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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随、秀二州。一场外交,又算完结了,群臣免不得歌颂威德,称贺一番。不久,
李乾德遣使入贡,并归所掠兵民。神宗因他悔罪修好,乃赐还顺州,并其余二州六
县土地。李乾德感激神宗恩德,拜表申谢,交趾遂不复叛了。交趾事件平息。
忽守陈州吕惠卿因被王雱构陷过甚,上讼王安石尽弃所学尧、舜之道,专尚纵
横末路,求取功利,不惜方命矫令,罔上要君。因附陈王安石私书,有“无使上知,
勿令齐年知”等语,并王雱力谋构陷的情状。神宗乃大不悦,取状给王安石,问果
否如此,王安石悚然谢罪,奏称无有此事。退归私第,大骂儿子做得不好,逼使吕
惠卿出于上告,而今弄得全无颜面。王雱不服气,父子争斗了一场,王雱就一气疽
发背死了。王安石真是个肝肠寸裂,遂上表请求去位。御史中丞邓绾恐王安石一去,
自己的禄位也不保了,上表请神宗慰王安石。
神宗竟谓邓绾为国司直,乃为大臣乞恩,有伤国体,把邓绾贬知虢州。王安石
见神宗这样,更觉得惭愧,乃力请解除职务,这正是:新法不行滋怨毒,时穷势蹙
失君心。
要知神宗毕竟把王安石怎样安置,挽留他呢,罢免他呢,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曹后怜才免兴冤狱 神宗尽孝谨守遗言
神宗至是也大不满意王安石了,遂准他解职,命以使相出判江宁府,不久,改
为集禧观使。王安石出居金陵后,往往写“福建子”三字,福建子是指吕惠卿,因
为是深悔被吕惠卿所误,这且不提。王安石既去,神宗乃擢吴充、王珪同平章事,
冯京知枢密院事,蔡确参知政事。吴充与王安石为儿女亲家,吴充素不赞成王安石
所为,每向神宗奏陈新法不良,神宗至是喜他不党附王安石,擢为宰相。冯京与王
安石乃是同年,王安石致吕惠卿私书中“勿令齐年知”一语,就是指冯京,所以神
宗此时便认冯京为贤者,召他知枢密院事。
吴充意想将新法变革一二,自顾才学谫陋,乃奏请神宗召还司马光、吕公著、
韩维、苏颂等,又举荐孙觉、李常、程颢等数十人。神宗乃召吕公著同知枢密院事,
进程颢判武学。程颢自扶沟县入京,任职才数日,李定、何正臣便劾他学术迂阔,
趋向僻易,神宗仍命他还任原官去了。吕公著上疏谏阻,竟不得请。司马光在洛听
得吴充颇有更正弊政的心志,乃致书吴充,陈述救济时弊的方法。司马光书云:自
新法之行,中外汹汹,民困于烦苛,迫于诛敛,愁怨流离,转死沟壑,日夜引领,
冀朝廷觉悟,一变敝法。今日救天下之急,当罢“青苗”、“免役”、“保甲”、
“市易”,而息征伐之谋。欲去此五者,必先别利害,开言路以悟人主之心。
今病虽已深,犹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为痼疾矣。
吴充得书,颇想照司马光的意见,请神宗罢除“青苗”、“免役”、“保甲、”
市易“诸新法,广开言路以征求多士意见。蔡确听得,暗吃一惊,若是罢免了这些
新法,引进忠良,他便要像化子没了蛇弄,不能再有饱饭吃,忙向吴充道:”这些
新法怎能变更得呢?皇上费了多少勤劳,才得到今日的成绩,我辈好意思请求他废
掉吗?而今只有萧规曹随,遵守前制,才是继往开来的善策。若一更变,便惹万代
骂名了!“吴充听了,惧怕起来,不敢采用司马光的建议,仍旧履行新法。因此,
王安石虽然罢了相位,新法却是一点也没有变更什么。
忽一日,中丞李定,御史舒亶,劾奏知湖州苏轼,怨望朝廷,毁谤君父,交通
戚里,诚属大不敬,请严格究治。神宗大怒,降诏逮苏轼入都,下付台狱。原来苏
轼前因论新法不便,谪贬杭州后,再徙于徐州,不久又徙湖州。他一路游山玩水,
放情诗酒,消磨他郁郁不得志的烦恼岁月,也尝借着吟咏讥讽朝政。摘句如次:咏
青苗云: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
咏水利云: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
咏课吏云: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终无术。
咏盐禁云:岂是闻韶解忘味,迩来三月食无盐。
像这一类的诗歌,不胜枚举,原不过诗人一时感触,发为吟咏,并不是真个存
着什么大不敬的心思,怨谤君父。李定、舒亶一班小人,便把这个指作苏轼怨谤君
父的证据,硬加他大不敬的罪名,要把他处死。神宗一时也被谗言所蔽,以为苏轼
真个是逆臣。可巧被曹太皇太后知道了,召神宗进去问道:“听得现在诏逮苏轼下
付台狱,苏轼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案啦?”
