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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活在一个色情骚动和绚烂的时代,世俗社会和一般人对色情的赤裸裸的喜
好和追逐,具体表现是将一切生活形态和情状色情化,如黄段子满天飞,婚外性
生活,卖淫嫖娼,早恋,第四种情感等等,但色情并不代表人类的生存状态,相
反,它代表了人类精神和情感迷失的状况,〃 生活变得色情〃 的方式与生活意义
迷失、消亡的方式是一样的,这是世纪末颓丧、虚无、绝望情绪的具体表征。我
们生存在一个充满色情的社会,却期待着文学的简单和纯净,这是一种自欺欺人
的幻想,是弱者的生存逻辑。勇敢地正视色情,阐释色情的社会文化意义和价值,
及其对未来人类人格完善的作用,才是客观冷静的态度,尔雅笔下那充满色情意
味的故事和人物,他们内心的孤独、压抑、恐惧、焦虑无不指向一个目标——人
对自身的超越。
《非色》中的叙事陷阱和色情隐喻(2 )
小说中对痖白小说情节、发表过程及反响的叙述,隐喻了作者潜意识中对《
非色》可能遭遇的推测和担忧,虚隐、痖白、阿三、桑克的命运和生命存在状态
都可能是作者未来可能成就或遭遇的,对痖白小说故事的反复描摹,无疑是作者
在为读者和《非色》预设结局,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不由自己地去揣测看似色
情的痖白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善良真诚,那么创造痖白的作家有该如何呢?虚隐
的命运让人同情、惋惜,读者会希望本文的作者成为虚隐,还是痖白?因为小说
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读者的情感倾向,市场、媒体和读者与作者一起共同
创造着文本,也决定着作者和文本的命运。在叙述中,作者并不是旁观者,他始
终是在场的。他在精心设计故事情节和人物,操纵或引导着读者沿着他的思路进
行阅读,他通过对痖白小说的评价来申明自己的文学创作主张,使读者逐步走进
其叙述陷阱。这一叙述策略的巧妙运用使作者轻易地就将小说圈定在纯文学或严
肃文学的围城之内,使媒体和读者很难再强行将之拉进通俗读物或畅销书的行列。
痖白的小说与式牧对他小说的解读和阐释是浑然一体、不分彼此的。叙述人
称的转换也开合自如,十分自然。每当式牧的内心掀起波澜时,作者就采用独白
的方式让抒情主人公直接倾诉;在讲故事时,叙述人就站在全知全能的角度上对
事件的发展进行宏观把握,有利于作者对每一个人物的生命情状进行细致入微的
刻画。但小说在艺术技巧和人物设计上有时显得过于刻意和生硬,比如梅若夷这
个人物的塑造,作者是尽心而着力的,他似乎要用她的神秘堕落和纯情来颠覆人
们习以为常的思维惯性和惰性,然而,用心过重反倒让人觉得矫情。尽管在式牧
的精神成长历程中,梅若夷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但主体性的缺乏使她丧失了自
我,成为式牧精神成长的一个契机或工具,她的符号意义要远远大于其艺术形象
本身的意义。
被暴露的遮蔽(1 )
文| 何英——尔雅的小说给尔雅的小说作评,是一件颇具挑战意味的事情。
话说得不漂亮、没有才华的评论家最好不要做。做了也不得小说家的心服。我不
幸也属话说得不漂亮、没有才华的评论者之列,但在这样的作品面前,我愿意珍
惜它忧郁的质地,愿意在它看似颓废的情绪面前,保持一分迷惑。而不愿轻率地、
粗疏地将它归了类。当然那样也未尝不可,然而,阐释和理解也许更能胜任对尔
