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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问她去哪里。
她几乎咬破红唇,吐出几个字,“去向氏洋行。”
……
这个时候,轻悠正对着密密麻麻的字母,一个头十个大。
之前被向北皇一个电话催来,扔了这一堆坚涩到死的德文专业资料,让她想办法翻译出来,给工厂里的车间经理进行技术讲解和培训。
撂下话说,什么时候那些工厂能顺利开工,生产出赚钱的东西来,什么时候她就可能大解放了,而且还将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
一想到当时那男人拽不拉稀的叼样儿,轻悠就气得直磨牙,发了狠地要把事情干漂亮了,狠诈向北皇一笔血本。
埋头苦翻砖头样的大词典,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天,到下午时,突然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自己忘了吃饭。十郎被她留在母亲身边着遣,这种小事也只能靠自己了。
实在饿得不行了,本想叫那位向北皇安排给她的秘书帮买点儿饭菜来,哪知那位漂亮的秘书小姐正倚在窗边,甜甜蜜蜜地跟心上人煲电话粥。
刺激人啊!
这让她抬起的手,沮丧地落下了。
回头自己去找吃的,跑过衣冠镜时,看到镜里一脸弃妇表情的自己,心情又变得郁卒起来。
“轻悠。”
向兰溪一进门,就看到一身雪袄装的俏丽小女人,正对着大镜子做鬼脸,先前一路来时的忐忑,顿时就松了下去。
“向大哥,你怎么来了?今天医院放假么?不对啊,今天不是周末。”
看着轻悠傻乎乎地扳起手指算时间,向兰溪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向他讨教习字的小姑娘,认真又淘气的模样,着实可爱让人怦然心动。
他解释了一句,便问轻悠要去哪里,才知大哥布置的任务,竟然害人连午饭也没得吃,暗暗记下了这一记债,便说要请轻悠去吃饭,当感谢她帮大哥的忙。
轻悠当然不好意思接受,说不想耽搁向兰溪的正事。
向兰溪也自觉不能太激进,便给轻悠介绍了附近几家不错的馆子,并说报上向家名号就可以记帐,不用她付钱。
轻悠道过谢后,自然不敢真的吃饭记帐不付钱,却是收下了向兰溪这份好意,在吃到其介绍的可口饭菜时,也觉得心情舒畅起来。
这算是近期以来,让她最为高兴的一件事。
向兰溪似乎已经不怪她当年的事了,接受重新做她的大哥了吧!
却不知,她跟向兰溪这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接触,都落在了紧跟而至的林雪忆眼中。
林雪忆气得一手扯下身上的好几把貂毛,看得司机头皮直发麻。
“林小姐,您要进去找少爷么?”
“不,停在这里。”
林雪忆看到轻悠吃完饭回了向氏洋行的大楼,心头怒火加妒火疯狂翻腾,终于在想到向老爷子和宋夫人说话的模样时,破了点。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的洋服店看看。”
“是。”
司机完全不知,林雪忆进了洋服店,却是从商店的小侧门进了一条暗巷。
……
轻悠又回头伏案许久,不知不觉,天色见晚。
但还有好些专业名词,让她焦头烂额,寻不出妥帖的翻译法儿。
正愁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竟是已经验完货,寻来的向兰溪,问她怎么还没走。
两人之间似乎已经没有当年那么重的芥蒂,这会儿又是在自己地盘上,轻悠便吐了一槽苦水。
向兰溪听着,心下却有些汗颜。
其实,之前他听轻悠说时,已经给向北皇打了电话,叫大哥减免轻悠的翻译任务。
哪知道,向北皇在电话里调侃了他一顿不说,又训了他一通。
