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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点点头:“恩…你呢…出身好,见过大世面,心界自然就高。不象这府里的丫头们,自小就是伺候人的命,得了主子的小赏小赐就高兴半天。按你的心劲儿,就是这怀府整个交到你手里掌管,怕你也不会稀罕呢…”
“老太太…”乐以珍有些惶恐。
老太太却冲她一摆手,自己继续说道:“好歹我也多吃几十年的盐巴,这点儿事我还看得清楚。只是丫头啊!人总要往前看的,只有站在当下度量前景儿,你才能走对路,你说对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家没了也就没了吧,不管你憋着多么大的心劲儿,也不能把光阴翻回去重过一遍呀!总是背着过去的大包袱,你这一辈子都活得沉重,何苦来哉?就是你爹娘的在天之灵,怕也希望他们这个独存在世上的女儿,能够过得欢喜平安呢。你如今的这种处境,若按你原先的身份地位来看,自然是陷失沦落了,可是若按你眼下的身份地位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凡事有我和你们太太挺着你,远驹…说起来人也不坏,过了年你再生下个儿子来,在这府里还有谁敢轻视你?所以呀…你就把怀府当作你的家,当我是你娘亲,心里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往前看,好好过日子,既不枉你来这世上一遭,也让你爹娘在天之灵慰藉,可好?”
乐以珍听了老太太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蹲下来将脸埋到老太太的腿上,心中有些感动,也有些触动。自穿越到这里以来,因着老太太这一番劝解,她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难道我正在身历的一切不是神仙玩的一出把戏?难道这真的是我的命运?难道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真的要一辈子在这府里当一辈子的姨娘?如果真是这样,我该如何面对我以后的人生呢?”
老太太见她似有所动,欣慰地抚着她的头发说道:“你不想操办,那就依你。那些形式都是给外人看的,也没什么重要的,只要你往后安心过日子,就不枉费我疼你一场。”
乐以珍此时也觉得自己真的幸运,这位在别人面前总是横眉冷目的老太太,独独对她慈和亲厚。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因为只有乐以珍能走进这位老太太的心里,可是就刚才那番话来看,老太太又何尝不是能体察乐以珍内心隐秘的那个人?
说起来请媒下聘一事,不过是沈夫人揣摩着老太太疼爱乐以珍的那份心思,想给她撑撑腰罢了。可是当事人明确反对了,两位女主子也没有坚持的必要。
于是在群芳院的第九间小院收拾停当后,择了一个日子,孙姨娘指挥着丫头媳妇们,将乐以珍的东西搬了进去。随后乐以珍给老太太和沈夫人叩了头,也住了进去。
乐以珍身边伺候的人,按府里的规矩应该有一个大丫头、一个打杂的小丫头、一个洒扫打理院落的婆子。孙姨娘知道老太太对乐以珍的事上心,故将群芳院里最机灵讨喜的丫头定儿拨给了乐以珍,乐以珍在老太太屋里时,就看着芹儿憨厚实诚,便跟老太太要了来做小丫头。至于干粗活计的孙婆子,在乐以珍没住进来之前,她就住在这里负责打理院落。
因为之前老太太的一番劝导,乐以珍是认真想过了的,因此当她真的搬进这群芳院,成为怀远驹的第九房姨娘的时候,她心里的痛苦反而淡淡的,不象刚开始那么尖锐了。
一下子离开了那忙忙碌碌的伺候人的日子,成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连走一步路都会有定儿小心翼翼地扶在身侧,乐以珍开始闲得发慌,觉得自己要长出霉来了。
