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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的未婚夫送的那只美洲蓝金刚鹦鹉。
她问过为何不配只雌鸟,仆人说雌鸟毛色灰褐不适玩赏。
哼,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将之囚禁,甚至可能还拆散一对佳偶,这种无聊的趣味只有那只魔鬼干得出。
不过,在她这无心一问的隔日,就送来了一只雌鸟。果如女仆所说,个儿小毛暗毫不起眼,跟雄鸟的华丽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但雄鸟一见新来的姑娘,不到一个时辰就欢喜上了,扑腾着直往雌鸟身上蹭,还把刚放进食槽的新鲜小虫子叼到雌鸟面前,各种讨好谄媚,瞧得女仆们直笑。
可她怎么也乐不起来,只觉得这情景越看越刺眼。
那送鸟人还说,这俩儿要是这会儿能成功配上,一个月左右就能产下不少蛋。
“这绿雉爱吃贝母,肉和蛋都是极好的养伤炖品。小时候,这些鸟到处可见,我们常偷偷掏绿雉蛋,扔茅草堆里烤了吃,味道可鲜嫩了。到时候小姐可以试试,真是相当……”
轻悠脸色愈发难看,女仆立即打断了话,将人带走。
向兰溪端着熬好的药过来,正看到被打发走的送鸟人一脸担忧讨好女仆,女仆塞去几个大银元说以后不用再来了,这完全是那位亲王的行事风格——只要不满意,以后再不用。
只是这样严苛的标准,若到了屋里的小姑娘身上,那是半点儿都不灵了。
“轻悠,吃药了。”
待女孩从鸟笼子收回眼来,向兰溪又从袖兜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露出一块块沾着米粉的碧盈盈的糖块。
“冬瓜糖,吃了药这包都是你的。”
纵是如此哄劝,小姑娘还是一副萎靡状,一口喝完药,却没吃糖,而是将纸包收进兜里,又转头看着庭院外的樱花,发呆。
如此模样,已经有几日,小姑娘都按时喝药吃饭没再闹任何别扭了,只是那个以极端手段扭转一切的男人,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次。
没有人敢在女孩面前提起一句关于那个人的事,向兰溪却很清楚,因为近几日他除了给女孩熬药,还和艾伯特会诊,给距离这屋子不过十米的主屋里的男主人,也要熬上一盅药。
事实上,这几日女孩渐好,男人却在死亡线上又走了一圈儿,才脱离危险。这消息也是全封闭,只有几人知晓。其间明仁帝遣人来探望,着实让十一郎急得焦头烂额,男人竟然硬撑了一刻钟将人送走才倒下,也就这一番折腾让病情又严重了几分。
在向兰溪看来,男人的病如此反复,亦并非伤口反复撕烈,许也有些心病,只是性格刚烈,比女孩更能隐忍罢了。
“轻悠,容向大哥说一句,要是说得不好,你可千万别生气。”
女孩朝他看过来,目光再不若初见时清亮澄澈,变得黯淡萧瑟,仿如一滩死水,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身上,怎不教人心疼。
向兰溪也不管荻宫中的禁制,叹息道,“你我都曾深受诗书礼仪熏陶,以家国天下思想为荣,礼义廉耻做行为准绳。且,细较这下,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束缚仍然不公。其实,我想说的是,轻悠你的遭遇并非你所愿。你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伤害到他人,甚至我和那些同胞还托了你的福才能活命至此。若非经历这种种,旁人便没的资格指责你的不是。你也是无辜的受害人,你大可不必如此自责。相信爱你,还等着你回家的亲人,也不会狠心责怪你的权益之举。”
看着他的大眼睛眨了眨,泛出点点晶莹,终于褪去那层灰败之色。
向兰溪着实欣慰,接道,“其实,经历此事后我总算懂了,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轻悠,我和大家都感谢你。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要往前看往好的方向看。你要振作起来,一切都有希望。”
“你们,真的都感谢我?真的,还有希望?”一开口,泪如雨下,而心里的那个结似乎也悄然松解。
向兰溪不敢上前为女孩拭泪,深知这是另一个男人的绝对权利,他重重点头,露出笑容,“当然。那些同胞就住在荻宫里,除了暂时不能离开,也不再受奴役,一切安好。”
他略叙了生还者的情况,安慰女孩过于自责内疚的心伤,直到女孩眉结舒展,默了一默才又道,“轻悠,我想你该知道,那日你出现在斗兽场,并非亲王殿下安排,应是为奸人所害。”
