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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美同领防鲁兵马。
十一月,契丹主隆绪与萧太后,亲统兵马十万,用耶律休哥作先锋都统,又复
南寇。瀛州部署刘廷让,即刘光义,因避太宗讳改名,听得契丹出兵,约同边将李
敬源与杨重进等,亦集合兵马十万,沿海北赴,想乘虚袭取幽燕。耶律休哥着侦骑
探听明白,即领兵扼住要害,阻他进行。刘廷让等军来到君子馆地方,恰好遇着耶
律休哥军。耶律休哥是有备在先,一遇着宋军,便一声令下,大队冲杀过来。刘廷
让等却不料他有这么一着,骤撞见契丹劲兵,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时又是隆冬时候,
地冻天寒,雾气漫着天空,就像张着个黑幕似的,北风刮得呼呼作声。宋军兵士冷
得指堕肤裂,连弓也开不来了,哪里还有斗志呢?所以当时刘廷让嚷着要兵士前进
迎战,兵士偏后退避逃。契丹兵是生长朔方,受惯了苦寒,瞧见宋兵溃散,便鼓着
勇气,重重围裹上来,把宋军困住厮杀。况且刘廷让又把精兵分给李继隆,留在后
路作援兵,李继隆不来救助,竟退保乐寿而去。于是刘廷让力不能敌,一军尽没,
李敬源、杨重进都死在阵上,仅自己带着数骑,突围脱走,仅保得生命。
耶律休哥既得胜,遣谍者遗贺令图重锦十两,并给他道:“我得罪本国,情愿
归顺南朝,求使君为我先容!敢请使君即赐见!”贺令图信以为真,即谕谍者回复
耶律休哥,约在雄州相会。耶律休哥便领兵趋雄州,宣言特地来叩见贺使君。贺令
图当作耶律休哥真是来降,自己想要居功,便不与将校计议,即引数十骑往迎。及
至到了耶律休哥营里,耶律休哥却据着胡床骂道:“尔平常好经度边事,而今倒送
死来着吗?”命左右把贺令图带来的数十骑,一顿饭功夫都杀了,把贺令图执住,
解送幽州也杀了。耶律休哥遂进占雄州,乘胜南驱,连陷深州、邢州、德州,杀官
吏,俘士民,尽掠取城中金钱财帛而去。河北的人民所感受的苦痛,至此真不堪言
状。耶律休哥见所到必克,于是又进薄代州。
代州副部署卢汉赟,畏惧他的威声,懦怯不敢出战,只是坚壁固守。张齐贤乃
选健卒二千,慷慨誓师,亲自督领出战。
那二千健卒,被张齐贤激励着,一个个奋勇力战,竟是一以当百。契丹军抵当
不住,退却十余里。张齐贤又遣使者往约潘美发并州的兵马来夹击契丹军。使者见
了潘美,潘美许诺,命使者先回复命,自己随后调集并州兵马,开赴代州。行至柏
井,忽奉太宗密诏,谓东路军失败,并州兵马,只易坚守,不许出战。潘美遵诏,
即退回并州,就遣使者驰告张齐贤。张齐贤见了潘美使者,备知一切,料想自己所
遣的使者,必是在归途中被契丹捕去,便道:“那么契丹只晓得潘将军发兵前来,
却不晓得潘将军退回去了,我自有破敌的法子。”于是把潘美使者留住,即发兵二
百人,每人持一面旗,负一束刍,乘夜驰往州城西南三十里地,到四更时分,鸣放
巨炮,列炽燃刍,虚张声势;又令步兵二千人,先去土镫寨埋伏,俟契丹军败走,
出而掩击。两路各奉令去讫,布置已定。张齐贤复选健卒千人,自己统率,待至四
更,一齐杀奔契丹军营寨。耶律休哥忙击鼓惊醒全部兵马应战,宋兵早冲进寨中,
像是一群生龙活虎,锐不可当。又听连天炮响,西南角上,火光烛天,旗帜隐隐摇
动,竟不知有多少兵马。契丹军疑是并州兵到,当即骇走。宋军乘势追赶,追到土