神宗对答道:“苏轼怨望朝廷,毁谤君父,犯着大不敬的罪名。”曹太皇太后
惊道:“果然吗?苏轼何至于是呢?有证据么?”神宗对道:“有的。”即把苏轼
作的诗歌,像前面摘出的,举诵数首作证。曹太皇太后听了,侧然道:“这个可作
证据么?
就这种无理的证据,就可认定苏轼是大不敬,要将他处死么?
须知文人制作诗歌,乃是一时的感触,并非有什么成见;就是有一二讽刺朝政
处,这乃是诗人应有的态度。诗三百篇,不多是含着讽刺的吗?人君不能因而嘉念
诗人忠君爱国的苦心,改善一切,反要罗织成罪,处以极刑,岂是人君慎狱怜才的
道理?
当初苏轼兄弟初入制科,仁宗皇帝便重视他二人的才学,欣慰道:“朕为子孙
得到两个好宰相了!‘而今诸人之指控苏轼,不是忌才,便是挟仇,不可不加熟察!”
神宗恍然,唯唯受教而退。吴充及同修起居注王安礼,亦上奏替苏轼解辩,神宗遂
决意宽贷苏轼。王珪听得神宗要赦苏轼,忙再举苏轼的《咏桧》诗二句入奏。诗句
云: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
王珪奏道:“苏轼这两句诗,显然是不臣的表证,若不严行谴责,将来把什么
儆示后人呢?”神宗道:“卿何吹毛求疵一至于此!苏轼这诗,他自咏桧,何干朕
躬呢?”王珪又奏道:“苏轼确系不臣,陛下必当重处才是。”神宗怫然道:“卿
想使后世讥议朕不能容才么?”王珪才吓得不敢再奏了。舒亶又奏附马都尉王诜辈,
与苏轼交通声气,朋比为奸;司马光、张方平、范镇、陈襄、刘挚等,亦与苏轼隐
相联络,同一举动,都非严办不可。神宗不听,但从轻发付,谪苏轼为黄州团练使,
本州安置;苏辙、王诜连坐削职;张方平、司马光、范镇等二十二人,罚锾而已。
一场文字狱,总算因曹太皇太后几句话,未曾小题大做,便轻轻地解决了。
苏轼奉旨出狱,即赴黄州治所。到了黄州,苏轼还是豪放如昔,常手策行杖,
足登芒鞋,与田父野老,徜徉山水,载酒携琴,引朋挟妓,优游取乐。就东坡建筑
一小室,满贮图书,作为居住的地方,自号做东坡居士。这所房子,虽系竹篱茅舍,
却是精雅绝伦,净几明窗,古香古色。他常到人家饮酒,半夜才归。他的家僮都睡
着了,他敲了半日门还是敲不开,便站在门前听听江流的自然音调,停一会再敲。
怎见得?有《临江仙》为证。词曰:夜饮东城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僮鼻息已
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
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轼此时,还喜欢听人讲鬼,遇到人家没得说了,便道:“你只瞎说一回就是。”
这是何等有趣的事啊!他的职位虽然是在官,而行径却异常浪漫,好像无拘无束的
一般;每遇宴集,谈笑终日,一无倦容;间若醉后挥毫,真行参半,闳幽粲落,峻
厉绝世。原来他的书法,少时习兰亭,后来又学颜鲁公,所以越加超妙了。当时那
些营妓,见他不甚惜墨,争着跑来索题索书,拿回去增光斋壁。因此,苏轼的文名,
益加洋溢起来。
神宗后来也爱他多才,想起用他作史馆修撰,终被王珪等多方阻扰,未果实行,
