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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道,乐不可极。如今欢乐已经数日,正可以休止了。而且为君父的人,是
要无时无刻不怀念民间的疾苦,在欢乐的时候,尤其要想到民间必有多数不能得欢
乐的人。而今像这样的欢乐,固然是陛下的恩典,但臣妾的意思,总以为要适可而
止为是。俗语还有两句最耐寻味的话,就是‘高楼一席酒,穷汉半年粮’,愿陛下
深求广众的民隐,勿好局部的颂扬。区区的愚衷,敢请明察。”太宗允奏道:“卿
所奏议,意诚语当,朕哪有不听的?”因此,便没有宣诏继续欢乐了。
太宗的长子赵元佐,是已故的李妃所生,自幼便极聪慧,相貌很像太宗,甚得
太宗欢心。及长,博览众书,且善骑马射箭。太宗征太原,伐幽州,赵元佐都随侍
在军,凡所策划,能先得太宗的意旨,太宗更加欢喜他,所以班师之日,即拜检校、
太傅加职太尉,晋封楚王。太宗为特示荣宠,命有司新造一座楚王府,建筑得宏大
壮丽,极是华美,赐给他居住。当赵廷美得罪之日,赵元佐尽力营救,再三请求太
宗,赦免他的罪过。
太宗不听,反重重呵斥了几顿。及至听得赵廷美忧悸成疾,他又请求太宗赦罪
召还,太宗仍是不听,又呵斥了一顿。后来听得赵廷美病殁,他愤极发为狂疾,每
因小事,便操刀执梃击伤侍者。太宗命御医用心给他医治,症势稍觉好了些。太宗
殊为喜慰,因大赦天下,想藉此替他消灾解孽,好使他病恙早日痊可。
不料在重九的那一日,太宗召诸王赐宴后苑,较射取乐,因他病体新痊,没有
召他参与。及晚,诸王宴射完毕归去,从楚王府走过,被他看见,问明端的,大恚
道:“他们都得与宴,我独不得与宴,这明明是弃我了。”又命左右道:“他们有
圣上召宴,我不能得圣上召宴,难道不会自家开宴吗?快与我备酒肴来!”左右解
劝道:“殿下勿误会!圣上不召殿下与宴,乃见得殿下病体新痊,形神未复,一则
尚宜静养,二则不胜酒力,是以不召殿下。这正是爱惜殿下哪!要是在往时,凡有
饮宴,不是头一个就宣诏殿下吗?愿请殿下详察此意。再者太医说过,殿下此时最
所当戒的便是酒,今日开宴,请多进珍美肴馔,请勿用酒。”赵元佐道:“既开宴,
怎说不用酒呢?”左右又劝道:“实在是太医说过,殿下此时万不可用酒。殿下当
以身体为重,莫争闲气,还是依着太医的话不用酒的是。”赵元佐拍案怒呵道:
“怎么说!太医的说话比我的命令还重大么?尔等要听着太医的话来制住我,竟不
听我的命令了吗?岂有此理!还不快与我备酒来!”左右大惧,不敢再劝了,忙备
上酒肴。赵元佐便左手执壶,右手把杯,满斟痛饮起来,一壶尽了,又命添上一壶。
如此更番添酒,连下数十大觥,直饮至夜凉如水,更深人静,醉意十足,才停酒就
寝。左右见他酒后不发怒气,不声不响便睡去了,大家谢天谢地道:“天幸地幸,
今日不使酒性。”于是大家收拾一切,各自去睡了。
谁知赵元佐并不是真的安寝,乃是假装睡眠,听得众人没有了声响,知道都入
了睡乡,即起来放起火来,想要自焚而死,免得活着怄气。一片时烟雾腾腾,火光
烈烈。左右惊觉,慌忙奔入,把赵元佐并他的眷属救离火窟。但这火已是无法救得
熄灭,只好瞧着把一座壮大华丽的楚王府化为焦土。太宗听得并非失火所致,乃是
他自己放火焚烧的,不禁大怒道:“不肖子怎的这等作为,不如废了他倒安静。”