她以前不明白那些姨娘们为什么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不可开交,现在想来她们一定也是闲得难受,又找不到正经事做,只好斗嘴打发时间吧。
她可不想靠那些闲扯皮的事情来消磨时间,做为一个有知识有思想的现代女子,她自有办法在现有条件下让自己过得尽量充实一些。
每天清晨,她会早早地起床,梳洗用过早餐后,在定儿与芹儿的陪同下,绕府一周散步。然后她会去沈夫人那里请安,陪着沈夫人一起去老太太屋里。虽然德光院的大丫头如今是冬儿了,可是老太太有事,仍然习惯拿来问问乐以珍,因此乐以珍是九位姨娘中,唯一一位每天都要去德光院请安的人。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乐以珍会回到群芳院,要么找孙姨娘学做针线刺绣,要么去谷姨娘那里坐坐,和她一起品品茶看看书。到了晚间,她会将从谷姨娘那里借来的字贴打开,在桌上铺开宣纸,学着字贴上的字体,默写自己能记起来的现代育儿知识。
她这样做,一则为了将来有个参照可看,免得需要用时想不起来,二则为了练字,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写字,只要不是草书,她都能认个八九不离十,可是真让她自己提起狼毫笔来,写下的字却象是蚯蚓爬过的痕迹。读了十几年的书,到这里来却不会写字了,这让她心里非常不爽。
几位姨娘中,她只与孙姨娘和谷姨娘走得近,虽然尹姨娘对她有亲近之意,可是她总觉得这个人的心思她摸不透,心里存着排拒的意思,从来不主动。至于其他的几位姨娘,只是见面打招呼的交情而已,她们惧着老太太的盛威,平时也不敢找乐以珍的麻烦。
夜里,乐以珍睡不着的时候,坐在院子里数星星,偶尔会听到怀远驹回来的脚步声,停留在某一位姨娘的院门前,然后是“吱呀”一声院门开启的声音,“踢踢哒哒”地进了院子,进了屋子,脚步声消失了。
如果哪一天怀远驹进的是罗姨娘的院子,乐以珍还会听到罗金英亮起她那特有的高音儿惊喜地喊一句:“老爷!”音量放大到恨不能让整个群芳院都听得到。
不知道是怀远驹记着自己给过乐以珍的保证,还是因为他根本想不起来乐以珍这个人,总之自从乐以珍住进群芳院,怀远驹一次也不曾踏足过她的小院儿。
渐渐地,乐以珍的心便彻底放松下来,悠然地过着她养胎、请安、读书、练字的日子。
第三十章 临危解困(1)
乐以珍做丫头的时候,就以她宠辱不惊的淡然心态,于府中的众丫头里显得鹤立鸡群。如今她做了姨娘,依然是一副恬淡超然的样子,深宅大院的女人们惯有的搬弄是非、争大欺小,她从来也不参与,任何一件将官司打到老太太或怀远驹那里的争风吃醋的事情,都牵涉不到她的头上。
尤其是她对待怀远驹的态度,简直令整个怀府的人叹为观止。以前大家会说起那个谷姨娘,不争不抢,对怀远驹抱持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可好歹谷姨娘知道自己为妾的本分,对于怀远驹这个男人,虽然不抢,但也不推。
如今这位乐姨娘可好,完全无视怀府的这位当家大家长,据说每天晚上,她给老太太请过安后,回到群芳院便将自己的院门落上锁。偶尔与怀远驹见了面,两个人客气得象是陌生人。她给自己安排下的生活里,根本就没有这个男人的存在。她自动将自己置于弃妇的位子上,却对此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这事若换成别人,府里那些攀高踩低的婆娘们,一定会闲言碎语讥笑嘲讽,用口水将那人淹没。偏偏如此行事的人是乐以珍,她们不但不敢看低,反而在暗中对她油然生出敬意来,似乎觉得这位曾经的大家闺秀的孤高清傲,是她们这些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种气质。
