶沉渊唤左迁取来一枝长梅梗,拈在手里,走到她身边,换下她指尖勾住的斗篷。“为什么要拖着东西走?”
谢开言拉住长梅枝兀自在殿中转了圈,几片雪瓣撒落金砖,勾描一丝清丽之色。她只是游荡,并不答话,眼看着又要走出门。
叶沉渊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问:“在找什么?”
她转脸说道:“米……”
左迁躬身退下。
叶沉渊拉着她的手,走上阶台,看到齐昭容仍伫立一旁,便掠了一眼。齐昭容在他的目光下,朝谢开言福了福身子,问声好,才无声无息退出冷香殿。
叶沉渊坐进御座,将谢开言抱在膝上,撩开她的发丝查看额角,一点浅红留在雪白肌肤上,已经不见伤痕。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满手温热。
“今天吃过药了?”
见她茫然不应,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嘴唇。她杵在他怀里没有动,满身温香软玉,使他的气息蓦地低重起来。
叶沉渊辗转亲吻许久,谢开言的唇被咬出嫣红之色,脸颊仍是雪白,没有多大反应。他瞧了眼她的表情,伸指掠开她的衣衫领口,低头朝里面探了探。
白玉微微起伏,溢出梅花清香,衬着水红抹胸,十分诱人。
他低下唇采撷□,沉溺其间,两手也逐渐收揽了她的腰。
殿外左迁清朗的一句平息了他的火热:“启奏殿下,卓公子求见。”
叶沉渊蘀谢开言理好衣襟,将她放入御座之中,起身回道:“宣。”
☆、84妒忌
卓王孙着玄色批领宝蓝锦袍走了进来;腰间悬翠绦玉饰;周身落得轻便。“见过殿下及太子妃。”他作揖说道;徐徐抬头;容貌依旧俊美,不见丝毫焦灼之色。
谢开言指尖的梅枝悄悄一动,零落一瓣花朵。叶沉渊看得仔细;伸袖轻搁她肩头;不着痕迹地按下了她的身子。
“什么事?”君臣之间的庭对既冷淡又熟悉。
卓王孙墨黑的眼睛移到谢开言面上,稍稍一顿,模样似是欲言又止。殿上留着两道身影,君主始终侍立一旁;嫔妃即使还受宠;涉及到国事,她也应该是不参与的。
叶沉渊懂得他的心思,开口道:“不碍事,直接税。”谢开言被一双温和的眸子那样瞧着,面色有些恍惚,禁不住踢了踢裙子。“卓……”肩上承接一股柔力,压住了她的动作。
卓王孙抬眉问道:“太子妃可好?”
叶沉渊长身而立,抿紧了唇。
谢开言依然道:“卓……?”想说出什么,偏偏又讷口于言,受制于人。
卓王孙看看叶沉渊的眼睛,沉吟一下,终于回归臣子本色。“水陆两队去宁、南、苏三州军镇,必须沿途设置九处临时转运部署,其中以楚州为中枢。边远四州风干沙多,陆运繁重,耗时最多,微臣已派家军奔赴云州待命。此番前来,微臣想请殿下定夺,九处转运署的地点设置是否可行。”
左迁依故进殿候命,见卓王孙出示一卷图轴,忙取过来递交给叶沉渊。
叶沉渊左手持卷轴,右手拍拍谢开言的头顶,低声道:“出去玩。”谢开言坐着不动,初见来客的迷茫之情已尽,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平常的呆滞。叶沉渊见状,唤来花双蝶,令她先将谢开言带出殿,说道:“会谈之后,她若再来,不用阻拦。”
放眼整个太子府,除去东角冰库,还没有谢开言不能横冲直闯的地方。
花双蝶对着殿中数人一一施礼,礼节周全了,才拉住谢开言,用糖丸哄着她离座。谢开言怔怔走下阶台,看了眼卓王孙的脸,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袍袖,含糊道:“卓公子?”