这话一提,轻悠面色又是一紧,哼道,“那又如何!那个魔鬼不把人当人看,我绝不会原谅这种畜牲。”
向兰溪神情有些犹豫不决,“轻悠,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只是……”
“不管怎样,我讨厌他。”
向兰溪直视女孩的眼,仍决定说出,“即使,他为了保你性命,在所有贵族乃至东晁皇帝面前,自裁一刀谢罪,差点死掉;那日为让你放下恨怨,按时吃药进食,与你斗气又震裂了伤口,这几日都高烧不褪,性命危急;为了帮你挡掉来自皇宫中的试探,还硬撑着高烧不止徘徊于死亡线上的身体应付皇帝的使者,只为托言查出真凶保你平安……”
轻悠愤怒的表情一僵,睁目无言。
向兰溪苦笑,“老实讲,亲王殿下的做为让身为男人的我也很汗颜。他,真是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疯狂男人!”
“轻悠,我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是希望你能放下一些沉重的包袱,好好地活下去,多爱惜自己,不要为了报复和仇恨而迷失自我。
我听你表姐林雪忆说,你在家中可是个精力充沛、活泼开朗的野孩子。还说你爱书法、画画、唱歌、跳舞,见着漂亮的雕刻就喜欢拓下来,我还寻思着什么时候能瞧瞧你的墨宝……”
这番娓娓劝说以轻松温暖的家常事儿结束,向兰溪看着女孩眼底渐渐化去的阴霾,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想,他至少尽到了一个医者的责任,让这两个饱受病痛和心灵折磨的男女,能稍得安歇。
于医者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生命无价,无关种族,无关国界,无关敌我。
------题外话------
俺想说,秋不是激进的愤青,对于社会现象咱尽量用理性的眼光来看待。这个故事主要讲的还是爱情,涉及到人性方面的问题,咱是中立的,即不会过份褒扬也不狠命踩低。咱的观念呢,其实在危难之下,人的本我意识是趋于动物本能首先是保护自己,其次才能波及旁者。咱不用为这种本能而羞愧,而在真正涉及到强烈的良知即超我意识的影响时,展现的行为更能说明一个人的本性善恶。在咱看来,本不存在所谓的英雄,若历史原真,英雄跟旁人一样,有些方面或许比我们想像的更龌龊下流肮脏无耻。所以,咱很喜欢兰溪,真实有人性,心胸博大。当然这里也有偏激而单纯地激进爱国份子,大家看出是谁了么?
正文 11。小人,得势便猖狂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不要为了报复和仇恨而迷失自我。
轻悠默默咀嚼着向兰溪的话,伸手向鸟笼,拉开了门看着,旁人微讶却不敢阻止或异议。
首先发现门开的是雌雉,试探了一下就钻了出去,雄雉有些犹豫,还不舍地望了望食槽,在雌雉的叫声里,最终决定走出笼子,双双投奔自由。
“呀,都跑了,小姐……”
两只鸟儿先后跳进庭院,一个女仆着急叫,立即被扯手止声,两人一齐看向女孩。
这么久,女孩终于露出第一抹笑容,虽然很淡,衬在削尖的小脸上,如粉樱般清妍娇美,楚楚动人。
这点点愉悦确如水滴深潭,悄然扩散,所有人的眉容都舒展开来。
看着那消失在草丛中的鸟儿,轻悠觉得胸口积郁多时的结似乎也松解许多。
小叔也说过向兰溪那样的话,她忆得最深刻的便是——
什么一女不侍二夫!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妻死继弦,女人为什么非得年纪轻轻守寡一辈子就为了个贞洁牌坊。狗屁!荒谬!如果男人不能给女人幸福,女人就可以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们的小悠悠啊,千万别理这些迂腐不化的陈规烂条,只要自己活得开心幸福就好!要是遇到不好的男人,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没必要为那种渣男寻死觅活。
所以,小叔,现在悠悠可以当那一切,只是被狗咬了一口,无关痛痒,只要挨过了这个坎儿,悠悠还可以获得幸福,对不对?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小姐……”
女仆回头时,又发现女孩满脸泪痕,吓了一跳。
“对不起,呃,谢谢,我没事儿了。”
轻悠歉意地笑笑,抬袖揩过泪,再抬头时神色淡然,目光更加清亮,仿佛雨水涤过的晴空。
“我想,到外面坐坐,可以么?”