雅的评论。
尔雅的言辞是轻盈、柔美、性感的,不以情感为意的评论家,通常会概括出
一个或几个大而无当的命题,将尔雅的全部努力变成了误解的靶心。就像郁达夫
的小说,早年还被归入〃 狭邪小说〃 一路,及至现在,认为他〃 诲淫诲盗〃 的人
还是会不喜欢他。我却认为,在〃 创造社〃 的一群作家里,郁达夫是文学成就最
高的一个。可惜他死得早。其实也不可惜,他若活到当代,纵然有郭沫若这个社
友保护,也难保不在左派激进的文艺路线中倒霉。在我们这个有千年封建史的国
家,谈性、即使是现在,似乎还是不能够诚实地、自然地进行。就像郁达夫早年
所写的性饥渴、性变态、窥浴、眠花宿柳的生活,遭来骂声一片。曾同在日本留
学的郭沫若却说出了,〃 他使人们感到作伪的困难〃。在〃 性〃 这个维度上,中国
作家基本上是放弃了,要不就遮遮掩掩,要不就写得下作肮脏。在两个极端上游
逛的〃 性〃 ,从来不敢奢望作为最基本甚至最重要的人性之一,自己的存在就是
客观现实。而尔雅的小说,他一直就这么在写,由此你对他的执着不能不生发出
:〃 性〃 为什么只能是物质的,它很有可能的确就是人类的精神现实呵。
为什么要罗嗦这些呢,无非是在我们的文学标准里,通常过多涉及〃 性〃 的,
必不能上到高层次,在当代也必是与市场、媚俗等贬意联系在一起。这几乎就是
这类小说的命运了。日本有私小说的传统,《源氏物语》被当作我们的《红楼梦
》;刻板的英国有劳伦斯,美国有亨利。米勒,开始也是骂声一片,被禁,后来
风靡北美;有《洛丽塔》,在承受了诸如粗俗下流的骂声之后响誉世界,几次翻
拍成电影。当然,我们也有明代的《金瓶梅》。尔雅的小说跟它们比起来,在放
肆程度上、在暴露指数上都还远远不及,《非色》在中国人能承受的范围里,在
我们的道德能接受的领域里,以暴露的性与我们探讨了被遮蔽的性。
我不也在将《非色》归类吗。理论就是这样,它总是硬梆梆的,没有水份,
也不柔软,还有些非此即彼。看完这个长篇,我就在想,我要撇开这些,将自己
的文字变得柔软、感性且艳光四射。但看起来很难,除非我也写小说。其实,我
要说的现在才开始。《非色》打动我的并非仅仅是〃 性〃。人们读一个作品,最初
的印象也许是最靠得住的,就好像在商场里挑衣服,逛了一大圈,最后,还会老
实地回到最初看上的那一件。人们忘不掉的还是那最初的印象。在看《非色》的
过程中,我惊叹尔雅操纵此类语言的天赋,他笔下的〃 性〃 或者〃 爱欲〃 是那么
的诗情诗美;在最前面的30页,他甚至将自己的小说才能来了个集中展示,他对
自己和对小说的清醒,充分显示了他在这一领域的独到之处。
〃 我很久以来就已经习惯于一个人的生活了。……对我来说,那些随时出现
的陌生人比夜晚的寂静和漫长更让我感觉到害怕。〃 最初打动我的就是这些句子。
这些句式源源不断地出现,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那种深入骨髓的忧郁和孤独。我知
道,尔雅不是在作秀,即使秀也差不多就是
真人秀,生活中的尔雅即使不是这样的,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一个人可
以莫名其妙地不快乐,可以将忧郁当作自己的常态,可以总是没有原因地流下泪
水,可以忍受日以继夜的寂寞……那么,我们还吝啬于什么艺术家这样的称谓吗。
这样的人,即使不写东西,他也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坯子啊。式牧,这个大学里的
忧郁的知识分子,只因为不幸天赋了艺术人格,困难地生存在夹缝中,他对于真、
美的天然追求,远远超出了庸常的世俗,世俗里的不理解、伪与丑的常态,自然
