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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定是个妓女,痖白说,你去勾引她,她正求之不得呢――是不是?
不是,阿三说,她肯定不是,我从她的神态里可以看出来她不是;相反,她
在大多数情况下,正好是我们认为的好妻子、好母亲、诚实的公民。
你跟她说了什么?你恐吓她?或者引诱、欺骗、使用迷魂药一类的东西?
阿三笑了。他说,都不是。我也没有跟她说什么,我只不过利用了女人的缺
点;女人都是有缺点的――再说,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种事情算得了什么呢。
你把女人想得太坏了,痖白说,她们不可能都是这样的。
阿三说,对我来说,大部分女人没有什么区别。她们可能都会产生某种裸露
的期待,她们比男人更懂得利用自己的肉体――就像你喜欢的那幅画一样:男人
固然渴望书写和切割,对于女人而言,她实际上也从其中得到了快感。所谓的占
有和伤害只是男人们一厢情愿的自我怜惜。女人们做出无辜、善良、纯洁的姿态,
只不过证明她们比男人更懂得男人;她们更狡猾、阴险,善于伪装。她们隐藏了
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我们都看不到――或者是我们假装看不到。
谬论,谬论,你整个是一派胡言。——因为女人伤害过你,所以你才会这样
想,对不对?
各取所需而已,其实谈不上伤害与否。就算有伤害,那也没有什么,因为在
男女之间,实际上是喜欢这种状态的,――你说是不是,式牧?
阿三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公开的挑衅,就好像他早已洞悉了我内心的
秘密。他的眼睛令我忽然之间,感觉到恐惧。是的。阿三已经成功地让他的生活
变成某种戏剧,他拥有如此多的秘密,而一旦他将它们全部抛出,就会令我无法
承受。我差不多可以感觉到我内心的堤坝正在虚弱地抵抗,也许很快就会崩溃。
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景象啊。
一时之间,我无地自容。我颓丧的发现,我的脸上正在被一种深深的绯红所
包围。它令我羞愧和绝望。显然,阿三看到了这些,他露出满足的笑容,仿佛这
就是他所希望的;他还在内心耻笑我的虚伪,我的不堪一击。
我看着阿三。然后,我看见我的一只拳头突然飞起来,击中了他的脸颊。我
的拳头仿佛落在奇怪的虚空上,阿三几乎要轻盈地飘起来――他缓慢地倒在地上,
类似于某种滑稽的舞蹈。
痖白惊叫一声。他完全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实际上我也没有料到我会这样。
阿三的人体(3 )
痖白去扶阿三。阿三躺在地上,血从他的鼻孔和嘴角流出来,像是两条缓慢
蠕动的虫子。但是,他看上去居然很喜欢这种姿势,他与城市里肮脏、凌乱的地
面有一种可笑的亲和。
痖白拿出纸,擦去阿三的血。这时候一些人聚集在我们周围。有个人看着我,
愤怒地说,赶紧送医院啊――你还在等什么?另外一个人说,随便打人,你什么
德行。有个女人说,这孩子真可怜――这么瘦,肯定是打坏了。
我看着痖白。我不知道怎么办。
阿三也许躺了很长时间,后来,他缓慢的站起来了。血还在流。但是他的神
色没有什么痛苦。他对那些人说,没事,没事,你们走吧。
人群散开。我们站在那里。
痖白说,式牧,你怎么啦?
没关系,阿三说。他的嘴和鼻子被血弄得模糊一片,就像他悬挂在展厅里的
某一张画。他居然没有生气和恼怒。他走到我跟前,跟我要烟卷抽,就像是没有
什么事情发生。
阿三说,式牧,对不起。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你这样做没
有什么。我可以接受。当然,你也不要希望就此我们可以改变什么。我说的、我
做的只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就是这样的。我有我的理由,但我要是说出来,很可
能没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没什么意思。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就让我们
各自拥有各自的想法吧。当然,余楠是一个不错的女人。我喜欢她。我甚至还没
有见过别的像她那样的女人――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让我们彼此保留,好
不好?
