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缔素索性扑到他身上,一通乱摇:“起来起来起来……”他凑到阿曼脑袋旁边,忽得腔调一变,学出高不识的声音来,“别闹!你个兔崽子!”
霍去病作烦闷道:“行了行了,他喝三大坛子,哪里起得来,当心吐你一身。”
客栈中醉酒者向来颇多,楼兰士兵听得声音是汉人,也不耐烦再追究下去,口中骂了两句什么,呼啦呼啦地地全走了。
室内寂静无声,待听到楼下士兵出了门,店家关门落栓的声音,子青才长吐了口气,推开霍去病,掀开阿曼身上的皮袍……
经过缔素一番折腾,他的伤口又已裂开,血将包扎的布条染得通红,脸疼得煞白,还有闲情朝缔素笑道:“你够沉的,差点压死我!”
“你们两个,过来!”
霍去病扫了眼子青和阿曼,语气中压抑着怒气,说罢转身便走。
缔素见子青手腕上尚还淌着血,忙从自己襦衣上撕下布条递过去。子青投去感激一瞥,一端用牙咬住,单手在手腕上绕了绕扎紧,自己并不甚在意,伸手便要去扶阿曼。
阿曼深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故作嬉笑道:“我又不是断了腿,不用扶。”
子青目光担忧地望着他的伤口,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着实不能再拖下去了,遂又去拿了医包揣在怀中,方与他一起进了霍去病的屋子。
“他的伤口需要缝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在霍去病未开口之前,子青便焦切抢先道。
光是看到大片的血迹,霍去病也知道阿曼伤的不轻,点了下头,从怀中掏出上次子青在他帐中看见的小琉璃瓶递过来:“这个愈合伤口比寻常伤药好,用这个。”
子青接过,遂自医包中取出簧剪,欲将阿曼衣袖剪开……
“等等。”阿曼半靠着在榻上,按住她的手,道:“你的手……”
子青怔了下,随即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左手虽然有伤,但给你缝合伤口用右手,不会出差错的。”
阿曼虚弱一笑,道:“你的手疼不疼?你先上药。”
“小伤而已,不碍事。”子青倒未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有条不紊自旁边取了块干净布巾叠了叠,递到他口边,“咬住!”
阿曼摇摇头:“我用不着这个。”
“会很疼,你不一定受得了。”子青皱眉劝道。
“我受得了。”他微微一笑,“比这个更厉害的我都受过。”
子青无奈,拿过小竹筒,复看了他一眼,这才拔开塞子,慢慢将竹筒内的烈性酒倾倒在他伤口之上……
阿曼含笑看着她,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稍许泄露他的忍耐。
然后是上药,取金针缝合,最后包扎妥当,他自始至终连哼都未哼过一声,望着子青忙碌的身形,目光深邃明亮。
“好了!”
子青轻轻替他把皮袍披上,舒了口气,思量着自言自语低道:“……最好再去煎副汤药。”
霍去病在案前坐了良久,虽然面前摊着地图,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子青:“你的伤,怎么还在渗血?”
果然手腕上的血渗出布条,子青讪讪一笑,身为医士着实有些尴尬:“我刚才没包好。”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
霍去病与阿曼竟同时道。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阿曼笑得无赖,霍去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遂又朝子青道:“过来,我来替你包扎。”
子青不甚习惯,推辞道:“不用,我自己……”
霍去病盯着她,不吭声。
子青只得过去,自己先解开被血渗湿的布条,才将左手递过去。
“你……”看见伤口颇深,霍去病微颦起眉头,淡淡问道,“自己划的?”
“……嗯。”
“你对自己还真下得了手。”
霍去病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嘲讽,又或者是其他。
“只是皮外伤。”子青只道是霍去病心存不愉,道,“过两天就能好,请放心,不会耽误我做事,也不会延误行程。”
霍去病挑眉望了她一眼,目光暗沉,随手拿过她方才所用的小竹筒,拔了塞子,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倾倒在她伤口之上,酒混着血水直淌下来。突如其来灼热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让子青禁不住倒吸了口气,右手死死地攥住案角,微别开脸,急促地喘着气,硬是没吭声。
阿曼定定地望着子青……
霍去病面无表情地上药,直至包扎妥当,才把她的手推开,冷淡道:“好了,现在你们谁可以告诉我,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子青转头望了一眼阿曼,说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很想知道。
“你是谁?”霍去病问道,“为何要和我们在一起。”
阿曼望着子青微笑,不说话。
“你可以不说,到了明日我也能打听出来。”霍去病慢悠悠道,“只是我这人脾气不好,到时候未必能让你再呆下去,你最好想清楚,楼兰的王子殿下。”
楼兰王子!子青微微一愣,如此说来,阿曼之前所说的回家一趟,竟是去了楼兰王宫么?
将子青疑虑的表情收在眼底,霍去病叹了口气道:“怎么,你不知道?那你为何要救他?还不惜划了自己一刀。”
“当时情况紧急,卑职没顾得上想这么多。”子青如实道。
霍去病似笑非笑:“那是我该夸你呢?还是……该夸你呢?”
53第十七章阿曼(六)
听不出将军究竟何意,子青没接话。
阿曼望着子青,目中流露出一丝歉然与不安,问道:“青儿,我没告诉你,你会怪我么?”