她就象种在群芳院东墙边上的那棵芙蓉树,默默地生长在那里,既不张扬也不怯弱,任鸦飞雀绕,她自岿然静立。只要你望过去,就会看到她娇娆妩媚的身姿。偶尔有风吹过,那飘下的芙蓉花瓣轻如飞羽、蔚若锦霞。
因为她的安静,群芳院的姨娘们感觉不到来自她的威胁,都对她客客气气的。就连平时最爱搬弄是非的卫姨娘,也找不出她的错处来,见了面只能含笑招呼。
可是这位一向超然事外的乐姨娘,还是在那天被搅进了一起纷争之中。
那日是腊月初八,乐以珍一大清早在德光院陪着用过腊八粥,二太太王氏、三太太匡氏、五太太董氏并府里的几位少奶奶陆续来到,要会老太太和沈夫人一起去祠堂祭祖。
乐以珍知道自己进不得祠堂,便起身告退,欲回群芳院。
因为头天晚上下了雪粒子,一大清早天气骤然寒冷,将那些化掉的和没化掉的雪粒子冻在一处,路面上锃明瓦亮,走上去直打滑儿。
沈夫人怕乐以珍路上摔了跤,便吩咐外面的婆子备下一顶小轿,让她乘轿回去。乐以珍看看自己已经呈半圆形状的肚子,便没有推辞,让定儿扶着上了轿,回群芳院去了。
轿子刚刚进了群芳院。一阵激烈地争吵声传来。罗姨娘那毫无顾忌地叫骂声刺穿寒冷地空气。振荡着人地耳膜。乐以珍皱了一下眉头。掀开轿帘分辨了一下方向。发现那吵闹声竟然来自谷姨娘地院子。
她略一迟疑。便吩咐那抬轿地婆子:“把轿子停在谷姨娘地门口吧。”
婆子们领了命。行至谷姨娘地院门口。落了轿。定儿掀开轿帘。扶乐以珍下了轿。半搀半抱着送乐以珍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里。乐以珍立即愣在当场。群芳院里地人几乎全体出动。站满了院子地四周。围观着发生在院中央地一出武戏。而在院子当间儿。罗姨娘一身单薄地棉袄裙。连件儿棉氅也没披。冻得鼻青脸紫。正手持一柄长剑抵在谷姨娘地脖子上。哭叫着要谷姨娘还她女儿。泪珠在她地睫毛上结成冰晶。在她地脸上划出蜿蜒地泪痕。使她那张冻得发青地脸看起来充满了悲情。
“我辛苦怀胎十月生下地女儿。倒让你捡了现成地便宜!天下间哪有这种生生让人家分离骨肉地道理?你今日若不将女儿还给我。我也不要活了。豁出这条命来杀了你。我们到阴曹地府中找阎王评理去!”罗姨娘状似癫狂。一副拼命地架势。
谷姨娘看起来还算镇定。盯着那抵在自己颈项之上地剑锋。企图对罗姨娘做出解释:“把天梅放到我屋里养着。是老太太和太太地主意。老爷当初也是同意了地。你想要女儿我没意见。可是你找我说没用。只要你禀过老太太。她老人家发了话。我立马将女儿给你送回去。”
“你放屁!”罗姨娘将剑一挺,那剑刃便在谷姨娘雪白的脖劲上划出一道血痕来,吓得缩在谷姨娘身后的三小姐怀天梅“哇”地哭出声来。罗姨娘不管不顾地继续骂道:“就是你这小贱人平日里挑拨教唆,才使得天梅跟我越来越生疏,你别拿老太太和老爷来吓我!我连命都不想要了!我还怕他们吗?”
一直站在罗姨娘右侧三尺远的孙姨娘,吓得脸儿都白了,抖着手欲上前拦阻,又对罗姨娘的剑充满惧意,只好站在原地撑起一口气斥道:“金英不得无礼!快把剑放下!有事找老太太解决…”
还没等她说完,那罗姨娘手下一摆,将那柄长剑直接从谷柔琴的脖子上移到了孙姨娘的鼻尖上:“你少在我面前装公道!你们没一个好人!今儿谁敢拦我,我这把剑先挑开她的心!”
孙姨娘只觉得阳光下一道冷光划过来,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已经抵到她鼻子上了。她心里忽悠一下子,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因为地面太滑,脚下“哧溜”一下子,人便跌坐到地上了。
乐以珍在这一会儿的功夫里,拉着身边的何姨娘,已经将事情问出个大概了。原来是今天早晨罗姨娘煮了腊八粥,巴巴地去怀天梅屋里给她送去一份,怀天梅却冷淡淡地说:“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