只将他移徙于常州。这是后话。
神宗在十一年时,改元作元丰,此时已是三年了。忽曹太皇太后违豫,神宗乃
与曹太皇太后弟曹佾同进慈寿宫省问病状。坐了一刻,神宗先起告退,意思想使曹
太皇太后姐弟略叙私衷。不料神宗刚离座起,还未退出,曹太皇太后遽命曹佾道:
“今日许尔进宫,已是偏在姐弟情分上,格外加恩的。尔当知道,此地不是尔得独
留的,快随官家一同出去。”曹佾听了,连忙随了神宗出来。原来曹太皇太后一向
不许曹佾入宫,也不许他干与国政。今日乃是神宗见得曹太皇太后病势不比往常,
固请懿旨,才允许他入宫一面,毕竟不许他久留,可见曹太皇太后遵守宗法,虽属
骨肉至亲,丝毫不肯宽假咧!过了两日,曹太皇太后的病益剧,神宗侍疾寝门,衣
不解带,通宵守候,毫无倦容。最后一日,曹太皇太后自知将长辞斯世了,乃命宫
女扶起,亲启金匮,取出章奏一束,亲手固封,付与神宗道:“待我死了开看,但
只许儿自己明白此中故事,断不可因此罪人!”神宗含泪接收了。曹太皇太后又提
笔写“博爱亲民”四个大字,作飞白书,笔势飞动,有游龙行空的气概,写完,钤
盖慈寿宫宝,赐与神宗道:“这四个字,就抵得千言万语的遗嘱了,儿善体我的意
思吧!”神宗忙跪下接受了,泣对道:“儿臣敬遵懿旨!”曹太皇太后听了,心甚
欣慰,即命神宗起来。
神宗遵命起来,侍立一旁。曹太皇太后乃复卧下。停了一会,忽问宫女道:
“今日是什么日时了?”宫女奏答道:“今日是十月二十日。”曹太皇太后颔首道
:“呵!”又自语道:“只此日来,只此日去,免烦他百官。”说毕遂崩。原来这
日乃是太祖皇帝大忌日,曹太后死在此日,省得别日立忌,使百官有司有奉慰行香
的麻烦。当下神宗号啕恸哭,宫廷内外,齐放悲声。神宗哭了一会,群臣劝止。神
宗乃启开曹太皇太后所授与的密缄观看。神宗阅罢,把它收在怀中,复又放声大恸,
经群臣百般劝慰,才渐渐止住。你道曹太皇太后这封密缄里所藏的章奏,是议论的
什么事情,神宗看了要这等哀恸?原来不是别的章奏,乃仁宗皇帝立英宗皇帝作皇
嗣时,群臣谏阻的章奏,所以神宗看了要这等恸哭。神宗果然遵着曹太皇太后遗命,
不追咎这些臣子,只自己感戴曹太皇太后的慈德,尽礼尽孝服丧。
于是尊谥曹太皇太后做慈圣光献;推恩曹氏,进曹佾中书令,官家属四十余人。
曹佾及家属等,亦能遵慈圣光献遗志,虽蒙恩宠,无敢不谨的。慈圣光献丧事办毕,
不觉又是三年六月了。
神宗因得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所有官制,多因袭唐朝,不过稍有异同罢了。
太师、太傅、太保,三师;太尉、司徒、司空,三公,不常置。以同平章事为宰相,
参知政事为副,中书门下,并列于外,别在禁中设置中书,与枢密院对持,文武两
柄,号做二府。天下财赋,悉隶三司。所有纠弹等事,属御史台掌管。至若尚书令、
侍中、中书令,三省;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太常、宗正、光禄、卫尉、
太仆、大理、鸿胪、司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