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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槐树的枝桠抓住了无数缩小的太阳影像,在莫铜的头上哗啦啦地抖动个不停。他就这小半盆水刷了牙,漱了口,洗了脸,刮了胡子,顺便把头发抹抹平。然后,他抬起头来,一脸诚恳地对着树上说:“你在那蹲了多半个晚上了,咋不进来坐坐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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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 本章字数:4266 更新时间:2003…7…23)
在那一天的更早些的时候,两个羽人小孩正行走在登天道往厌火城的路上,他们衣裳褴褛,鞋子破了底,尘土满面,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这两人正自是铁崖村而来风行云和羽裳。
羽妖陡崖本在厌火城的东面,但他们错过了两个岔口,又绕错了道,结果转到了西面去。
登天道平日里行人稀少,惟独在这个月中,靠近厌火城的这段路上却是车马拥挤,人畜混杂。成串的骆驼队把堆积如山的货物放在背上挪动,扭角牛翻着楞楞的白眼拖动着不堪忍受的重负,肿了膝盖的骡子群低头慢动作般迈动着脚步,一路砸下两列斗大的汗珠。这是些从地狱归来的人。
风行云拉着羽裳被这些可怕的队伍冲到了路旁,他们踩松的石子就顺着路旁摇动的草叶滴溜溜地滚落到悬崖下。
是错觉吗?在这样的一条路上,他们突然听到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一股骚动和飞扬而起的尘土。所有的人都拉紧了牲口的缰绳,惊愕地向后张望。那帮子人出现了,他们低着头伏在马背上疯狂地全力奔跑着,长长的皮鞭甩得嘣嘣作响,抽在那些依旧傻楞在道中央的愚笨商贩和骡子的背上,他们如同一阵狂风卷开肮脏的水面上浮动的草叶,在这群拥挤不堪的畜生和大车队中硬生生地挤出一条路来。
风行云抓紧了羽裳的手,他从人缝中看到那些高高举起的黑亮胳膊,滑落在温暖空气里的汗珠,在刷拉拉闪过的马腿组成的晃动的森林中,他看见有一位身穿无袖束腰短战裙的女战士端坐在一匹黑鬓烈马上,红色的大髦旗帜一样招展在风中,露出了下面阳光一样刺眼的金色铠甲。
她在少年面前一掠而过,在他懵懂的黑暗心灵中投射下了一张明珠一样的光洁脸庞。
羽裳捏了捏他的胳膊,他才猛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包围在一大堆尘土里。他们缩在尘土中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抬头却看到那一小队骑兵追上了一大队人数众多装饰华丽的车队。他们没有从车队旁边掠过,却纵马与那些护卫着车队卫士的坐骑撞击在一起,踢起了大块的泥土。
“快走,我们去看看发生什么了。”风行云说,他拉着羽裳的手爬上了一座小丘顶上,那儿早挤满了一堆堆的贩夫走卒,他们都站在那儿看热闹。
那两队人马相互怒目而视,看得出他们早就认识。那帮子人先是互相吐口水,甩泥巴,大声叫骂,然后就扭打了起来。车队的人多,提着长棍围了上来,但那批后来的骑队中的人却剽悍得多,相互呼哨,直冲到人堆中,用长鞭和刀柄居高临下地猛力抽打,以少敌多,毫无惧色。
风行云站在小丘上,也看了一会打斗,却把目光溜到了那金色铠甲的女骑手身上。那女孩年纪尚小,却昂昂然有大将之气度,不动声色地看着路傍的混战,红色大髦的下摆在她腿边随风起舞。他为她脖子下面的青色花纹感到着迷……他就那么直楞楞地盯着她看,却没发现羽裳也在打量着他的侧脸。羽人女孩仿佛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她叹了口气,轻轻地放开他的手。
同那位女骑手一起过来的人中有三五骑卫护着她站在路侧,偶尔有三两个人扭打着撞到这边来,少女身边的大汉便出手将他们赶开。
一通群殴之后,眼看那大车队的一众兵丁吃了不少亏,车子也被抛翻了两辆,一阵骚动中,那边厢却有个顶着银盔黑甲的家伙骑在一匹瘦得摇摇晃晃的马使劲撞开人群,冲到前面来,胼指冲那金甲女孩喊道:“呀呀呸~~你们是哪路人马,竟敢横行官道,殴打官差,简直是反啦!”