说,“要是我把问题都解决了,还需要你出马去英雄救美么?知道什么叫危难之时见真情,这难题,我还得不断帮你加码,才能让你这把爱火越烧越旺,你这近水楼台能不能捞到她这颗小月亮,就靠这一招了。”
他的手心还在冒汗。
以往极为不耻大哥二哥这种见不得光的流氓手段,现在,自己却不得不靠着这些小奸小诈,来亲近自己最心怡的女孩。
“可惜我对德文也是一窍不通。不过,我知道图书馆这两年进了不少洋文资料和大辞典,也许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是吗?太好了,我怎么没想到啊!那图书院在哪里,你给我说说地址,现在这时候还开着不?如果不远的话,我现在就去瞅瞅。”
轻悠觉得又找到了突破的希望,忙掏出笔纸做记录。
向兰溪一边报着地址,看着女孩认真的小脸,一缕柔软的发丝落在光洁的额头上,他情不正禁伸手去揽。
轻悠抬起头,笑着捋过发丝,跟他确定地址。
向兰溪忙说时间太晚,图书馆早就关了,就要请轻悠去吃晚饭,算是答谢她帮自家的忙。
轻悠掂着一天未见的母亲和小叔,不好意思地挽拒了。而两人又约好隔日去图书馆,才互道再见。
向兰溪高兴地回了家,却不知,刚才那一幕幕,全落在了暗处一双妒嫉的眼眸中。
……
一路上,轻悠还拿着资料琢磨。
下车时,她说了声谢谢,就听到十郎的叫声。
此时,路边亮起了煤油灯,灯光明亮,进出医院的人亦不少。
十郎匆匆跑来要帮轻悠提文件,还差十来步距离时,就看到一辆隐在暗处的车突然冲了过来,轻悠身后租来的汽车已经开好,大开的空门儿正好给那车创造了绝佳的杀人环境。
“小姐,小心——”
尖锐的刹车声
慌乱的尖叫声
砰——
重物撞上墙壁灯柱,一股刺鼻的浓烟升腾而起。
“啊,糟糕,有人受伤了。”
“天哪,快,快送医院。”
“哎,这司机喝了这么多酒,居然还开车,简直太不负责了。”
叫骂声,伴着哭声,乱成一片。
石阶上,十郎扶着扶着轻悠,脸色一片铁青,询问着轻悠的情况。
轻悠身上除了刚才闪开汽车时,有些小擦撞,并没有明显的伤痕,却是被吓了一大跳。
那是在自以为完全处于安全环境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时,完全无法预料的恐慌和后怕。
看来,她还是把这世界想得太简单了点儿,竟然就这么失去警惕了。
若不是十郎警告得及时,她还有几分功夫,那就会变得跟石阶下的人一样,断腿破肚了。
……
百乐门
阿豹得了小弟消息,进门报告。
向北皇听完话后,问,“照片都拍下了?”
阿豹点头,“是,全拍下了,对方完全不知道。还以为转了几道手,完全不出面找来的人,不会暴露其行迹。”
“很好。”
“那这些照片,可要交给六少,还是老爷?”
“留着。”
阿豹不解,却也没问题。
向北皇听着楼下的新歌,心情很好地透了一句,“我也没料到,那女人竟然真敢在向家和织田亚夫的眼皮子底下动手。那我就再卖织田亚夫一个人情,给她机会玩。”
要一下捏死一个这样的臭虫,对他们来说太容易。
可不够解气儿。
“洗一张精彩的,送给当事人。”
要玩,就得够尽兴,那才刺激!
……
隔日,向兰溪出门时,林雪忆又拦住他。
“兰溪,订婚是你我的事,你难道就不能主动一点点么?”她神情哀怨。
向兰溪心头一凛,说了声对不起,移开了眼神。
“兰溪,我知道你工作忙,忙的都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大事儿,我总拿这些小事儿来烦你,倒显得不识大体。可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偎上身去,给男人理了理衣领褶子。
向兰溪下意识地闪躲开。
让女人的眼底滑过一抹浓重的阴暗。
以前她可以当他不习惯男女间的亲密,可现在,她知道根本不是这原因。
昨天她看得很清楚,他会那么温柔地为轩辕轻悠抚头发,却连让自己的未婚妻碰一下,都会不自在地躲开。
“我怕你太忙,忙坏了自个儿身子,我也不怕伯父说什么,就是怕……”
“雪忆,你别胡思乱想。我,我是真有急事儿,有什么回来再说吧!”
