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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威尔教授的头颅-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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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洛兰、阿尔杜尔·陶威尔、拉列和沙乌勃坐在头一排位子上,离讲坛下面的大台两步远。只有沙乌勃一人由于不会被谁‘认出’,仍是平日的打扮。洛兰是穿着夜礼服、戴着帽子来的。她低着头,用帽檐挡住脸,免得克尔恩在偶然一瞥之际认出她来。阿尔杜尔·陶威尔和拉列是化了装来的。他们用黑胡子和唇须扮成艺术家的样子。为了更隐秘一些,他们决定装得他们是“互不相识的”。这一班人都默默地坐着,用漠不关心的目光望着邻座的人。拉列情绪沮丧:看见了勃丽克的头他几乎昏过去。

  八点整,克尔恩教授走上了讲台,他面色比平日略微苍白,然而神气非常庄严。

  观众用久久不息的掌声欢迎他。

  电影摄影机响起来,报馆的蚂蚁窝安静下来,克尔恩开始了他的冒牌发现的报告。

  这是一篇形式美丽、结构巧妙的讲话。克尔恩没有忘记提起早逝的陶威尔教授的非常宝贵的初步工作,可是在对死者的工作给予应得的赞扬的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渺小的成绩”。这样,听众就不应再有任何怀疑,这个发现的全部光荣是属于他克尔恩教授的了。

  他的发言几次被掌声打断,几百个太太们把望远镜和长柄眼镜对准了他。男子们的望远镜和单眼镜也集中在迫不得已微微含笑的勃丽克的头上,这些男子们的兴致也不亚于那些太太们。

  按照克尔恩教授的暗号,护士打开了龙头,通上了气流,于是勃丽克的头就获得了说话的能力。

  “你觉得怎样?”一个老学者问她。

  “很好,谢谢你。”

  勃丽克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开放得很大的气流发出了啸声,声音几乎没有抑扬。虽然如此,头颅的表演还是给了人们不寻常的印象。这样热烈的鼓掌,连举世闻名的演员都不是常常可以听到的。然而,在小酒店里曾醉心于自己的演出所获得的荣誉的勃丽克,这一次却只是疲倦地垂下了眼皮。

  洛兰的激动愈来愈增加了,神经的动荡开始使她颤抖,她紧咬着牙齿,免得牙齿打战。“时机到了!”她对自己说了好几遍,可是每次都下不了决心,环境压倒了她,在每一次错过时机之后,她就竭力用克尔恩教授爬得愈高就跌得愈重这个想法来安慰自己。

  来宾发言开始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最最有名的科学家,走上了讲台。

  他用低弱、颤抖的声音谈到克尔恩教授的天才发现,谈到科学的万能,谈到战胜死亡,接着说,他能和这么聪明的、把最最伟大的成就贡献给世界的人交往,真是万分荣幸。

  在这个时候,在洛兰自己最最料想不到她会这样做的时候,一阵抑制了很久的愤怒和仇恨的放风卷住了她,把她刮了起来。她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

  她奔到讲台上,差点儿没把那个惊呆了的老人撞倒,她几乎是把他推了下去那样,站到了他的位子上。她的面色像死人一样苍白,眼睛里狂热地燃烧着怒火,就像一个追击凶手的泼辣的女人那样。她用透不过气来的声音开始了她的热烈的、杂乱无章的演说。

  她的出现使整个大厅骚动起来。

  在最初一刹那,克尔恩教授很狼狈,朝洛兰那面做了一个不由自主的动作,好像要挡住她似的。后来他很快地转身在约翰耳朵旁小声说了几句话,约翰悄悄地溜出门去。

  在混乱状态下谁也没有理会这件事。

  “你们不要相信他!”洛兰指着克尔恩大声说,“他是强盗,是凶手!他偷窃了陶威尔教授的劳动!他杀害了陶威尔!他现在还在和陶威尔教授的头颅一起工作。他折磨他,用苛刑逼他继续做科学实验,然后冒充为自己的发现……陶威尔教授曾亲自告诉我是克尔恩害死他的……”

  观众的混乱变成了惊慌,很多人一个跟着一个从自己的位子上跳起来,甚至有几个新闻记者也停下笔、呆若木鸡了。只有电影摄影师加紧转动摄影机的摇柄,为这意料不到的、能使影片获得轰动一时的成功的意外波折而感到高兴。

  克尔恩教授完全控制住了自己,他泰然自若地站着,脸上挂着惋惜的笑容,他在等候着时机,当神经的痉挛把洛兰的嗓门憋住了的时候,他就立刻利用机会,转向站在门口的礼堂管理员,声色俱厉地说:“请把她带出去!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她精神病发作了吗?”

  几个管理员向洛兰奔去,可是他们还没有能从人群里挤到洛兰跟前,拉列、沙乌勃和陶威尔已经跑到她跟前,拥着她朝出口甬道走去,克尔恩用怀疑的眼光目送着这一队人马。

  在甬道里,警察企图拦阻洛兰,可是几个年轻人顺利地把她领了出去,让她坐上汽车,他们开走了。

  当骚动略略平静一些的时候,克尔恩教授走上了讲台“为这次不幸的意外事件”向听众道歉。

  “洛兰是一个神经质的、歇斯底里的姑娘。她日复一日地跟那个从勃丽克的尸体上割下来之后被我用人工方法复活了的头颅为伍,因而受到一些严峻的考验,她没有能通过这些考验。她的精神受了损伤,她疯了……”

  人们是在笼罩着大厅的恐怖的静寂里听完这一段话的。

  接着响起了几下掌声,然而掌声被人们的嘘嘘声压倒了,大厅上好似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千百只眼睛现在已经带着恐怖和怜恤的神情望着勃丽克的头了,仿佛她是从坟墓里走出来的人一样。会场的情绪不可挽救地被破坏了,观众中有许多人没有等到报告会结束就离开了。一些事先准备好的发言稿、贺电,以及关于克尔恩当选为各种专科大学和科学院的荣誉博士和荣誉院士的决定匆匆地宣读完毕,报告会也就闭幕了。

  那个黑人又在克尔恩背后出现,他悄悄地对他点了点头,开始准备把面色一下子变苍白了的、又疲倦又吃惊的勃丽克运回去。

  一直到独自一人关在汽车里之后,克尔恩教授才尽情地大发雷霆。他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痛骂起来,他骂得那么凶,以致车夫几次煞住车子用话筒问他:“喂,怎么了?” 

