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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行各业,他和她们来来往往,关系暧昧;他自己则显得乐此不疲。我有时候不
免要怀疑,他花如此多的时间在女人身上,哪里还有剩余的精力去写小说呢。他
甚至还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他对于女人的兴趣其实超过了写作。但是很奇
怪的地方在于,他一方面和那些女人纠缠不清,另一方面,他的作品源源不断,
就好像他的写作本来就是和女人共生共荣的那样。他的放浪风流,真是让我们嫉
妒啊。
痖白这时在打电话。我知道,不久之后,一个或者两个妖冶的女人就会款款
而来,加入到我们饮酒的行列了。
桑克一直没有怎么说话,他看着我,神色温和,流露出稍显腼腆的微笑。我
们互相碰杯,没有猜拳。我反而喜欢这样的气氛,感觉心情也不错。不久,我看
见我们彼此脸面上浮现的潮红。桑克的话多起来了,他其实是健谈的。论起来,
我们还是校友。他在地理系,但最喜欢的其实是中文系,因为他认为,读中文可
以满足很多内心的愿望,至少可以使得心灵更多一些自由――不像理工科的人那
样,总有些乏味呆板;另外,他毕业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留校教书,作一点学
问,谁料进了电视台。
桑克说,这几年过去,许多东西都荒废了,还是年轻的时候好,至少还可以
做梦。
我说,也不见得读中文就浪漫,――我们中文系那一级,现在写小说、写诗
的,也就痖白一个。
桑克说,当大学老师也不错,可以做学问。
痖白说,别做梦了,你就根本不适合做学问,学问是谁都能做的吗?只有式
牧还行,他能坐下来,你不能。你就好好做你的记录片去吧。要说做学问,我还
真是佩服式牧呢。
于是,痖白提起我最近写的一个论文课题。他用了一大堆赞美的词语,就好
像我是一件被埋没的奇世珍品,要急于把我兜售出去;他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
连我都感觉到肉麻。桑克却显得很有兴趣,一定让我说一说。我只好谈了一点。
我说,我研究的是一个现代作家,他叫虚隐。我一直认为,虚隐是一个文学大师
;但是由于种种复杂的原因,作家和他的作品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且随着时
间的流失,关于他的研究和资料会越来越少,这难免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就
我自己来说,我的研究进展的并不顺利,已经写好的几篇论文,没有地方发表,
投了几个学术刊物,都被退回来了。当然,这没有什么,我还是想把它做完。
桑克有一阵没有说话。他举起杯子,和我碰杯,喝酒。痖白喝的有些高了,
他还在给某个女人打电话。他喜欢有数个女人同时来到他身边。那些女人发出不
同的喧哗和尖叫,也许还会为他争风吃醋。他喜欢这样。
桑克说,式牧,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论文?
我说,惭愧惭愧,应景之作,没什么意思。
桑克说,你一定让我看看,我真的想看看。
好吧,我说,回头给你。
因为第二天还有课要上,所以不久之后我就回到学校了。我离开的时候,桑
克还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似乎是一个喝不醉的人,看上去早有醉意,但是,
他居然一直保留着那种微醉的状态,就好像他后来喝的是水。痖白约好的女人我
没有见到,老实说,她们会不会到来,我也不是那么关心。即便我一直混迹于痖
白身边,又能怎么样呢,那些艳丽风骚的女人不会因为痖白拥有的多而倾情于我,
也不会因为我们得到的少而同情我们。世上的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痖白越是
有放浪的声名,就越是有很多女人心甘情愿地靠近,就像飞向灯盏的蛾子。每个
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痖白他们的生活,有一部分就好像应当如此。我们是好
朋友,但是在此方面,我们有很大的不同。我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生活的,至少在
一些时候是这样的。这些事情会让我感觉到速度太快,陌生,无所适从。
余楠(3 )
关于桑克提到要看一看我的论文的事情,我没有往心里去。我想桑克不过是
出于客气,也许他并没有那么需要和迫切。我们彼此感觉到愉快,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过了几天,桑克托痖白来我这里,取走了我的论文。于是我想,看看就看
看吧,看了又能怎么样呢?此后有一些日子过去了,我差不多忘记了这件事。有
一天,我意外的收到桑克的一封信。桑克说,由于他不知道我的电话(实际上我
没有电话),所以写信给我;在信中,桑克表达了对于我的赞美之意,又说,他
已经把我的论文寄给北京的《现代文学遗产》杂志,那里正好有他的一个朋友;
他认为发表没有什么问题。
那年年底,我的研究课题中的一篇论文发表在《现代文学遗产》杂志上;由
于该杂志被认为是国家核心学术刊物,我在学校的学术圈子里引起了注意。系里
还奖励了我一些钱,作为版面费的补助(实际上我没有掏版面费);按照职称评
定的规则,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一篇论文,相当于在省级刊物上发表四篇,而且
其分量要更重,所以,凭着这篇论文,我很快就达到了副教授的评审资格,果然
不久,我就得到了一张晋升副教授的申请表。应当说,这一切都是桑克带给我的。
我对痖白说,想请桑克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之意。
痖白尖刻的说,像你这样没有情趣的人,谁愿意跟你吃饭?算了吧,回头我
代你请好了。再说,吃不吃饭有什么关系?
