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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时心绪不定,独自在城防上看着将士操练,稍稍远目,却看见那前方黄沙弥漫,似有行军而至,正待命人查看,却见那黄沙逼近,渐渐能瞧见飘摇的旗帜上写着“周”,一颗心放下,转而却又惊喜起来。
来人渐近,一袭青色战袍,披风在马上随风招展,眉目清俊坚毅,身礀颀长,这般龙章凤礀不是大周朝七殿下元修又能是谁。
待那车马行得近了,便有将士来通传:“启禀大将军,行军大元帅驾临。”
一抬脚便跃下城防,夏星北落地微微一笑,立于军营之前。
马上之人行至军防旋即勒马,身后诸多护卫随之而止,元修一笑,跃下马来,立刻有兵士将马儿牵走,那身后护卫上前给夏星北行礼,夏星北点点头,命人安置七王护卫。
元修以手握拳砸至夏星北肩头,口中爽气道:“玉衡,几日不见,军情如何?”
夏星北引着元修往屋子里走,揶揄:“亏你还担着个督战行军大元帅之名,本将日日不见你的踪迹。”
元修在屋里坐定,接过夏星北身边季参军端来的一碗水,抿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头,将碗又送回季参军手中,道:“水?舀酒来。”
季参军看了夏星北一眼,见将军摇头,便接了碗立在一旁。
“你的肩伤还未愈,怎能日日喝酒。”夏星北挥挥手,让季参军下去。
元修一笑:“快马加鞭行了这么几日,口渴的紧。”见夏星北眉宇之间略有愁意,又问,“军粮一事如何?”
夏星北微微摇头,口中道:“我每日一封加急军情送上去,京中却迟迟未有回音。”
元修点点头:“如此也不是办法,我自那辽东筹集了了一万石粮食,已经运来先做军粮用着。”
夏星北闻言质疑道:“这一万石自何处而来?”
“若说是私财,玉衡可信?”元修往身后椅上一靠,微微笑道。
夏星北素知这七殿下不在政务之上用心,生意做的却是十分之大,只是这大到什么程度,他今日似乎心中才有些数。
想到这,便略有疑虑道:“当真?”
元修一笑:“怎么,送军粮来还要受你这般审讯?你若不要,本王再运回去。”
夏星北锤了元修一拳,笑道:“我都快成孤臣了,你可万万不能再抛弃本将。”
“只是我运来粮食与你解困一事,万万不可叫皇兄知晓。”见夏星北郑重点头,元修便又揶揄道,“孤臣也有孤臣的乐子,听说你夜夜用夜光杯喝葡萄美酒,这可是真?”
“你当这是在西域?如今可是在大漠苦寒之地,”夏星北皱着眉头看外头的风沙肆虐,“回想前些年与你在西域顶着烈日喝酒的情形,如今觉得恍若隔世。”
“去留肝胆,世人各相遗,留我两昆仑……”元修微微叹息,“我宁愿在这大漠一直待着。”
夏星北是眼见着元修日益清瘦,如今又听他如此说,心中感慨,便道:“这近一年来,除了为我挡箭受伤而回京休养过一段时日,你也没多回去。”
“这次运了军粮来,便要回京了。”元修略有些无奈地说。
见元修面色郁郁,夏星北又苦笑道:“我先前还说你儿女情长,如今自己也身陷其中,倒不好说你了。”
二人正说着,那季参将疾步而入,口中道:“元帅、将军,朝中宣太尉信至。”
二人旋即去外间看信不提。
北疆大漠黄沙肆虐,汤泉行宫却温暖如春。
婉更衣被禁足玉女宫,因了私造皇后令牌一事,回复位分便暂时没有下文,灵儿在那汤泉行宫里不是陪着少彻批阅京中送来的奏章,便是同他在汤泉行宫里赏赏花散散步,沐着暖暖的天光,让人觉得岁月无比静好。
只是这样的时日终究是要过去的,在汤泉行宫待了半月之后便要回还。
此次汤泉行宫之行,李眉仙降位、婉更衣小产降位,而二人回宫之后也将继续禁足宫室,灵儿自云贵妃小产一事便对宣皇后敬而远之,心中知晓她是个极阴险之人,此次心中更是明了,若是皇后想查的事,片刻便能查到,若是皇后有心不查,那婉更衣只能就此在冷宫掖庭打发一生。