与之为敌。这是千古不变的恒理呀,每当看到这类人,我都有物伤其类的悲凉。
被暴露的遮蔽(2 )
忧郁——这个与艺术最投缘的词语,几乎与古今中外的艺术家如影随形,如
果没有卡夫卡式的忧郁,现代文学将有一个多么大的损失。今年的诺贝尔奖授予
了土尔其作家帕慕克,授奖词里提到,他在追求他故乡忧郁的灵魂时发现了那些
在西方人看来有价值的东西。而我们中国,自古以来就是才子多情呵。感时花溅
泪,恨别鸟惊心。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迎风流泪,对月长叹。《牡丹亭》、
《西厢记》、《红楼梦》,我至今不敢再细读红楼,只因看到黛玉一节,就如看
到自己被弃一样,心里刺痛,不忍终卷。也因此理解了黛玉葬花,理解了她为何
看到〃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会哭倒在地……这就是生命的痛啊,那些脆弱的心
灵在这一刻相逢,只有她们,这些真正的艺术家,理解了生命的忧郁与孤独。
经过〃 五四〃 洗礼的新文学将这一路文脉好像是渐没了,家国仇恨、民族自
强、科学启蒙类的宏大主题贯穿至今,上世纪20…40 年代还有鸳鸯蝴蝶派,虽不
被看作严肃文学,总还算小说的一种类型被承认,后来就是连《艳阳天》都是黄
色小说的时代,后来就是《废都》式狠狠补这一课时的《金瓶梅》现代版,再后
来就是〃70 后〃 女作家的〃 身体写作〃。总之,在中国当代,浪漫抒情小说一直没
有正常地发育成长过,总是被各种各样的势力弄得面目不清,就连写这一路小说
的作家本人,恐怕内心深处也难以不产生〃 狭邪〃 的隐忧。
我想说的是,在这一切之上,尔雅的小说不想回避什么,也不能回避,他也
许想让他的读者透过情色的背后,看到一个或一群忧郁的灵魂,在混乱而盲目的
生活中寻找意义的虚无感。式牧一直在等待自己大学时的恋人余楠,从大学开始,
余楠就是行为艺术家阿三的情人,后来和彼此倾恋的式牧有了一夜之情,但还是
回到了阿三的身边,最后不堪忍受同时爱两个男人的分裂感而远走他乡;痖白这
个中文系的风流才子,身边不断有新的女友,却在《城市的情人》出版后既获声
名又成被告,被推荐评奖资格也被取消,甚至于所在单位也不想再用其人,他只
好到南方去做自由撰稿人,却放不下心爱的女人徐思菲,后者却身怀另一个男人
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消失不见,徐思菲想自杀;受痖白之托来见徐思菲的式牧,
意外地从她那儿获知余楠的消息,酒醉的式牧将酒瓶砸向了不肯透露余楠地址的
徐思菲。小说结束。这中间还穿插着式牧与梅若夷、孔美婕、沈易欣、美丽狐狸、
林小芳、柳小颖等女人的故事,几乎每个女人都将爱欲、性的丰满度向我们诠释,
也将小说的张力支撑起来。另一条线是式牧的事业,作为大学的中文系老师,式
牧的表现令系主任不满,尤其是他的论文写作,他的研究方向。他的同事兼熟人
周慎野在其中没起好的作用,这个宵小之徒在大学里畅通无阻。一心浸淫在自己
世界里的式牧是不被理解的,他在夹缝里的生存中,忍受着排挤、中伤和致命的
孤独。这几乎就是一类知识分子的精神画像呵,就是这样的生活,将《沧浪之水
》里的池重庆逼成了池厅长。式牧是绝不可能走上那一步的,他只能听从内心的
呼唤和调遣,做出庸众视线以外的事情,因为一个女人的消息,因为生的绝望去
死。以他的艺术人格看来,爱情、信念、做人的自由、爱欲的自由如果被抽去,
生命的价值也就失去了。
式牧和痖白可以看作是一个人的两面,其实他们就是一个人,就好像博尔赫
斯的存在使他能够进行文学创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