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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祖母,我想起六岁半的回乡之旅。因为怕我晕车,所以爷爷骑着单车载我回家。土路长长。卡车开过身旁,烟尘漫漫,我坐在后座上困得就要睡着了。丁零零的车铃声将我唤醒,我听见爷爷说你看见你六叔可不准骂他哦。
看到她,女主角,我终于无法想像。仿佛心打了结,仿佛胃渐渐收缩。什么样的浅笑和眼光让我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存活于这世上?如果有一天我冬眠了,属于我的她会来唤醒我吗?
而他,那个大闷蛋,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最终却倒在奶奶怀中泣不成声。
如果有一天我回家了,如果我坐在一辈子都勇敢坚强的祖父身旁,我会再次变成那个瘦弱的孙子吗?我会面对慈祥的他开始不知终点的哭泣吗?
最后竹林和河流的声音都被深埋在心底了,就让天籁重返故乡。录音机里伤心情歌越来越淡,漫漫幻化成坚强。那个冷静而迷惘的女孩使他长大了,使他学会了坚强。他一个人走到当初的河畔,且听风吟,笑了。
我也笑了。
我能变成一块石头吗?
等待你的时候,没有你的吻,没有你的泪,只有沉于心底的歌声,在呼唤;还有想念你容颜的心事万千,在蔓延。
我的朋友跟我说他在看大兵瑞恩的时候哭了,当时我就回忆影片中的那些场景。那些场景没让我哭,只让我发懵,我甚至宁愿是枪林弹雨中倒下去的某一个,瞬间就被战争截断了所谓的青春,病患的肉身和灵魂也随之永不再痛。我已经没有勇气面对生关死劫,我惟愿自己别变成一个战场上的逃兵,丢盔卸甲,魂飞魄散,惭愧极了,可耻极了。
而《春逝》能让我哭吗?
不能。
那些大口喝下的凉水都没有用武之地了。皮肤还是那么干燥,舌头还是那么干苦,就算是在偶尔奔跑的途中,也没有汗水滑落,兴许身体里的盐分早就失去了吧。
我只能选择在遗忘快于追忆的新年里继续追忆。当我看到在《春逝》中那个身为录音师的男孩在村庄寺庙河畔记录风声雨声老去的情歌声之时,我想起1999年我第一次听海。北戴河的冷冬人烟杳无,我像一个准备自杀的傻瓜蛋一般坐在海滩上写日记、录音。写破船上盘旋的海鸥,录风潮中海浪的声音。
我原本想对着录音机唱首歌,却怎么也唱不成调调。所以我选择说话,对着冷空气喃喃自语不知所云。
那盘磁带早就丢失了,我也早忘了自己曾经说了些什么。
只有一首找不到旋律的歌,一直在我耳边盘旋缭绕,此生不绝。
2002年10月13日
第一部分 电影·小白说话第11节 凤凰之死
相关电影:《我自己的爱达荷》(《My Own Private Idaho》) 格斯·范·桑特 1991
我不大喜欢《我自己的爱达荷》这部电影,因为觉得它在表现青春的反叛这方面有些用力过度,但是我很喜欢此片的第一男主演瑞夫·菲尼克斯,他在片中扮演那个帅帅的呆呆的患有癫痫病的流浪男妓,永远找不到梦中家园和爱的归宿,最终客死在伤心旅途。比起片中的另一个男主角(基努·里夫斯饰演的最终向现实投降的太子党),菲尼克斯的表演真可谓了无痕迹,极度传神地诠释出了那种哀恸的拒绝的放弃的绝望的感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根本就没有表演什么,而是在货真价实地展露自己。几乎没有一个演员能让我产生如此想法,就算是我最崇拜的帕西诺也不能,只有菲尼克斯有如此神功。需要说明的是,菲尼克斯早在1993年10月31号的晚上就已经死了,死在他的好朋友约翰尼·德普开办的午夜俱乐部里,死于由过度注射海洛因和可卡因的混合物所导致的身体机能衰竭。而那一年的那一夜,我十有八九是在老家那拥挤的红砖教室里上晚自习、演算模拟试题,肯定头脑混沌、心事隔绝,根本就不知道谁是瑞夫·菲尼克斯,更不用提什么《我自己的爱达荷》了。现在,“菲尼克斯之死”几近路人皆知,人们似乎更为关注那最后一夜的靡烂与疯狂,换句话说,这个时代的我们仅仅迷恋混乱的崩溃的结局,却避而不谈致命的前因后果。所以我对这个死在二十三岁死于青春因此作品寥寥的男演员的空洞臆想,也大都源于那惟一一部看过的作品和1993年的“好莱坞当红帅哥猝死事件”,至于幕后的一切一切,就像是一片七彩泡沫,尽管拥有臆想中的美丽和迷幻,却令人害怕将之触破然后面对满天惊心的无所适从的空白。
菲尼克斯为什么会变成最后这个样子?在电影中,那个自我放逐的男妓的死是有缘由的,比如母亲的缺失、家庭的破碎、爱情的畸变、现实的残酷等等,一切都埋伏在成长路旁,等待最佳作乱时机,最终扑向青春,将之谋杀。电影就是这样,它会为一切找到泯灭的理由,然后变成我们反省或批判的谈资。但是我们说到底还是找不到解决生命难题的方法,或者说,电影是一回事儿,现实是另一回事儿,所以我才会问“菲尼克斯为什么会变成最后这个样子?”(这无异于扪心自问。)菲尼克斯童年不幸吗?菲尼克斯拒绝长大吗?菲尼克斯耳闻目睹了什么令其精神突变的事故吗?难道说菲尼克斯天生就具有这样决裂的特质吗?一切无从知道,因为还没有人为菲尼克斯写过传记,他在陨落前的光华尚不能企及性感英雄詹姆斯·迪恩的亮度,他所存活的时代却比曾经的黑白岁月要痛并快乐得多。实际上,一部电影、一部传记往往会带给人更多的疑问,疑问的中心就在于“这个人真的是这样形成的吗?”——没有人够资格为别人剖析内心添注空白,无论你是电影作者、作家抑或是心理医生,因为你绝对不会如外人想像中那般伟大、睿智、清醒——除非那个“别人”正是你自己。