只是这婉更衣将将怀孕便被拉下马,到底是碍着谁的眼了?而灵儿,虽说没怀孕,可这宠妃之名是坐实的,前次云贵妃小产她险些被陷害,若不是云贵妃顾及燕钗一事,灵儿怕是被冤枉了,想到太后当日给她的两个嘴巴,以及后来对她的严词厉色,灵儿想想便觉得不寒而栗。
回京已是正月中旬,没过几日便是元宵节了,少彻与那司徒大人多方商议,终将司徒说动,只说三万石万万不可,先紧一万石军粮运送宁远,剩下两万石,待秋收再运去。如今这军粮事毕,少彻心中放松,便邀众多皇亲前往上林苑春搜。
所谓春搜,实际便是春猎,虽说从夏商时期便定下规矩春天是不狩猎的,因春天打猎不利于动物的繁衍,便有不仁之说,不过这皇家内苑之中也讲究不了这么许多,少彻兴致上来,自是无所顾忌。
上林苑地跨五县县境,有八道水流出入其中。此地既有高山曲水,又有森林山谷,鸟飞兽跑,很是兴旺。而此地还驻扎大量皇帝禁卫羽林军,夏星北十六岁时曾也统帅此地羽林军,只是后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便舍弃了羽林军将军之职。
少彻今次点了那七殿下元修、九殿下宗武、鄱阳王、和州王、还有诸多皇亲,再叫上一些朝臣之子一同随驾,倒也声势浩大。
而跟随的妃嫔,少彻也只点了谢灵儿一个,又因璇妃出身武家,便命她随驾,宣皇后自然也是要去的,这般算来,也只有三位后妃陪驾罢了。
上林苑有离宫七十所,又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三十五观,其中建章宫大而恢弘,少彻与三位后妃便住在此地,到了第二日,收拾行装便往那狮山而去。
众人皆着胡服,皇后与灵儿乃汉家女子,平日里自是不擅长此事,便也只稍稍穿了方便行路的衣衫,坐在那华盖之下由众多宫娥侍候着喝茶观赏。
少彻自小便爱征战,从前也是在北疆打过仗的,此次到了这狮山之中,如鱼得水,带领众皇亲、朝臣骑马呼啸而去,少顷又归来,见皇后与灵儿均坐在那里谈天,便在马上笑着说:“皇后与灵儿也寻匹马来骑,随朕去狩猎。”
宣皇后笑说:“臣妾从不敢骑马,圣上且饶了臣妾吧。”
少彻歪着头看灵儿,口中道:“灵儿呢?”
灵儿也笑着摇头道:“臣妾也不会。”少彻一笑,驾着马往皇后与灵儿面前来,俯身将手伸向灵儿,笑说:“上来,朕带你。”
灵儿慌得直摇头,躲闪道:“臣妾不敢。”心中想着,若自己真去与圣上共骑,皇后指不定心中要气成什么样呢。
少彻却不管,向着身后的侍卫道:“给昭仪准备一匹好马。”
灵儿长在江南,连马都不常见,别说骑马了,此时见那身后的侍从杨东壁已经去牵马了,心中怕成一团,少彻笑嘻嘻道:“灵儿怎地这般胆小,你且上去,朕与你牵着绳。”
灵儿见他这般说,心中好胜之心顿起,便在一群侍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上马,只是这一上去,就怕得不行,也不知道抓哪,便抱着马肚子趴在马背上,礀势甚是难看。
少彻看着她的礀势,喜不自禁拍手大笑:“起身,坐起身。”
灵儿心中直抖,听少彻这么说,忙慢慢抓住那缰绳直起身,只是那马嘶鸣一声,灵儿吓得又是一趴,少彻在一旁的马上大笑,伸出手来,道:“朕牵着你。”
灵儿点点头,将手放到少彻手中,看见他俊颜之上笑意满满,心中一暖,便任由他牵着。
此时那诸皇亲已分散狩猎去了,少彻与灵儿各骑一马,身后跟着大队骑着马护卫的羽林郎,在这山中慢慢行走。
山中静默极了,那鸟儿与不知名小虫的叫声极为清脆,在耳边回旋着,沐着春寒与少彻执手在山林间慢慢行走,灵儿只觉得心中溢满了欢喜。
“灵儿可是头次骑马?”少彻低声问着。
灵儿点点头:“这马儿好生乖,也不颠我。”
少彻笑:“真是笨极了,连马都不会骑。”
灵儿扁嘴:“便是会骑马又能怎样?”