即诏废为庶人,安置均州。宋琪率百官上表,请恕他病狂,留居京师。太宗不许,
并切诏赵元佐即日出都,不得延滞。赵元佐得诏,携同眷属即时出离都门。宋琪等
再三奏请,太宗无奈,始又下诏召还。这时赵元佐已行至黄山,奉到诏书,乃回车
返京。太宗恐他住在外面又要生事,即把他幽居南宫,使他行动不得自由。赵元佐
并不把谪废禁幽为意,竟处之泰然,还好像释却了什么重担一般,这且不提。
在这年的二月里,西夏叛逆李继迁袭据银州,复破会州,焚城廓而去。这事奏
闻朝廷,太宗即诏命知秦州田仁朗等将兵去征讨。这西夏在秦陇以北,共有银、夏、
绥、宥、静五州的土地,世为拓跋氏所占据。唐朝初年,拓跋赤辞入朝,赐姓李。
中间又断绝了些时。至唐末,黄巢起义,僖宗奔蜀,拓跋思恭率藩众来助讨义
军,封定难军节度使,复赐姓李。历五代据地境如故。周显德年间,李彝兴嗣立,
封西平王。太祖建隆元年,李彝兴入贡,加太尉。乾德五年,李彝兴死,子李克睿
嗣立。
太宗太平兴国三年,李克睿又死,子李继筠继立。五年,李继筠亦死,由弟李
继捧承袭着。七年五月,李继捧入朝,献银、夏、绥、宥四州的土地,并自陈愿意
留居阙下。太宗即遣使至夏州迎接李继捧亲属入京,授李继捧彰德军节度使,赐他
的昆弟李克信等十二人官有差。另派曹光实为四州都巡检使。独有李继捧的族弟李
继迁不肯至汴,于六月叛,走入地斤泽,号召部落谋抗朝廷。八年,曹光实见李继
迁的声势渐大,恐怕不早剿灭终为大患,遂领兵驰往袭击,斩首五百级,焚烧四百
余帐,获住他的母与妻子。李继迁只身脱逃。李继迁既逃得生命,东西转徙,连聚
豪族,渐渐又强大起来。那西夏的人民因为李氏世著恩德,所以多肯归顺他。李继
迁因谓众豪族道:“我李家有此处的土地,已不是一朝一夕了,而今一旦让与他人,
我实不甘心。尔等既然不忘记我李家,可肯从我举兵谋兴复吗?”众豪族齐声应诺。
至是李继迁乃率众赴夏州诈降,诱杀曹光实于葭芦川,遂袭据银州。
那时田仁朗奉到命他征李继迁的诏旨,即檄调军队,开拔前往。行到绥州,所
檄凋的军队尚未齐,乃上表请求增兵。这时李继迁围攻三族寨。寨将折遇乜把监军
使者杀掉,与他合兵一处,乘胜进攻抚宁寨。田仁朗得到探报,喜道:“藩人时常
乌合扰边,胜了就进,败了就走,不能够扫除他的巢穴。而今李继迁啸聚数万,尽
所有的精锐出攻孤垒,抚宁寨虽是个小去处,地势却很是险固,断不是五日十日能
够攻破的。我待他疲敝了,然后用大兵去击他,分派强弩三百人,截住他的归路,
那么便一网打尽了。”安排已定,田仁朗要故意做出不上紧的样儿以诱敌兵,因纵
酒樗蒲,好像不理兵事似的。副将王侁想夺取他的位子,便藉这事做成他的罪案,
密奏朝廷。太宗得奏大怒,召还田仁朗,下御史狱,劾问他无故奏请增兵及失陷三
族寨的罪状。田仁朗奏对道:“臣奉命征讨李继迁,檄调银、绥、夏三州兵将,均
托辞要守城池,不肯出发,所以奏请增兵。
至三族寨失陷,因距离绥州太远,不是臣赶救得及的。若擒捉李继迁,臣已定
下计策,恰又奉诏还朝,不能做到臣的计划。
臣看李继迁颇得人心,愿陛下或是优诏召他归顺,或是用重利买动该地的酋长,
使图害他。不然,将来定是个大大的边患哩。“太宗大怒,贬窜田仁朗于商州。王
侁等领兵出银州北面,连破悉利诸寨,斩藩酋折罗遇。于是麟州诸藩皆请纳马赎罪,
协讨李继迁。王侁遂统率所部入浊轮川,大破李继迁,斩首五千余级。李继迁与折
遇乜落荒遁去。王侁遂奏凯旋。恰逢朝廷诏命郭守文到边,与王侁同领边事,郭守