“啊,好好。”
女仆连忙叫来了向兰溪,如今只有这位亚国大夫获殿下亲准,可以碰小姐。
心结一解,轻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走两步。
不想在放了绿雉几日,这俩儿又跑了回来,还在门口的草丛里搭了个窝,俨然过起了夫妻小日子。
这委实有些奇怪!
瞧女仆们拿吃食逗鸟,轻悠才发现,原来这俩儿本就家养惯了,习惯不劳而获,且樱花园里根本没有适合它们的吃食,在女仆们刻意的逗弄和铺排下,又回到了人类世界,成为放养型宠物。
初几日还觉得有趣儿,久了,便有些厌恶这种毫无自我的依赖。
她自省,就算如向兰溪所说,那个男人为了救他差点没命,也是他活该!
“嘻嘻,小姐,你看你看,他们在做什么?呵呵呵……”
“羞羞脸,你们再看人家小俩口就不好意思了。懂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
轻悠学究似的调子,惹得女仆们咯咯直笑,这似乎是她来以后,最为轻松喜乐的日子。
笑声荡出,穿过丛丛绿丫,飘进了二楼的雕栏楼阁中,依栏而坐的男人仍着一身玄黑素服,衬得俊容愈发苍白憔悴,他抬起的眼眸却清亮有神,探过一丛粉团似的蕊枝,望向下方。
女孩一身素色粉樱和服,娇小的身子立在丛簇艳芯中,清丽雅洁,宛如花间精灵,她一手挽袖,撒着米食,惹得地下两只雉鸟扑楞楞地欢叫着,她微低着头,云鬃轻笼下,只瞧得见一片雪白的小脸,隔得太远看不清表情。
只从那隐约的笑声里,他知道,没有自己骚扰的日子,她一日比一日开心快活,笑容也多了,似乎又回到了兰亭初遇时的模样。
而他,只能通过仆人的嘴,了解她的一切:
“小姐今日多吃了一碗饭,还称我们的大酱汤别有一番滋味。”
“小姐嫌屋中灯光太暗,我们请工匠多安了一盏。”
“小姐给两只绿雉取名,雄雉叫笨蛋,雌雉叫,咳,亚夫。”
所以,他常听到那小家伙逗鸟时叫唤“笨蛋亚夫吃饭啦”,“亚夫你再欺负笨蛋,笨蛋就不要你找别鸟了”等等,听得十一郎在旁直哼气。
“殿下,今日小姐有问起您。”
“……”皱眉,疑惑,期待,又有些郁愤。
“女仆说殿下有事入宫仍未归还,小姐说,希望殿下好好处理公务,自己绝不会再惹乱子给您添麻烦。”
他自然不信那丫头会说得如此动听,估摸着原话该是这样的:他去皇宫了?好,希望他在那里待久点儿最好不要回来了,我也不会闹事找他不痛快。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想要他永远不出现,简直痴人说梦。暂给她几日悠闲,待过了这段时日,哼!再让她知晓什么叫主人权威!
突然,轻悠的手一抖,米粒全落了地,乐得两鸟抢食颈毛倒立差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