第二十七章 最后一次会面
 
  克尔恩在学会里发表倒霉的讲演的第二天早上,阿尔杜尔·陶威尔来到了警察局局长那里,他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声称他请求搜查克尔恩的住所。

  “克尔恩教授的住所已在昨夜搜查过了。”警察局局长冷淡地回答,“搜查毫无结果,洛兰小姐所宣布的事,正如早就料到的那样,是她神经错乱的结果,难道你在今天的日报上没有读到吗?”

  “你怎么能那么轻率地推测洛兰小姐的陈述是她精神错乱的结果呢?”

  “因为,你自己也能判断的,”警察局局长回答说,“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而且,搜查的结果也证明……”

  “你审问过勃丽克小姐的头没有?”

  “没有,我们没有审问过什么头。”警察局局长回答。

  “这就不公平了!她也能够证明看见过我父亲的头的,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我坚持要求进行第二次搜查。”

  “这你没有任何理由。”警察局局长严厉地回答。

  “莫非他受了克尔恩的贿了?”阿尔杜尔想。

  “而且,”警察局局长继续说下去,“第二次搜查只会引起公愤。那个有精神病的洛兰的发言,已经使学会方面很生气,克尔恩教授的名字是有口皆碑的。他收到了几百封对他表示慰问的信和电报,对洛兰小姐的举动表示愤慨。”

  “尽管是这样,我还是坚持要说,克尔恩是给人进行过某种不法的手术的。”

  “不要没有根据控告别人。”

  “那么就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可以提出根据来。”陶威尔反驳道。

  “机会已经给过你了。当局已经进行过搜查。”

  “假如你断然拒绝,那我就不得不去请求检察长了。”阿尔杜尔毅然地说,一面站了起来。

  “我不能帮你什么忙。”警察局局长也一面回答,一面站了起来。然而,提起检察长到底起了作用,他寻思了一会儿说:“也许我可以安排进行第二次搜查,然而,这只能算是非正式的。假若搜到新的证据,我再向检察长汇报好了。”

  “这一次搜查必须当着我,当着洛兰小姐和我的朋友拉列的面进行。”

  “人是否太多了点?”

  “不,这些人全会有重要的用处。”

  局长无可奈何地摊开两只手,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派几个便衣警察听你吩咐,再给你派一个检察员吧。”

  上午11点钟,阿尔杜尔已经在克尔恩门口按电铃了。

  黑人约翰把厚实的橡木门打开了一条缝,并不取下门链,说:“克尔恩教授不会客。”

  挺身而出的警察逼得约翰不得不放这几个不速之客进去。

  克尔恩教授在工作室里接见了他们,他装出一副受了侮辱的好人的样子。

  “你们请搜查吧。”他用冷冰冰的声调说,一面把实验室的门完全打开,一面用凶恶眼光瞥了洛兰一眼。

  检察员、洛兰、阿尔杜尔·陶威尔、克尔恩、拉列和两个警察走进了实验室。

  这熟悉的环境,这曾经产生了多少痛苦的经历的环境,使洛兰激动,她的心激烈地跳起来。

  实验室里只有勃丽克一个人的头。她的失去了血色的面颊变成了木乃伊的暗黄色,看见了拉列和洛兰,她笑了一笑,眨起眼睛来,拉列惊惧而颤抖地转过脸去。

  他们走进了实验室隔壁那间房间。

  这里有一个上了岁数的人的头颅,他长着一只厚实的大鼻子,头发剃得光光的。这个头颅的眼睛是被一副漆黑的眼镜遮住的,嘴唇微微抽搐着。

  “他眼睛痛……”克尔恩解释道,“这就是我可以提供的全部材料。”他又冷笑地加了一句。

  的确,在以后的搜查中,从地窖一直到顶楼,都没有发现别的头颅。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又走过大鼻子头颅所在的那间房间。失望的陶威尔已经向下一道门走去,克尔恩和检察员跟在他后面也向那里走去。

  “请等一等!”洛兰叫他们停下来。

  她走到大鼻子头颅跟前,拧开了空气龙头,问道:“你是谁?”

  头颅翕动着嘴唇,可是没有发出声音,洛兰把气流放大。

  只听见一个咝咝的低语声说:

  “谁呀?是你吗,克尔恩?请给我把耳朵里堵着的东西拿出来吧!我听不见你……”

  洛兰向头颅的耳朵里一瞧,从那里拉出一团塞得结结实实的棉花来。

  “你是谁?”她又问一遍。

  “我原本是陶威尔教授。”

  “可是你的脸?”洛兰由于激动而透不出气来。

  “脸吗?……”头颅很费劲地说,“是的……连我的脸都给换了样子……一次小手术……鼻子的下面注入石蜡……唉……在这个畸形的脑壳里,只有我的脑子还是我自己的……可是连脑子也不中用了……我快要死了……我们的实验没有完成……但是,我的头活得比我根据理论推算出来的日子来得长。”

  “你为什么戴眼镜呀?”检察员走进前来问道。

  “最近一个时期,我的同事不信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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