文复与知夏州尹宪共击盐城诸藩,大获全胜,焚烧千余帐。由是银、麟、夏三州藩
众百二十五族,悉行内附。西北一带暂告平定。
忽三交屯将贺怀浦与子知雄州贺令图,上表奏议边事,说是辽邦新主年幼,由
母后萧氏专政,宠幸用事,请朝廷乘此机会伐取幽、蓟。太宗见说辽邦有可伐的机
会,又生雄心。这正是:劳师动众寻常事,扰攘干戈何日休。
要知太宗这次又生雄心,还是御驾伐辽,还是命将伐辽,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曹彬失律屡战屡逃 杨业败亡尽忠尽节
三年正月,太宗遂命曹彬为幽州道行营都部署、崔彦进为副,米信为西北道都
部署、杜彦圭为副,出兵雄州;田重进为定州路都部署,出兵飞狐;潘美为云、应、
朔三州都部署、杨业为副,出兵雁门关,征伐辽国,以取幽、蓟。
这时辽主贤已在三年前病故,遗诏立长子梁王隆绪继位。
隆绪小名唤做文殊奴,即位的时候才只十二岁。谥贤做孝成皇帝,庙号景宗;
尊母萧氏为太后,专理国事;复国号做大契丹,改元做统和。这萧太后系尚书令萧
守兴女,名做燕燕,美才色,通韬略,自景宗立她为皇后起,便干预国政,通国知
名。至是因隆绪年幼,遂完全专掌国事。用韩德让为政事令兼枢密使,总宿卫兵;
耶律勃古哲总领山西诸州事;耶律休哥为南面行军都统。怎么说是复国号做大契丹
呢?这却要追溯辽国的源流一下。辽国的种族系鲜卑别种,起先居住黄河附近,自
称是神农的苗裔,聚成个部落,号做契丹。后梁初年,契丹主儿耶律阿保机并吞诸
部落,僭称帝号,辽国称他做太祖。耶律阿保机死,传子耶律德光,助晋灭唐,得
着幽、蓟十六州的土地做报酬,所以幽、蓟十六州的土地遂归了辽国。后耶律德光
又举兵灭晋,才改国号做辽。耶律德光,辽国称他做太宗,死于杀狐岭;传侄耶律
兀欲,改名做阮,辽国称做世宗。不久,阮被杀,由耶律德光子耶律兀律继位,改
名做琼,辽国称做穆宗。又不久,琼亦被杀,复由阮子贤继位,就是隆绪父景宗了。
明白了这一路的源流,就可以明白复国号做大契丹这句话的“复”字,是下得不错
了。
现讲正文。当下曹彬等诸将入朝陛辞,太宗面谕道:“潘美可先行引兵趋云、
朔,卿等领十万兵,但宣言取幽州,却缓缓地进兵,务宜持重,不可贪利。辽国听
得大兵到了,必尽发兵丁救范阳,不暇救援山后,那么取山后直易如反掌了。”曹
彬等领谕,遂领兵分道并进。三月,曹彬趋涿州,遣先锋李继隆大破辽兵,取固安、
新城,遂乘胜进克涿州。田重进趋飞狐南面,连破辽兵,生擒辽国西南诏讨使大鹏
翼。飞狐、灵丘等处皆降顺。潘美从西陉关攻入辽国,屡战屡胜,寰州刺史赵彦章,
朔州节度副使赵希赞,先后举城归服。旋即攻克应、云诸州。
朝里连得捷报,太宗大喜,不过有些惊讶进行得太速了。
赵普因上疏奏请乘胜班师。疏略云:伏睹今春出师,将以收复幽、蓟,屡闻克
捷,深快舆情。
然晦朔荐更,已及初夏,尚稽克复,属在炎蒸,飞挽甚烦,战斗未息,王师渐
老,吾民亦疲,夙夜思之,颇增疑虑。伏念陛下,自翦平太原,怀徕闽浙,混一诸
夏,大振英声,十年之间,遂臻广济,远人不服,自古帝王置之度外,何足介意。
窃念邪诌之辈蒙蔽圣聪,致兴无名之师,深蹈不测之地。臣载披典籍,领识前言,
窃见汉武时主父偃、徐乐、严安所上书,及唐相姚元崇献明皇十事,忠言至论,可
举而行,伏望万机之暇,一赐现号,其失未远,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