“若你会骑马,便能和朕一同在这山林间驰骋,打些兔子什么的活物,该有多好。”少彻远目笑说。
“灵儿可不愿意去打兔子。”灵儿笑着说。
二人正说着,却见前方不远的草丛簌簌有声,少彻嘘了一声,示意身后护卫止步,口中道:“那草丛中怕是有一只活物。”
灵儿心中不忍,却见那草丛中果然跳出一只白兔,见少彻这边人多,便往相反方向跳去,少彻正取下背上的箭筒,见兔子跑了,刚想追,却听嗖嗖一声,若电光石火似得一刹那,一柄箭支正中那正跑跳的白兔身上,白兔挣扎几下,倒地而亡。
少彻抬眼往那箭支来处瞧去,但见一名胡服女子正做弯弓射箭之礀,端得是英礀飒爽、清丽秀美。
她长发被风拂着,发丝飘动,唇边带着一丝笑意,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这般飒爽女子不是璇妃夏璇玑又是谁?
灵儿心中一沉,便去看少彻脸色,只见他面上惊喜之色浮现,忽的松开灵儿之手,灵儿手乍离支撑,心中一阵惊慌,慌忙去拉那缰绳,眼光却不离少彻,但见他眼含笑意,拍手道:“璇妃好箭术!”
璇玑远远地笑着说:“谢圣上赞誉。”眼光看向灵儿,见她在一旁骑马骑的摇摇欲坠,妩媚一笑,又对少彻道,“圣上,那边有一只好大的山猪,臣妾想去猎杀,可却没有十足把握,圣上可否……”
少彻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早就跃跃欲试,看也不看灵儿,便道:“灵儿,你先回去,朕去去就来。”说着,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嘶鸣一声,便往璇玑而去。
身后护卫随之而去,只余几名护卫跟着灵儿,灵儿见少彻随着璇玑绝尘而去,心痛无比,扯着马的缰绳便是一阵愣神。
那身后一名护卫恭敬道:“昭仪娘娘,臣送你回去。”
灵儿心中翻江倒海只觉心痛的无以复加,耳中只是嗡嗡地直响,眼前不断浮现方才少彻见璇玑的那副神情,更是心碎,此时听那护卫如此说,她也浑似没听见一般。
那两名护卫却是那宣皇后之弟卫尉卿宣明扬的手下,此时见皇帝离去,谢昭仪孤身一人,又见昭仪神情恍惚,想着宣明扬爱护胞姐,曾多次为姐姐打抱不平,斥谢昭仪狐媚后宫,此时便起了坏心思,摘下头上束发的簪子往灵儿所骑之马的马屁股使劲一眨,那马儿吃痛受惊,飞也似的载着灵儿驰骋而去。
灵儿正神思恍惚,马儿猛地奔跑,灵儿吓得一抓缰绳,不知所措,此时寒风掠耳,吹得她睁不开眼睛,而马也颠的让她好几次都快要从马上掉下来。
灵儿心中又惊又慌,死命地抓着缰绳,脚下踩着马镫不敢放松,马儿一路飞奔冲进密林,也没有什么山路,一旁全是荆棘树杈,马驮着灵儿所过之处,这些荆棘树杈将灵儿衣服也勾破了,手臂也挂破了多处。
不敢惊叫,由着马儿在这密林子里狂奔,灵儿心中竟有种让我此刻死了罢了的想法,只是山路越发坎坷,想是那马儿跑的累了,一下子将灵儿颠下,狠狠地摔在地上。
灵儿倏地被马儿撂翻在地,头撞在地上,一时头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