向兰溪并不擅长应付女人的事,眼神闪躲着推开了林雪忆的手。
林雪忆却追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向兰溪,泣声说三个字。
“我爱你,兰溪,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怕。”
这话说得向兰溪一阵心惊肉跳,又忐忑不安,不得不蔼声劝了一劝,才离开。
林雪忆拭着眼泪,目送向兰溪离开。
回头就问帖身的小厮,情况如何。
“这,回信儿的人说,被保镖救了。”
该死!轩辕轻悠为什么运气就那么好?
……
那时候,轻悠在图书院门前久等向兰溪不到,就想先进屋去。
毕竟这临近春节,天寒地冻,站在外面等一会儿就被风雪刮得难受。
哪知对方竟然以她没有泸城身份证为由,拒绝她入内,只准她在屋檐下等着有身份证的朋友来。
言谈间,屋子里操着地道阿拉方言的女人们,几乎是拿眼角看人儿。
见着衣着光鲜的太太小姐,一脸的巴结讨好,见到她穿得平常,正眼也没给一个。
这势利至极,极度本土主义的风俗,让轻悠打从心底里厌恶不矣。
十郎撑着伞给轻悠挡着风雪,自打头晚出事后,她就再不敢离开轻悠一步了。
终于等到向兰溪来,还没拿证件,那些女人差点儿没把脸上铜钱厚的粉给笑掉下来。
“这位是我朋友,特地来找些德文翻译的资料。”
女人们一听,立即大变脸,各种殷情积极地介绍德文书的位置。
十郎忍不住啐了一句,“狗眼看人低。就算你们不认识,也不该让人站在风雪里等,要我家小姐出了事儿,你们赔得起嘛!
向六少,你给评评理,这像话嘛!说的是国民图书院,人人都能看,就他们这样儿,一般人家孩子哪敢来看啊!这不是完全违背了当初大总统兴建图书馆的初衷,给国民读书长见识接受新式思想嘛?”
轻悠惊讶地发现,不爱说话的十郎,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
她碍于向兰溪的面子,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倒是由十郎说出来正合适,不会坏了她和向兰溪的关系,又出了一口恶气啊!
向兰溪听后,本来的好脸色也没了。
他生平最敬重的便是这位大表哥,甚至立志追随,为亚国人民谋福旨。
当即就非常严厉地训斥了这看门的女人,女人们吓得个个点头如捣蒜,再没有初时的趾高气扬。
后来,轻悠再来图书院时便没看到那些女人了,门口不但设了遮风避雪的风雪亭,大厅里还留着坐椅,可以供人休息,来看书的普通人也增多不少。
也才知道,原来修建这公益图书院,还是向家出的大头,平日的营运费用也都是由向家负担,可以说这就是向家的产业之一,难怪向兰溪会发火。
只是这一日,向兰溪显得有些沉默,看着轻悠的眼神,总有些欲言又止。
轻悠急着查资料,没有太注意,倒让十郎瞧出了几分。
直到查完资料,离开图书馆时,没料到林雪忆竟然等在大门外,冻得一张脸青红泛紫,十分可怜的模样。
看到向兰溪时,立即跑了过来。
向兰溪尴尬地侧转过身,询问林雪忆。
林雪忆看了眼轻悠,低头说,“兰溪,我是来给好姐妹送邀请函,听她们说你在这里,所以就想来看看。但又怕打扰你查医学资料,没想到……是和轻悠在一起啊?”
她口气楚楚可怜,模样更委屈难言,颇招人心疼。
加上守门的女人们似乎知道林雪忆的身份,便纷纷朝轻悠投以同情的眼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