“朋友相交,本就不必什么都说。”子青道。
想他身为楼兰王子竟会沦落为大漠中的刀客,过着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再回想到他背颈处狰狞的疤痕,猜想他必有极坎坷的经历。子青自己尚且有不愿人知之事,更何况他。
阿曼露出微笑,道:“我就知道,你必不会怪我。”
“欺负老实人……”霍去病轻轻摇了摇头。
“我才不会欺负她呢,青儿,你来,我这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阿曼瞥了霍去病,“你若不想睡觉,听听也无妨。”
霍去病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阿曼明明是被自己揭了老底,没法子只得和盘托出,偏偏要说的自己仿佛是个闲杂人等一般,当真是爱面子。
屋内一灯如豆。
阿曼半靠在榻上,闭目思量片刻,再睁开眼,朝子青暖暖微笑,开始讲述:“我的真名叫铁力曼,是楼兰的二王子,现在的楼兰国王是我的叔父。十年之前,汉朝讨伐楼兰,作为降服的证据,我王兄被送往汉廷作为人质;父王同时也把我送往匈奴,表示楼兰在匈奴、汉朝之间严守中立。”
“那年我九岁,去了匈奴。”他涩然一笑,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回忆那段日子,“对他们而言,我与其说是个人质,倒不如说是一个玩物。白日里可以肆意鞭打辱骂,夜里……”他目光暗沉,不愿细说。
“……后来我就逃了出来。我好不容易逃回楼兰,见到父王,却马上被送回了匈奴。”他笑了笑,自嘲地撇撇嘴,“那时候我太傻,总以为只要逃回来,一切苦难就结束了。”
“回到匈奴,一切如故,或者说是变本加厉,要逃也更不容易了。我整整花了七年,才寻到机会又逃了出来。那时我知道父王已经死了,叔父也容不下我,这次我没再回匈奴,我去了汉朝,找我的王兄。”
“到了长安城,我王兄住的地方我进不去,只好去打听他经常出入之处,好不容易才见了他一面。他见了我,哭得很伤心,直说想我,要留我住下。结果当夜便有人把我捆了,要送往匈奴去。我才知道,原来王兄早就收到了叔父的信牍。”
子青皱紧了眉头,被亲如手足的人欺骗,这样的事,她也曾亲眼看着在父亲身上发生,她知道那种痛楚。
“还没到匈奴,我就杀了看守逃掉,进入大漠,为了活命当了刀客。”阿曼望着她一笑,“再后来就遇见你了!”
室内一片寂静,半晌,子青颦眉望着他:“那你怎得还随我们到楼兰来,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阿曼孩子气般地笑道:“……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你今晚去王宫作什么?”霍去病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去偷一卷画轴,画上是匈奴的地形水源图。我想把匈奴的地形水源图拓下来,有此图在手,想必你舍不得赶我走。”阿曼朝霍去病慢悠悠笑道:“商旅只要向导就足矣,没有必要了解整片大漠的水源,对么?汉朝的将军!”
闻言,霍去病怔了下,遂也不再隐瞒,微微笑道:“汉朝骠骑将军霍去病。”
阿曼不惊不乍,只淡淡一笑。
“楼兰王宫怎么会有匈奴的地形水源图?”霍去病不解。
“你们对楼兰能了解多少,”阿曼冷笑,“我楼兰有着千年历史,能人辈出,一副匈奴地形水源图又算得了什么。我绘给你的大漠暗河走势,那是我三岁时便看过的东西。哼……你们有什么,不过都是些征服野心罢了。”
子青默然不语,汉朝讨伐匈奴,还可说是因匈奴屡次进犯,不得已而反戈;可讨伐楼兰,着实是以大欺小,无论输赢,在道义上便落下乘。
连霍去病也半晌未语,因其位置所在,楼兰夹在汉廷与匈奴之中,犹如被夹在两块大石之中的小石粒,无论哪一方,它都无法抗衡,只能在两方的巨大碾压之下被反复磨砺消损。
楼兰何辜?
瓦罐噗噗直响,小小灶间,溢满了药味。
子青又往灶里添了把干柳条,才起身揭开瓦盖,拿箸在汤药里头轻轻搅了搅。身后响起脚步声,她回头望去,是霍去病。
“药还没煎好?”他随口问道。
“还得再熬一会儿。”子青答道。
霍去病“嗯”了一声,在灶前蹲了下来,有一把没一把地往里头添干柳条。灶膛内的火光熊熊,映在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火不能太大,会熬干的。”子青不得不道。
“哦。”
他没再添,干柳条在手上折着玩。
子青望了他一眼,犹豫片刻,仍是问道:“阿曼他……”
“睡着了。”霍去病哼了一声,道,“流了那么多血,这小子居然还撑了大半夜。”
“您还会让他留下来么?”她问,显然阿曼今晚闯王宫并未拿回匈奴的地形水源图,也就是说,他对霍去病而言已毫无价值。
霍去病没吭声,望着火光出神。
“子青,若有一日,我须得攻打楼兰,你可会听我军令?”良久,他突然问道。
子青怔了片刻,随即缓缓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因为墨家非攻?”
“嗯,他们是无辜的。”
“我会斩了你,在军前。”
她涩然笑了笑:“子青认命。”
霍去病深望着她,猛地直起身来,吩咐道:“天亮后,你去把他路上需用的药材买齐,我们即刻离开楼兰。他在楼兰太危险,早走早安心。”
“诺。”
子青眼底露出笑意,她已明白霍去病的答案。
“笑什么?”霍去病看见她的神情,冷道,“想着能和那小子在一块,欢喜?”
“不是……”
“听清楚,我的军中可不允许有污七八糟的事情,明白么?”
“明白。”
54第十八章归程(一)
归程是赶得如此之紧,众人都还未休息够,也未好好地逛逛楼兰城,按理说都该心存遗憾才是,可偏偏心情都甚好。
赵破奴做起生意来,居然颇为得心应手,卖了不少锦缎丝帛,还换来了几匹骆驼的香料,思量着回去后再狠赚一笔。一路上,他便先把钱两都分发下去。沉甸甸的钱袋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