我看着他。我忽然想哭。
对不起,我说,你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我想,如果我需要知道,就让余楠告诉我吧。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希望见到
阿三。我要找到余楠。我一定要找到余楠。
余楠就在这座城市有一段时期,我清晰地感觉到,余楠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一
个角落。她的气息,她的肉体的气味,仿佛经过了秘密的发酵,轻盈地到达我的
住所,在我的虚空里,在我的夜晚,冉冉升腾,徐徐开放。顿时,我如同回到了
最初的那个夜晚。雨水在夜空里快乐的飘扬,鬼魅一样的余楠,裸露了她的甜蜜
的肉体,正在带领我,向着高高的天空里,飞。那是多么温暖的夜晚!一切都在
张开,一切都在生长。优雅而淫荡。幸福而绝望。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竟让我坐卧不安。有一天,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气
味的折磨,我来到城市的大街上,一边行走,一边张望那些涌动的人流和面孔。
那是早上。所有的人都显得疲倦、繁忙,他们虫子一样来来去去。我固执地认为,
余楠就在他们之中;也许,这正是她所喜欢的方式呢。我缓慢的行进于那些匆匆
的人群,我发现,早晨的城市看起来是如此滑稽,仿佛污浊的流水,漫过每一个
街区。而我神色里的无聊,也让他们感觉到可笑――一些人与我擦肩而过,我看
见他们眼睛里流露的惊奇。
一个女人迅速地从我的眼前闪过。她穿着一身红色的风衣,仿佛一面鲜艳的
旗帜;她脑后的黑发也如余楠那般模样,在早晨的风中猎猎飘扬。她会不会就是
余楠?这个念头在我的内心一闪而过,波浪一样涌现,于是我立刻加快了脚步,
影子一样穿过纷攘的人群。我听见一些被我碰撞的人说出粗俗的话语,有人甚至
还在我的脊背捅了一拳。我没有理会他们,我努力朝着红色的风衣和黑色的长发
奔跑。在一条大街的路口,我几乎就要追上她了,但是忽然之间,她却神秘的消
失了。她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难道,刚才的一切是
我的幻觉吗。
我看见太阳升起来了。它在某栋建筑的上方发出光芒。我还是没有看见余楠。
我想,也许她已经从我身边经过,我却没有发觉。我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内心
里遍布深深的失落。
我打算要回去了。忽然,我看见马路对面,余楠正在那里走过去。我看见她
的眼睛,她的脸庞,还有她的飘飞的黑发。而且,一种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是
的。她就是余楠。于是我大声喊叫她的名字,然后朝着她的方向奔跑。她好像听
见了我的声音,因为我看见她回过头看我。她还露出了笑容。
阿三的人体(4 )
在我奔跑的过程中,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开始迅速的上升,类似于某种奇异的
飞翔。然后,余楠不见了。
那一年由于车祸,我在医院住了大约一个月。我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腿部
有一点轻微的骨折,很快就痊愈了。由于医生认为,我还患有轻度的精神悒郁,
所以在骨科病房治疗半月后,被转入康复科病房继续治疗。其实他们不过是自作
聪明罢了。当然,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很难理解我在大街上的举动,也许他们
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那天我看见的女人,就是余楠。
美丽狐狸(1 )
大约从两年前开始,我学会了上网;由于梅若夷的指导,我的上网技术提高
的很快。不久,我就开始喜欢上网了。我会把一些无聊的夜晚交给网络,而且,
我迅速的享受到网络带来的新鲜、刺激和快慰。也许是因为我的生活太过于平庸
和无聊吧。
一个叫美丽狐狸的女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她居住于北方某座城市,年龄
在三十岁左右,已婚,体态丰满,三围86-70-88,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一双
明亮的眼睛,并且我还想象,她的眼角微微上翘,具有某种狐媚气质;她属于中
产阶层,自己拥有一家餐馆,位于某处繁华街区,经营状况良好;她自己并不需
要亲历亲为,类似于餐馆的最大股东,每月只需看看收支,所以,她大部分时间
都会待在家里,上网或者玩游戏。有时候她会参加一些饭局――在赴宴之前,她
会花很长时间来打扮自己,因为时间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她善饮酒,久
喝不醉,如果到了大醉的程度,那就证明她非常兴奋,愿意把自己送到这种境界
;而一旦大醉,她会比现实中的自己更像一只美丽的狐狸。相较于白天,她更喜
欢在深夜时分上网。我们曾经聊过很多个通宵。
这些情况是我们成为朋友之后才得以了解的。最初,像所有在网络上聊天的
人一样,我们心存警惕,互相试探,寻找一些可能的话题,以此来决定是否继续
交往。我们隐瞒各自的身份、地域、性别、年龄等等,类似于参加某种假面舞会,
如果有一方涉及到这些问题,另一方就会王顾左右或者含糊其词,显然,我们说
的都是谎言;而说谎是不必为对方负责的,因为网络的虚拟性质,最初的谎言不
仅需要,而且就是说话的规则。
也许,我在这些方面要稍好一些吧。我对于网络并不熟练,由于它的新鲜,
我很容易对之产生一种盲目的信任,或者我愿意相信它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诚实
的;另外,我打字速度很慢,不可能同时与数个网络里的人聊天,我只能选择其
中一个,所以,我宁愿认为,我的选择是合适的。比方,我最初在网络上浏览,
选择聊天对象的时候,正是她的名字令我怦然心动。美丽狐狸,这实在是一个很
狐媚的名字。一个寂寞的男人,在内心里又有那么一点不甘于平庸,渴望浪漫的
情调,这样的名字正好符合我的想象。我还相信,美丽狐狸就是一个女人,虽然
我是经过了反复的试探才得以确认的。的确,以后的事实证明,美丽狐狸不仅是
一个女人,而且正是我需要和期待的女人。
美丽狐狸则狡猾的多了。在我们刚开始聊天的时候,她对我并没有很大的兴
趣。我的缓慢的打字速度被她认为是我还在应付别的人。她讽刺我说,你真忙。
我说,慢。她很久没有回应。我就又打了一个字,慢。过了一会,她回复了。她
说,你在哪里?
办公室,我说。我说了慌。其实在我的房子里。
你上班时间聊天,就不怕别人看见?
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做什么工作?
我想了一想说,我在大学里工作――偶尔上一点课。
我疑心,如果告诉她我只是一个大学里的老师,她也许会认为我比较平庸和
呆板;这种笼统的回答是为了满足我的虚荣心,还可以保留一些不确定的部分―
―这对于我们彼此都有好处。然后我还告诉她,我是一个作家,我写过一些书,
这些书在我所在的城市里,受到年轻女人的欢迎――我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