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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禄拎着定儿收拾妥当的包裹,一边往外走一边慢声说一句:“看不出姨娘身量这么小的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我们老爷那眼圈儿,十多年没青过喽!”
定儿见怀远驹不在屋里,放肆地捂嘴笑了一回,对乐以珍说道:“姨娘下手也忒狠点儿了,怎么着也得给老爷留个脸面不是?”
乐以珍知道他们想歪了,心里又羞又恼,追在两人身后骂道:“你们两个出了门就忘了规矩不成?满嘴胡咧些什么?当我真不敢拘管你们了?”
前面两位浑不在意地笑着,一路下了楼,看到怀远驹已经坐在一张桌边上,铁青着脸喝着粥。一旁赶车的小杨搞不清状况,一脸的诚惶诚恐。
“吃饭吃饭!吃了饭有力气赶路!”怀禄心情大好地拍拍小杨的肩,坐下去吃起早饭来。
一行人用过早饭,套好了马车便上了路。怀远驹顶着他的青眼圈,一天都耷拉着脸,偶尔说一句话也是气哼哼的。乐以珍也觉得挺尴尬,只管哄梦儿,很少开口言语。
可是怀禄与定儿却是无比的兴奋,一路叽叽喳喳玩笑说闹。
到了傍晚的时候,乐以珍坐了一天的马车,正被晃得晕头晕脑,突然听到外面怀禄喊了一嗓子:“到了!凤州到了!”
第八十七章 私宅私妾
以珍听说凤州到了,掀开车帘往前看,果然见暮色中7檐的城门楼子气势苍茫地立于前方,近了,看到城门上有一黑地儿蓝字的大匾,上书“凤州”二字。
乐以珍有些兴奋,又有些茫然,不知道怀远驹口中的金粉凝住之地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她未来在此处的生活又会如何。
马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凤州城内。乐以珍将梦儿交给定儿,掀着帘子往外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面去了。
若说安平府在大月朝算是富之地,雍贵繁华之乡,那么凤州果然如怀远驹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钟灵秀气的所在。城内的官道比较窄,却铺着青石板,虽经一天的人走马踏,依然光洁干净。天色刚刚暗淡,路两边的店铺都点起了红亮的灯笼,酒肆茶楼之内欢闹喧嚣。一路行去,小桥流水,白墙红瓦,幽谧深巷,空灵而美好。
乐以珍心里产生一种安定而静好的感觉,一路上的惶然无措也沉淀下去,对这个城市充满了期待。
可惜这种美妙的感受没有维持多久,她就迎来了新生活中的第一个打击。
马车进城后,行了半个时辰的路,乐以珍看着日落的方向,判断自己在一路向北。一条长长的巷子走到头,向右一拐,车停了,怀禄回头兴奋地说一句:“到家了!”
乐以珍心里一热,赶紧钻出马车,自己跳了下去,抬头打量眼前的这座小院落………精巧的如意门,高高的白墙,灰瓦的墙檐,虽然没有怀府的富丽堂皇,可是很有居家过日子的人烟气息。
“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乐以珍指着那扇门问道。
“是呀,外面看是小了点儿,里面有三进院子,倒是够住了。”怀远驹也跳了下来,一边应她的话儿,一边走上台阶,叩响了门环。
没过一会儿,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个十三四的小厮探头出来一望,见是怀远驹,“嚯啷”一声把门打开,跪地迎接:“老爷!”
怀远驹“恩”了一声。迈进门槛往里走。那小厮爬起来后。在前面引着路。口中喊道:“杏姨!老爷回来了!”
乐以珍好奇地一边打量一边跟进院子外面看着小门小户地一处院落。没想到内里却另有天地。迎面是一间正堂。东西各有厢房。正堂地东侧有一个宝瓶门。是通往后院儿地。过了这处宝瓶门。后面是一个宽敞地院落。正屋在台阶之上。飞檐红瓦、红柱棂窗。面宽五间。颇有气势。沿着正屋门前地抄手游廊各往东西。便是两处厢房。格局虽小。倒也精致灵巧。
乐以珍正扶着廊中地一根柱子。环视着这处院落。突然正屋房门打开。一个女人从里面一路奔了出来:“哎哟!老爷!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奴家这双眼睛都要盼瞎了!”
