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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一个人的。我的诗歌还不是那样完美,因此,我记录下来的是另外一个诗人
的作品。这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他的这首诗歌,差不多可以触摸到我彼时的心情
――当我给余楠读完这首诗,我发现,我们彼此早已泪流满面。
日记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
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除
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
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青稞只属于她自己一切都在生长今夜我
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那是一个幸福的夜晚。
我和余楠整夜都在耽于从肉体出发的欢欣。我曾经快乐的认为,这个夜晚是对于
我的苍白的往昔的一个完满的终结;一切不快乐的部分,忧郁的部分,凌乱的部
分,即将在这个夜晚的欢愉之中,成为过去的烟云。我想,等到早晨的光阴穿过
窗户,照射到我们的床头的时刻,再让我们从容设想,我们该拥有怎样一个崭新
的、初生的生活。我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我所要求的生活,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美
好。
早晨醒来,余楠的电话响了。她走到一边去接。我看见她的半裸的肌肤。她
接电话时流露出难以克制的张皇。电话里的人说了如此长的时间,让我感觉到深
深的不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余楠难以摆脱它们;它们仿佛
巨大的阴影。
她终于接完电话。她开始穿她的衣服。我看着她。
我说,什么事?――我能帮你吗?
没事,她说。她看着我,嫣然一笑。她的笑容里有一点难以掩饰的慌乱。我
知道,她不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她愿意让我感觉到,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要走吗?我说。
是,她说。她已经穿好衣服。我看着她。
她似乎有点不愿意走的样子。她坐在床头,看着我。有一刻,她欲言又止。
我想,她就要告诉我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看见我神色里的不安,她反而笑
了。她说,你放心,没什么事。――我还会回来的。
今天晚上吗?我说。
今天不行,她说,明天。明天我就来看你。
我看着她。她站起身。她突然俯下身,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很冰
凉,就像是早晨的露水。
好好工作,注意身体,她说,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我说。
现在,几年过去了。我一直在等着余楠回来。我想象有一天夜晚,她会突然
出现在我的面前。也许这些年过去,她会变得苍老,她的肌肤会变得粗糙和松弛,
但是,我还是喜欢她。她就像我的姐姐。
我忘了说了:她从前的恋人,艺术家阿三,其实还一直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本来我可以在那个夜晚问起阿三的事情。在我的内心里,其实想知道的更多。但
是我没有来得及发问。她如此洁净,仿佛婴儿;我很难相信她和阿三的生活会像
痖白所写的那样。他们究竟过着一种怎样的生活?他们看起来是多么奇怪。
我强烈的感觉到,那个早晨的电话,是与阿三有关系的。我也许应该找一找
阿三。但我又疑心,余楠的消失,与阿三没有关系。我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反复拨打余楠的电话;有一次,电话居然通了,但是,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
他的声音苍老、粗暴,仿佛知道我内心的秘密。
他说,你说话呀!――你找谁?
我突然变得张皇,什么都不想说。我挂断电话。
我也给出版社打过电话。电话那头有人说,是的,有一个叫余楠的――但是
现在她不在这里。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要是见到她,我会转告她你打过电话,
是的。
《城市的情人》(1 )
痖白最近将要出版的一部小说。起初的书名不是这样,但是出版社坚持换成
如此一个大众而且狐媚的名字。不错,痖白在三年前出版过一部名为《欲望的舞
蹈》的小说,在这座城市曾经一纸风行,隐秘的蛊惑、流行的趣味、优雅的感伤,
仿佛一个初涉风月的新鲜女人,正在暧昧的文字里徐徐褪去身体上的衣裳,正在
向我们展现和裸露。而他的本领就在于,他可以把肉体的欲望写得非常优美;他
的文字可以像鸟一样飞。
他在小说里写到一个诗人和一个妓女的故事,这个风流快活的诗人在邂逅这
个妓女之后,他产生了救赎的念头――这些情节看起来好像是古典小说里书生与
妓女的翻版,但是,痖白的有趣之处在他所虚构的方式:诗人每天给妓女读自己
的诗歌;她其实读书不多,而且,她对于诗歌根本不感兴趣;因此,这之间的过
程很漫长,直到有一天,妓女忽然开始喜欢上诗人(她喜欢诗人的原因被痖白处
理的很复杂和偶然,好像与诗歌没有多大关系),但是正在此时,诗人与一个和
妓女有关的男人有一场意外的决斗,然后,他在决斗中死去。