一直到桑克结婚,我们没有见面。很快,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也许从内心里
我还是感觉到意犹未尽,所以,当痖白说,桑克要结婚了,你去不去参加他的婚
礼?我立刻说,去。
桑克结婚那天,痖白没有去,他在四川参加一个笔会。这多少令我有些失落。
其实我是很愿意痖白在我身边的。虽然我接受不了他的那种混乱的生活方式,但
是,我们彼此喜欢和欣赏。我有时候甚至会产生一种对于他的依赖情绪,如果他
在我身边,我就会感觉到安全;这一点看起来比较可笑,我也羞于承认,但是,
事情就是如此。
桑克在一个非常豪华的酒店里举行了他的婚礼。一切就像我期待的那样。我
看见许多来来往往的人。桑克和他的妻子都显得非常漂亮。桑克似乎比先前胖了
一些。他一直露出温和的笑容,婚礼的气氛显得温暖。他在纷乱的人群里看见我,
冲我招了一下手。我站在人群的后面,内心里感觉到喜悦,如释重负。也许,我
就是想看见桑克。看见他被幸福的人群包围的样子。我多么希望他一直这样。
那天,我选择了一个非常僻静的角落参加桑克的婚礼筵席。我注意到,坐在
这一桌的人,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人;他们可能是文联或者作协的人,因为我
听到他们在谈论一些作品和一些作家,这其中,我还听到他们提起痖白。他们沉
浸于他们的话题之中,似乎对于婚礼没有兴趣。但不管怎么说,和他们坐在一起,
是比较安静的。我记得我旁边的一个座位是空着的。后来发现,一个女人坐在空
位上。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的很长的,茂密的头发遮挡了她的面庞。
我没有抬头,但是我奇怪的感觉到,她在看我。
年轻人,喝酒,对面的一个老人说。
我抬起头,看见他举着酒杯。
另一个老人也举起杯子,说,我们大家一起干杯吧。
同桌的人都举起了杯子。我身边的女人也举起杯子,看着我,碰杯,笑了一
下。我感觉在哪里见过她,但是我又想,怎么会呢。
她还在看我。她说,你是式牧吗?
我看着她。我说,是的,你是?
她说,我是余楠啊。
哦。余楠。我想起来了。她是余楠。她看起来和原先不一样了。当然,她没
有变得老或者沧桑,但是,她的确和原先不一样了。如果她不和我说话,我根本
不会想到她就是余楠。
有五年了吧。我说。
六年,余楠说,六年了。
余楠(4 )
那年的某一天,我去参加朋友桑克的婚礼,意外的见到了余楠。事情就是这
样的。有时候我想,这个城市,是多么小啊;它是如此的小,小到超乎我们所有
的想象。
一个人的日常生活(1 )
通常,如果没有课,我会在早上10点左右起床。我晚上一般入睡比较晚,备
课,读书,写论文,或者听古典音乐。我听得最多的是德沃夏克、柴可夫斯基和
贝多芬;我不懂音乐,但是喜欢听,仅此而已。有时候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或者
有事情,自己不想做,就会看一看电视。我手里握着遥控,电视画面在我眼前翻
来翻去。我从来没有看完过任何一部电视剧,也许连其中的一集都没有看完;我
认为看电视剧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写剧本,但是如果让我
去写,我想我绝不会写出这样的剧本。很多剧本中充满了谎言和做作,男女主人
在简单不过的日常生活里夸张的抒情,眼泪比绣迹斑斑的水龙头还要来得容易,
拙劣的台词不仅空洞虚伪,而且满嘴错别字。当然,也许我们很多人就是喜欢被
愚弄,被欺骗,而且,我们已经习惯于这样了。我有时候会在看电视的时候哈哈
大笑。我会经常不无下流和恶意地想到这样的情景:一只聪明的猴子在表演上树
的游戏,它面部的表情丰富多彩,也自以为优雅娇媚,楚楚动人;可惜,它越是
手舞足蹈,它的那块难看的、通红的屁股,就越是暴露在外边。更不幸的地方还
不在于它裸露了屁股,而是在于它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在什么时候会裸露。另
外,我大笑的原因可能还与自己也有关系,我感觉自己在看电视的时候,也像一
只露出屁股的猴子。
偶尔,我会看一些色情DVD。痖白有很多这样的碟片,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
方弄来的,但他就是有办法弄到他们;他给我拿来一些,建议我有空的时候看一
看。痖白很刻薄的说,你不要说:我不喜欢看。这样很虚伪。你就当温习功课吧,
就当是观摩学习。千万不要产生罪恶感,因为我们都需要。
痖白说的对。我其实需要这些。我也没有罪恶感,但是,我会奇怪的产生某
种自卑和失落。在我看来,那些巨大的阳具,那些丰乳肥臀,很像是对于某种生
活状况和某种内心欲望的炫耀;他们非常混乱,但是,他们同时让我们感觉到绝
望,无聊,无处逃遁。如果有一天,一个妖冶风骚的女人,蛇一样缠绕在我的身
体之上,吮吸我的阳具,发出虚假放浪的呻吟,然后,等待我的精液喷射到她的
脸上――我会不会拒绝?
由于痖白的关系,很快,我对于那些碟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也学会了在
城市的某个隐秘的角落挑选我所喜欢的碟片。它们不止是色情的那些,实际上包
含了影像的各个方面。我喜欢它们。现在,我收藏的数量已经相当可观。
我有时候会手淫。手淫的时候,会感觉到羞耻和不安。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可我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