乐以珍闻声看去。一个三十岁左右地女子。穿着一件肉粉色地立领小祅。水绿地马面裙。外罩一件洋红地及膝子。头油亮亮地挽成一个高髻。上簪一朵大大地石榴绢花。细眉大眼。一路摇曳着跑了过来。
“老爷怎么也不提前捎个信儿?这么突然就回来了。奴家连个准备都没有。”那女人扑到怀远驹身上。扯着他地胳膊。眼泪汪汪地样子。
怀远驹淡淡地看了那女人一眼:“有什么好准备?又不是皇上驾临,有什么吃什么就好了。”
说完转头一指乐以珍:“这位是…”他只说出这三个字,就看到乐以珍的神情不对,刚进门时那种欢喜雀跃的样子完全不见了,脸上冷冰冰的,咬着嘴唇扶着柱子僵立在原处。
“鸾杏儿,这位是家里的九姨娘,叫珍儿,比你小。”他心里紧了一下,但还是把到嘴边的话说完了。
叫鸾杏的女人转头看到乐以珍,脸上也僵了一下,随即展开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走上前招呼道:“哟!老爷这可是头一遭带家里的人来,可见妹妹是老爷心槛儿上的人,一刻也离不开呢。妹妹以后多关照姐姐吧…”
说完,作势向乐以珍微躬了一下身子。
乐以珍从进凤州以后涌起的新奇喜悦,在此刻全飞到九霄云外了,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砸进了她的心里。她万万没想到,怀远驹在外面私购的这间宅子里,居然还养了一个女人!
虽然眼下的情况跟在家里没有什么不同,家里的女人甚至还要多。可是不知怎么的,自从出了安平府,她就将家里的女人抛诸脑后了,一路上都有一种三口之家串了亲戚,正在返家的感觉。
在刚刚踏进凤州地界的时候,她对这个地方是那么地满意欢喜,心中甚至暗暗生出一个想法:若从此后扎根这里,慢慢地接受怀远驹,跟他过日子,此一番穿越人生虽不圆满,总算是平平安安错的。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将她所有的期盼都敲得粉碎。她有一种受了欺骗的感觉,心中一阵狂怒,又不好作。
那个女人还在笑眯眯地看着她,可是她却将头一扭,接过梦儿抱在怀里,对怀禄吼一声道:“我住哪里?带我过去!”
怀禄心里暗暗叫苦,他这一路担心的事终于还是生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怀远驹,却后正紧着眉头看着乐以珍,想了想便说道:“姨娘住东厢吧…”
乐以珍随着他的声音往东厢看一眼,再望一眼对面的西厢,门开着,一个小丫头正从屋里走出来,往这边迎。她料定那里是眼前这个叫鸾杏儿的女人所居,于是将眉毛一拧:“不是说有三进院儿吗?我不住这个院子,在后面那个院子里给我收拾一个房间。”
说完,她抬脚就往第三进院子走去。怀远驹一撩袍子跨出一步,拦在她面前:“你什么疯?后院儿是厨房、杂物房和下人的住处,你怎么能住那里?”
乐以珍此时感觉血全冲到头顶去了,脑袋气得都要炸开了,她连看也不看怀远驹,只是盯着怀禄,声音又尖又颤:“下人的住处怎么了?我不就是一个下人吗?住后院正合适!”