小说被出版社包装成畅销小说的模式,迅速出现在城市的每一个有出版物出
售的地方,它的妖艳令人触目惊心。一个词语:欲望的舞蹈,成为那个时期城市
里的流行语汇。所有热爱文学的男女青年、在年轻时候做过浪漫春梦的半老徐娘、
那些真正的妓女、那些道貌岸然的嫖客,都在阅读和谈论痖白的小说;他们甚至
还想象着自己堕落的过程,渴望着救赎和被救赎。同样,在城市的文学圈子里,
痖白的小说也带来了足够多的冲击。通常,这座城市的文学沉浸在一种沉闷、温
和的气氛中,甘愿与时代和时尚拉开一百年的距离;与文学有关的活动被严格限
制于某个固定的范围之内。所以,你可以想象他们面对痖白的小说时的惊奇,你
也可以知道痖白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当少数一些评论家认为,痖白是这座城市里
的一匹黑马的时刻,他们却保留了奇怪的缄默。
当然,痖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他的小说有令人羡慕的印数,他得到了可观
的版税。这些好像比痖白所预料的还要多。痖白说,他的本意在于写一个理想主
义的现世悲剧,谁料可以成为一部畅销书呢。
我说,也未尝不是好事,文学和畅销不一定就是非此即彼,再说,你挣了一
笔钱,也让大家眼红呢。
这不是我最好的作品,痖白说,我一定要写出我最好的一部。
痖白说的对,这不是他最好的小说;虽然,他的这部小说已经将城市里最有
天赋的作家远远超出,但是我相信,痖白还可以写出更好的作品。当然,随着逐
渐增长的世俗的名声,他的应酬和无聊的文字越来越多,这些都会对于他的写作
构成伤害。我曾经表达过我的担忧。我说话的时候,痖白把玩着手里透明的一只
玻璃杯,他光滑的额头看上去生机勃勃,女人一样妩媚。
痖白说,你放心。
我看见他眼睛里纯净的光亮,完全是我热爱、熟悉的痖白。我知道,我的担
忧完全多余;那些有关痖白的流言和诽谤是多么轻浮啊。我说过,即使在这个世
界上,所有的人都伤害了痖白,我也是最后一个维护他的人。
现在,几年过去,我看到了痖白新的小说。我看到的是尚未出版的打印稿,
因为痖白很愿意让我先睹为快;实际上在那时候,关于《城市的情人》的大幅海
报和各种各样花边一类的报道出现在城市里的广告栏和媒体上。所有的消息似乎
都在制造一种隐秘的期待:这是色情作家痖白的又一部惊世骇俗的色情小说。但
是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在对公众撒谎。这是合法的谎言。
我认真的阅读了痖白的这部原名为《迷》的小说。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任何
理由怀疑痖白的勤奋和他的巨大的才华;《迷》是痖白到目前为止最好的作品。
而痖白又是如此年轻,年轻得让我们嫉妒,让那些年老的人汗颜。――这足以说
明,痖白没有被俗世的喧哗所遮蔽,他不过是游于闹市而已。他的文字簇新锐利,
挺戈而出,奋勇前进,在物质时代开辟洁净的领地。
《城市的情人》(2 )
简单介绍一下痖白的这部小说。
一个平庸、快乐的男人。他的生活缺少变化,没有奇迹,他习惯于如此。有
一天,在一个偶然的时刻,他参加了一场聚会。在那里,他的一个熟人叫来一个
妖冶的妓女;他们当着他的面,赤裸了身体,激烈地做爱。他们发出夸张的叫声。
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熟人一直过着一种内敛、本分的生活;妓女卖春,则应当在
隐秘的角落,远离肉体的快感才对――这一切令他眼热心跳,无地自容。于是,
他仓皇逃走,庆幸于自己内心涌现的巨大的羞耻。
但是,问题出现了:当他面对自己女人的肉体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他无
法坚硬,并且进入。而他的女人则由于他的徒劳的挣扎,反而激起了从未有过的
欲望――她看起来就像他所见到的妓女。他知道,生活开始发生变化了;原先他
认为很牢固的部分,其实可以在瞬间遭到破坏;也许,原先的一切,是一种假象。
他怀疑她有别的男人。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令他感觉到,这不是猜
测,而是事实;她的举止,暧昧的言词,对于他的性无能的指责,都在证明着他
的怀疑。
一种新的生活开始了。他开始跟踪他的女人,偷窥她与别的男人的来往;他
还发现,这种生活其实比他原先的生活更有趣味。他惊奇的发现,通过窥视所发
现的生活,与他所想象的生活截然不同。比如,他自以为了解自己的女人,而实
际上,她的许多部分他一无所知;某个在日常生活里风流倜傥的男人,其实是一
个阳痿症患者;另一个看起来沉默谦恭的人,却是一个真正的采花高手。与她交
往的男人为数并不很多,谁是可能的偷情者呢?他逐一窥视,又依次排除。但是
他相信,她的女人有一个情人,他隐藏在别处,还没有被他发现。
他对于从前的生活逐渐变得厌倦;他厌倦自己,仇恨自己的女人,对于一切
都感觉到陌生。
有一天,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去跟踪他的女人。他忽然非常怀念他见过的那个
妓女;想起她的时候,他意外的产生了身体上的欲望。于是,他辗转打听到了她
的电话。不久,妓女到达他的家里。他开始与妓女熟练的讨价还价,羞耻就像地
板上的纸屑一样被他打扫的干干净净。他甚至快乐的想到,假如在他们肉体狂欢
的时刻,有人在他们的身边注视,他会感觉到更好。
这时候,他的女人突然出现。他原本希望如此,但是这种景象还是令他吃惊。
令他更吃惊的地方在于,此时他才知道,当他跟踪和偷窥他的女人的时候,对方
也在跟踪和偷窥他的生活――所以,他们之间很难说得清,谁是真正的偷窥和被
偷窥者。
当然,欲望并没有因此减退,他感觉到刺激、新鲜。他的快感不断涌现。最
终,在混乱的争夺和厮打中,那个正在发出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