镫寨,张齐贤又放起连珠号炮,伏兵齐出,截住契丹兵射击。耶律休哥此时也弄得
头脑晕乱,猜不透宋军怎样增了兵马,但只催兵急遁。契丹国舅详隐挞烈哥,宫使
萧打里,同死乱箭中。这一阵宋军大胜,斩杀契丹兵数百,获战马二千。器械无数。
耶律休哥不复敢小觑代州了。
太宗屡得边报,拟大发兵马讨伐契丹。于四年二月遣使缮治河北诸州,军城隍
;并下诏募兵于河南、河北四十余郡,八丁取一,充作义军。京东转运使李维清叹
道:“此诏若行,天下无人耕种了!”乃三次上疏力谏。李昉等亦谏奏道:“河南
的人民,素来只知道耕田,不晓得战斗的。倘若畏惧来服兵役,人心摇动,因而去
做强盗,这是反倒失计了。请陛下收回成命,以保安全,天下幸甚!”太宗因再颁
诏,独选河北,不选河南。
这年冬底,太宗想要刷新政治,复又降诏改元做端拱,即以次年为端拱元年。
是年正月上元节,太宗遂大赦天下,亲耕籍田,倡导耕种。赵普因入朝称贺,恰值
李昉自请解职,罢为右仆射,太宗即留赵普为太保兼侍中,授吕蒙正同平章事。不
久,宋琪也罢相职,降为吏部尚书。
八月,太宗因钱做生辰,赐钱俶宴。是夕,钱俶竟发暴疾而死。算来几个降王,
李煜、刘鋹都早已病死,至是钱俶又死,留在朝中的,只有一个西夏李继捧了。这
时因李继迁败投辽国,受封夏国王,并把义成公主嫁他,助以兵马,屡扰边境,不
得安宁。于是从赵普计,复命李继捧为定难军节度使,赐姓名做赵保忠,使镇夏州,
招抚李继迁。
十一月,契丹军连陷涿州、祁州、新乐三处;二年春,又陷易州。太宗十分忧
虑,诏群臣讨议北伐事件。张洎请于沿边建设三个大镇,各统兵十万,鼎峙拒守,
仍命亲王出临魏府,控御要害。宋琪、李昉、王禹称,亦主张修好弭战,以息民力。
太宗乃不北伐,但命边将固守要塞,以守为战。契丹军听得宋军不出动,但取
守势,又复进兵。太宗得报契丹军复出,即命李继隆发真定兵万余,护粮赴威虏军。
耶律休哥侦悉,率领精骑数万,驰往中途邀截。北面都巡检使尹继伦适领兵巡路,
遇着耶律休哥军队,因人数太少,不敢接战,避入林中,耶律休哥也不去击他,仍
驱兵南下。尹继伦激励部下兵士道:“契丹军明明瞧见我军,他竟不顾而去,他眼
睛里真轻视我军到极点啦!他此一去,要是战胜而还,便乘胜驱逐我军往北边;不
胜呢,也要拿着我军泄怒的。总之无论他战胜战败,他回军的日子,我军定必无遗
类了!我军今日打算,当要卷旆衔枚,潜潜地追蹑着去。他而今凭着锐气,一往直
前,断不虑到我军跟踪在后面。我军乘他不备,杀他一阵。胜了,我军便可威震边
疆;败了,亦不愧是忠义的军队。不然者,只等他来杀我,那时束手待毙,岂不是
空做胡地之鬼么!”说时,声泪俱下。兵校听了,莫不愤激,同呼道:“愿随将军
努力杀敌!”尹继伦即命部下秣马蓐食,待到夜间,每人各持短兵,静悄悄地赶去。
行数十里,至唐州徐河,已是月落星稀,天色向曙时了。尹继伦勒马遥瞩,见契丹
军扎营河滨,炊烟缕缕,起自他的营中,散漫在空际与晓雾混作一起。再前面三四
里,又有大营扎着,营前布着阵势,士卒像蚂蚁一般集合在那里,料定是李继隆大
军,准备着迎敌。尹继伦即下攻击令道:“时机到了,大家努力杀上去!”部下答
应一声得令,各挺短兵,一拥上前,捣入契丹营。契丹兵正朝食,见宋兵杀到,抛
碗筷还来不及,哪里还来得及御敌,只得四散奔逃。契丹大将皮室奔出接战,恰碰
着尹继伦像一朵黑云飞到,手起一刀,皮室头已落地,一命丧亡。
契丹兵瞧着,越发大惊呼道:“黑面大王来了,快逃命!”这一声惊呼,契丹