说完,也不顾怀远驹挡在身上,抱着梦儿就往上撞。怀远驹没想到她倔脾气上来,力气竟是不小,被她撞得一个趔趄闪到边上。乐以珍擦过他的身侧,大步往后院急走而去。
定儿自然是跟着主子的。怀禄想了一下,跑上前去再次拦住乐以珍:“姨娘消消气,后院属实是住不得。即便姨娘想住,也得明天着人好好拾掇一番,眼下少不得让姨娘委屈一晚,先住东厢吧。”
他这样说,其实是觉得乐以珍只是一时气愤,只要将她劝进东厢住下,过了今晚,气也消了,就不会再闹着住后院了。
哪知乐以珍这次却坚决不肯妥协,气鼓着脸瞪了怀禄半晌,突然说道:“好!既然此间无我可容身之处,我回安平!小杨!套车!”
“哟!”鸾杏儿看出乐以珍的怒火是冲她来的,心里也不舒服,抱着肩膀儿倚在廊柱上,细声慢气地讽道,“妹妹好大的脾气!难不成在安平的府里,老爷就这样惯着你吗?”
她不说话还好,她一出声儿,乐以珍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所有的理智都被炸飞了,只剩下满腔的怨怒。她将梦儿往定儿怀里一塞,回手一指鸾杏儿:“谁是你妹妹?你们素未谋面,我怎么就成了你妹妹?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这样一个姐姐?”
鸾杏儿被臊了一鼻子灰,也有些火起,将腰一掐,尖尖食指冲着乐以珍,涨红着脸骂道:“我看老爷的面子,初次见面敬你三分!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拿什么臭架子?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定儿一听自己的主子挨了骂,登时火起,抱着梦儿回骂道:“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儿!谁跟你是一样儿的人?我们姨娘可是老太太和太太下了聘过了明路的!你算什么东西?论起来连我们这样的奴婢都比你强一些!你敢对我们姨娘这样大小声!可是活腻了吗?”
鸾杏儿被揭了伤疤,改掐腰为跳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赖到怀远驹身上:“老爷,杏儿好歹伺候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连一个婢子都敢这样骂我,老爷给我做主呀!”
这一通尖嚣的乱吵,将襁褓中正睡着的梦儿惊醒,“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乐以珍听到女儿的哭声,又心疼女儿又委屈自己,眼泪“刷”地流下来,扯着定儿的胳膊就往外走:“定儿,我们走!这一趟门儿是出错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怀远驹历来不会应付女人的吵闹,他也没想到乐以珍见了鸾杏儿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刚刚儿一时之间愣怔在那里。
可此时见乐以珍要回安平,已经走到宝瓶门的门口了,心里一急,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扯住她的肩膀住她,一路拖着往正房走去。
乐以珍气恼难当,对着他又踢又撕又咬,可是却丝毫没有让他松一点儿力气,最后还是被他拖进了正屋,回脚“嘭”地把门踢上了。
第八十七章 发威泄愤
远驹将乐以珍拖进屋里,刚刚关上门,松了手,她又开门进门之前,他已经看到管家和下人们聚到这院子里来了,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被一个姨娘踢打着。这会儿若在门口闹起来,他委实觉得面子上难看。
于是他捞住乐以珍的腰,将她往怀里一抱,迈开步子往内室走去。
到了内室,他把怀里的人儿往床上一丢,堵在床边上吼道:“你了失心疯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闹什么闹?”
乐以珍觉得自己装闺秀真是装得太久了,今天她只想褪下那层娴静淑好的外皮。她心里憋闷着那么多的不愉快,今天只想借着鸾杏儿这个由头闹一闹,再不泄出去,她真会憋出失心疯来!
于是她从床上弹跳起来,穿着鞋踩在亮蓝洒金莲花的褥子上,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怀远驹吼回去:“你这里私蓄着妾媵,出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几百里路的骗了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来这里接着数你的女人吗?你真是太过分了!”
怀远驹虽然觉得隐瞒鸾杏儿的事有些不对,可也没觉得有多大的错处,竟然令乐以珍气得眼睛眉毛都立起来了,像头了怒的小狮子。他试图劝解:“你跟她较什么劲?不过是当初买这处宅子时,怀禄见没个管家的,就买了她来,也没给过她正式的名分,充其量算一个侍婢,你当她是一个丫头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