那家伙的头盔上高高树着一根枪缨,看上去倒也威风得紧,此刻他捋了捋两撇小胡须,气壮如牛地叫喊着,座下那匹栗色瘦马的秃尾巴在阳光下轻快地跳动着。“特别特别是见了本将爷还不下马投降,胆子果真不小哇。你你你……难不成还想和我决斗不成?”
风行云看见那女孩肩背笔挺地坐在黑马上,斜眼瞥了那小四将军一眼,道:“原来茶钥王的家将这么粗鄙,不懂规矩。”她高傲地抬起头,对小四说道:“听好了,我是南药城主镇魂之虎云猛胜的女儿,飞杀军车右上护军世袭从二品开国南药勋同平章事云裴蝉;想挑战我?先找人下战书吧,然后到青都台阁找尚书仆射报批,如果你够资格,我自然会亲自取你狗命的。”她的声音既富有野性又极其悦耳,袅袅地散入拥挤着无数看客的登天道上。
小四难为情地搔了搔头,红了半边脸道:“啊哈,原来决斗还有这么多道手续——不好意思,我刚升级,还没搞太明白。打扰打扰。”他拉转马头,急匆匆地跑开了。风行云听到他一路上气急败坏地小声喊道:“管家管家,来人啊,给我配个秘书来,老爷我不识字,如何能写战书啊——”
在周围的哄笑声中,风行云却突然起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如同芒刺在背。
他四处张望,发现小四的栗色瘦马还在那摇摇摆摆地伸展在长腿跳着跑,打在瘦马屁股上的金色光线却暗淡了下去。
风行云抬起头,发现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布上了一层浓厚的雨云,在暗黑色的沉重云层之上,印池,那颗硕大的日常最不容易被看见的星星居然在灼灼地发着暗蓝色的光。
(注解:印池,十二主星之一,是一颗暗蓝色的星辰,比郁非略大。其光芒在日间容易被太阳的光芒掩盖,夜间又不能很清楚地显现在天幕上,唯有清晨和黄昏才最为明显。)
他还在那儿发愣,羽裳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惊愕地环顾四周,看到几名青袍人偷偷摸摸地在人群中行动,他们挤过人群,穿上前去,行动是那么地不引人注目,仿佛梭子鱼游动在青色的海水中。
他们在人群中围合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低低地张开手臂,青色的长袍无风自动,上面绣着的绿色丝线仿佛水纹荡漾。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中的水气潮重得压迫起耳膜来。
风行云突然间明白了过来,他们的目标是那名女孩。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大喊了一声:“小心!”