其实谁都应该明白自己别无选择。我是说,思索的尽头,往往是一泻千里般的自我否定与否定一切。生命如尘埃,何必虚妄言。多少人早已在求证过后将一切了断。川端康成去追寻梦中雪国,最后还不是用煤气结果了自己;海名威去抵抗天地大海,最后还不是用手枪轰掉了头颅;马雅可夫斯基去歌颂伟大革命,最后还不是用子弹射穿了的心房……在那些药物依赖品与毒品尚未风行的年代,他们原本想选择草原,最后却坠入了深渊,遗憾的是,他们竟然连最后的幻觉与高潮也没能体验到就红尘再见了,在这点上来说,现在的跳崖者与将要跳崖的人们该是何等幸福。
在上苍的视界里,霞光初露,一只凤凰沿河而飞,它震动辉煌双翼,神姿不可方物;突然间阴云密布,雷电交加,脆弱的凤凰抵御不了航程中的骤变,羽翼尽湿,心力交瘁。在落雨之后,在天晴之前,凤凰终于坠落于河流之中,溺水而死。雨后照旧霞光万道,甚至呈现瑰丽彩虹,可是,那只凤凰,它什么都看不到了。
2002年7月21日 下雨的周末感冒的黄昏
第一部分 电影·小白说话第12节 魂断威尼斯(1)
相关电影:《魂断威尼斯》 卢其诺·维斯康蒂 1971
①
如果可以,请让我飞上天,脚踏祥云,翱翔万里,去威尼斯。
很快,降落在马克孛罗。
威尼斯东北,十三公里。
机场。
九月阳光依旧灼目。
无论何时何地,都别哭。
就在兜转的水城迷失。
Gondola载我向北行驶。运河蜿蜒,两岸痴迷。船老大草帽迎风,花衫飘荡,引领航程。这不是江南。花非花,雾非雾。
这是永远苍老的威尼斯。
圣马可广场,总督府;雄师插翅,教堂堂皇;所罗门王好酷,亚当夏娃好美,诺亚好醉。
摩尔人站在钟楼之巅,遥望五百年;“风向天使”随风而动,转走流年。
再往北。
拱桥翩翩,渔市喧喧。雷佐尼可宫屹立百年。
圣保罗广场衰落了,却是威尼斯人不败的家园。
教堂、祭坛、圣母天图、众神之殿。
九月阳光依旧灼目。
心里残留多少温度?
继续向北。
我还要去玻璃之岛:穆拉诺。
我还要去蕾丝之岛:布拉诺。
我不向东。
我不去丽都。
丽都岛上布满了赌场、夜总会、大饭店……
每年夏天,那里都会涌入很多明星、片商、导演……
还有一幕幕电影。
那是虚妄的热闹的俗世的电影之岛。
②
更早光临丽都岛的艺术家名叫艾森巴赫,一个作曲者。他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来到威尼斯,下榻于临海的浴场大酒店。
他来威尼斯,他来丽都,只为逃避生命中莫名却无法排解的抑郁与焦灼。
他想死。
在饭店,他看到了令人惊艳的波兰弹琴少年达斯奥。
达斯奥拥有绝顶之美。
面孔……鼻梁……唇……宛若最后的希腊雕塑。
达斯奥属于永生。
生死两相绝。
在死之前,艾森巴赫狂热地追寻着金发蓝眼男孩的足迹。
男孩的骄阳之光同时又令他黯然销魂、自惭形秽。
他欲走还留,欲罢不能。
千回、百转。
燃烧、熄灭。
最终霍乱上身,艾森巴赫死了。
他倒毙于金色沙滩。
沙滩上,达斯奥和同样青春的泳装男伴在追逐嬉戏。
艾森巴赫的临别一眼,看到的是波兰男孩的纤细手指。他的手指指向无尽远方。海天交接。
艾森巴赫是电影《威尼斯之死》的男主人公,这部电影拍摄于1971年,导演是维思康蒂。
③
一直不觉得《威尼斯之死》是一部 “同志电影”——它只是想通过两个同性别的生命极端来表达“崩溃”的意念以及随之而来的对生命的挽留与无可挽留罢了。
让人崩溃的乃是尘世的一切一切:奋斗、道德、规条、交际、傲慢、理念……还有凡俗的被禁锢的爱情。
只有纯洁的无因的自然与自由令人神往。
我们生存的城市就是我们的尘世:瘟疫流行,人间地狱。
而自然与自由,是晨光,是大海,是朝阳,是地平线,还有“可爱并略带神一般庄重之色”的达思奥。
那自然的神光。
可惜的是,瘟疫已令艾森巴赫病入膏肓回天无力了。
只有最后的幻像弥漫在将要死去的脑海里:大海如镜,远无边际。达思奥在沙滩上似笑非笑。他抬起叉在腰间的手,指向远方的地平线……
好像是希望。
好像是绝望。
④
维思康蒂不该被列入“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队伍中,《罗克和他的兄弟们》那样的写实醒世之作的诞生应当具有其时代被动性,正如科波拉为生计所迫去拍摄《教父》一样,不管最终的作品多么辉煌多么经典多么意义重大,他都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只不过维思康蒂没有明说罢了。
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