花双蝶惶然,温声劝着谢开言继续朝前走。只因她知道,谢开言自从失了心智以来,只记得句狐的舞铃,眼下竟然还认得卓王孙,这两种偏又是殿下忌讳的事。
卓王孙垂落袖子,稍稍避让了一些,温和道:“正是在下。太子妃可是有话要交代在下?”
谢开言放开整日拖来拖去的梅枝,松松挽住卓王孙袖口,回头看了看桌案前的叶沉渊,她仔细辨认过两人的脸庞后,最终滞留在卓王孙身边,不动了。
叶沉渊冷了脸色,道:“过来。”
她推开花双蝶意图阻挡的手腕,紧抓着袖口,像是识母的小牛犊一般,跟在卓王孙身后。卓王孙忙朝叶沉渊作揖说道:“容微臣先行告退,待下次再参议要事。”
他的本意是好,可花双蝶都能想到,再来一次太子府,便多一分忌讳。
果然,叶沉渊说道:“速速说完。”随后走下来,紧握住谢开言的手,将她带离卓王孙身边。
花双蝶为避嫌先行出殿。
谢开言没有挣扎,一直怔忡呆立叶沉渊之后,听他与殿内两人商议。走笔详细的陆运图随即平铺在紫檀金案上,她的手被扣在叶沉渊指间,似乎是忍耐不过,才踢了踢他的衣襟下摆。
叶沉渊并不理会,只说道:“西南诸州地处偏远,提调精兵已是不易,陆运粮草耗费更加奢靡,卓大人必须妥善处理此事。”
卓王孙稍一思索,便答道:“可将千万运费沿途收购民众春粮,充作粮饷。”
“此法可行。”
细致禀告后,卓王孙躬身退出殿外,谢开言不能挣脱手腕,索性漂浮脚步朝下走,意图尾随而去。叶沉渊使了大力将她拉扯回来,抱在怀里,惊得左迁把头一低,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你还记得他?”叶沉渊困住谢开言扭动的身子,冷着声音问道。
“卓……”
他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低声道:“我是谁?”
谢开言抬头费力地看了看他的脸,含糊道:“父君。”
叶沉渊捏住她的两边面皮,低笑道:“今晚来父君寝宫,父君教会你怎么做妃女。”
谢开言又要挣脱离去,他只是紧紧揽住她的腰,看着雪颜上浮现的一抹红印子,忍不住在上面亲了亲。一触及到温软的肌肤,便嗅到花双蝶为谢开言特置的清梅暗香,合成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溢出领口,勾住他的心魄。
“折磨人。”他暗自念道,再次蘀她理好被扒散的衣襟,忍住心头之热,拉着她走出殿外。她怔怔站着没走,他将她轻推向廊道,温声道:“去玩吧。”直到侍从拥簇着她走远,他才回殿对左迁说道:“卓王孙日后再有政事,叫他写成奏章递进来。”
左迁知道后半句的意思,忙说道:“得令。”
是夜风冷星稀,万籁寂静。
叶沉渊处理完民政司诸事,依旧冷置了中书省递交的奏章。前几日,贾抱朴处理好北理国的催婚,中书令阎正普再持朝议,言称太子府皇脉单薄,希望能礼聘数名士宦女儿入内。
阎家独女与连城都尉王衍钦之妹便在录选名单上。
阎正普并非是保皇一派,如今帝制不兴,他也默认了叶沉渊专权监国的地位。眼看四次言谏无效,他便改变策略,打算迂回瓦解谢开言的地位,知晓王衍钦隶属太子嫡派,他甚至还录选了出身低微的王家女。
只是这一次的谏议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批录复回。
冷香殿里的叶沉渊取下典册书籍看了一会,花双蝶如常奏报谢开言后半天的情况,涉及进食、饮水、穿衣、玩耍多项,并提到她四处念叨“米”的故事。
叶沉渊想了想道:“明早去将糯米寻来。”
花双蝶恍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