兵更是乱窜得慌了。尹继伦却趁着威势,奋起勇力,舞动手中大刀,左斫右剁,越
加斩杀得凶。耶律休哥在后帐吃饭,听报宋军这等厉害,吓得筷子也掉了,忙起身
要走,右臂早被宋兵斫了一刀。耶律休哥负伤,自亦不敢争斗,疾忙上马逃走。李
继隆得报,又驱兵赶来助战,双方夹击,一阵把契丹军杀得不剩一人一骑。自是契
丹气夺,不复敢大举入寇,相戒道:“当避黑面大王啊!”因为尹继伦生得面目黝
黑,又好穿戴黑盔甲,故契丹如此称呼他。
越年,太宗又下诏改元做淳化。赵普因渐窥太宗再使他入相的意思,乃是要位
置吕蒙正。恐怕他资望低浅,不洽舆情,特借他来作幌子,便不愿久任,三次上表
乞休。太宗乃出赵普为西京留守,仍授太保兼中书令。赵普又三次上表恳辞,太宗
固不许,赵普只得赴任。二年,赵普因病,复上表哀求致仕,乞赐骸骨。太宗仍不
许,遣中使驰往抚问,并加授赵普为太帅,封魏国公,给宰相俸。赵普感激涕零,
勉力扶病从公。可是年力已衰,强振不来,由是病益增剧,卒之卧病床褥。到了此
时,赵普竟是精神恍惚,好像有冤孽缠扰似的,一睡觉即便梦魇,嘴里“太后娘娘、
秦王殿下”地呼唤不绝,有时又做出争辩哀求的情状。于是请了道士来设醮诵经,
拜章禳祷,但医药用尽,法术使完,终不能减病。赵普叹道:“看来我的病不是医
药祷禳所能治好的了!唉!我有什么罪孽,竟致于此呢!况且秦王的死,”说到这
里,忽然喉间哽塞,再说不出话,只是泪如涌泉,一霎时便气绝而死。家人不免同
举悲哀。太宗接到哀讣,亦甚痛悼,因辍朝五日,赠赵普为尚书令,追封真定王,
赐谥做忠献。太宗又亲撰神道碑铭,作八分书以为赐;并厚赙他的遗族,绢布各五
百匹,米面各五百硕。这时赵普子赵承宗为羽林大将军出知潭、郓二州;赵承熙为
成州团练使,都颇有政声,总算是有子了。惟二女矢志不嫁,送父归葬后,同请祝
发为尼。
太宗因她们志不可夺,乃赐两女名号:长的赐名做志愿,号做智果大师;次的
赐名做志英,号做智圆大师。二女遂出资建造庵堂,奉佛终身。
赵普既殁,太宗乃用张齐贤、陈恕、王沔,为参知政事;张逊、温仲舒、寇准,
为枢密副使。不久,因陈恕与王沔互相猜忌,并罢官,且及吕蒙正。更任李昉、张
齐贤为同平章事;贾黄中、李沅为参知政事。嗣又用吕端参政。又不久,复罢张齐
贤,仍用吕蒙正。吕蒙正少时落魄,备尝艰难困苦,所以居官秉正敢言,很能顾惜
民间的困苦。李昉也是个善讽谏的。太宗尝问侍臣道:“朕比唐太宗如何?”李昉
即微诵白居易《七德舞》词道:“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太宗听了,
遽起座道:“朕不及他,朕不及他!卿的说话警醒朕了!”寇准奏事,亦能尽言。
太宗嘉许他道:“朕得寇准,就像文皇得着魏徵啦!”故评论当时朝里的大员,总
算一个个还是得人哩。不过谈到外边,就难说了。即把蜀中的官吏讲,便多是竞功
尚利,不惜民艰的,往往在常赋外肆加征求,苛税杂捐,真不知多少。小民贫困,
日甚一日。
西蜀青神县县令齐元振,更是贪酷,专门剥削民脂民膏,弄得十室九空,怨声
载道。四年,青神县民王小波,遂于县属王孙亭地方,聚集一班被压迫受痛苦的贫
民,对众演说道:“列位乡邻们呀!我们的痛苦真受够了啦!我们这种痛苦是谁给
我们受的呢?就是这班贪官污吏啊!我们要有这些官吏,乃是来安抚我们的,而今
像齐元振等的作为,把政治弄得愈加不清明了,不要去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