羽裳没来及捂住他的嘴,于是拖了他一下,和他一起躲入人群中。
卫护在年轻上护军身遭的卫士最早回过头来,紧接着所有在打斗着的人都停住了手。马儿紧紧地夹着尾巴,四足定定地立在泥地上。人们在尘土中回过头来看向小丘。现在,再愚笨的人也能察觉到四周的空气中蕴涵着的重大威胁,空气里的每一点点水分仿佛都在以一种邪恶的频率振动着。
“来不及了。”风行云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名青袍巫师冷笑着说。
这四名青袍人从人群中跳入半空,就如梭鱼蹿出水面。他们在空中交盘双腿,双手向前箕张,仿佛四个凝固的剪影,从他们围合成的半圆形俯瞰下去,正将南药城的金甲少女及卫护一行包围在内。
在这个虚拟的穹顶之下,水气凝结成朦胧的云影,剧烈地翻腾着。云影之间仿佛现出了一只巨大的蟾蜍,一双鼓突的大眼瞪着下方,它投下的阴影覆盖了整个圆形的区域。
在它的阴影笼罩下,那名金甲少女的所有护卫脸上都是一变。
“雨之戟。”他们喃喃地道,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腰上的刀柄。
现在每个人都能听到那朵蟾蜍状的云中搅动的水柱发出的嗡嗡声响,。
只见那少女脸色也是一变,喝道:“不得令,谁敢拔刀?把刀放下!”那些护卫像被火烫一样把手从腰上缩了回去。他们的马儿在不安地倒腾着脚步。外围还着数百名混杂在一起的敌对兵丁,距离近到他们的盔甲的铜饰上蒙上一层对方呼出的白气,近到马儿那肥厚嘴唇的唾液搭拉到自己的脚上;然而此刻他们没有去关注这些问题,所有的人都抬着头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那片波动的云。
他们停住手脚,将棍子一端顶在对面的人肚子上,或者将刀柄悬在那人的天灵盖上,仿佛是谁施展了一个大范围的岁正冰冻魔法,让他们无法动弹。南药城的人是带着惊疑和愤怒的表情,而茶钥城的人则是种不敢相信和带着点胆怯的目光。
二百年来,南药茶钥争斗不断,不乏出个三五条人命的事,然而这次的意味完全不同。那是四名印池高手联手才能施展出的必杀术,而他们的目标是南药城的城主之女。
这一击出手后,他们将永远无法再后退,只有血和刀能解决他们的问题——雨水击打下来,南药和茶钥的冲突就将摆上青都银乌鬼王的桌面,再也无法收拾。
他们真的要下这个手吗?
金甲少女在那片云的阴影下冷笑了一下。
几乎在她嘴角一翘的同时,那箕张着仿佛凝固不动的八只手同时往外一扬,大喊了一声:“极!”
雨水组成的万千细丝刺破云幕,如同万千利箭喷薄而下。在那一刹那,云破日出,金灿灿的阳光从云的缝隙中投射下来,照射在那些水箭上,让它们带上闪闪的锐利寒光,也让所有的的人心头缩紧,觉得身处冰窟。
也几乎就在同一刹那,那名少女刷地一声,弯刀出鞘。随着啪地一声大响,她身上的红色大髦向后展开,宛如铁片一样振动。
风行云情不自禁地眯上了双眼,他从没有见过的灿烂光芒自那女孩的刀鞘中跃出,割裂了空气。他看见随着那少女的刀在空中划出的弧线,一道近乎银白色的半月形气旋盘旋而出,撞击得水滴珠玉般叮当作响。
半月形气旋割过雨幕,把利箭一样的雨丝切成两段,撞击得四处乱飞。它余势未歇,冲出半圆之后,波地一声裂成了四道撞向青袍人。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根雨丝透过刀风落了下来,把地上射出了一个个星星点点的黑窟窿,有那么三五道雨箭射在了护卫的身上,立时标出血花来,但那些大汉依旧标枪一样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云裴蝉回头看看刚才叫小心的人,却发现那只是名衣裳破旧的年轻少年。她看见他肩膀上露出一点绿色的弓梢,于是一边的嘴角往上翘了翘,那看上去像是种轻蔑的笑,这个笑就像枚小小的蜂蛰,刺痛了风行云。她叮地一声,收起了刀。
混杂在人群里的印池术士已经倒下了三个,鲜血从他们的胸膛中流出,浸透了大地。却另有一名印池术士退在一旁。他的个子又长又高,便好似一根长竹竿,蜡黄枯瘦的脸如同死皮一样没有半点表情,眉心处却有一颗方形的黑痣。“好身手。”他冲那少女点了点头赞道,然后又突然回过头来,呲出黄色的牙冲风行云笑了那么一笑。“好小子。”他说,也不理会倒在地上的同伴,转身走出人群,大踏步而去,只在地上留下两行血脚印。
云裴蝉也不拦他,眼光一转,却转到了还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