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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在厕所里等得几乎要发疯的左永邦,终于等到了他心目中英勇的救援队员。可与他期望相悖的是,救援队员顾小白并非在隆隆的直升机声中从天而降,而是从厕所外的地板爬了进来,一边爬还一边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仰头,左永邦正俯视着他。
“我真他妈想一脚踩死你。”左永邦说。
“海军陆战队都是这样哒!”
顾小白兴奋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浑然没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很贵。
“我告诉你,已经查探清楚,尊夫人米琪正在厕所外最近的一个鞋子柜台佯装试鞋,眼神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进出口的人,所以我这么爬进来是很有必要的。”
“那她看见你没有?”
“当然没有!”
“So……What?”左永邦侧着头,“你这么进来算什么意思呢?瓮中捉两只鳖?”
“You……”顾小白伸手,缓缓指着左永邦。
“Me……”左永邦也缓缓道。
“你错了,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女朋友,我新女朋友,莫小闵……”顾小白放慢音速,好像世界静止了一千年。“就是在这个商厦上班。”
“啊?”
“反正莫小闵既不认识你……”顾小白神秘地说,“也没见过米琪,我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用莫小闵把米琪调开。”
“那你现在打算干吗?再这么爬出去找莫小闵?”左永邦万念俱灰。
顾小白郑重地点点头,用手指指左永邦,“你又对了一次!”
左永邦绝望地看着顾小白左顾右盼地等候时机,然后再慢慢地趴下来,爬出厕所通道。
“我还是把约会取消算了……”左永邦心想。
十分钟过去了,那个叫顾小白的人完全没有给他传来任何信息,也没有再露过面,好像整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一样。
左永邦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把顾小白叫来,顾小白爬着进来救援又爬了出去,这一幕是不是自己期待获救的心情过于迫切而产生的幻觉。
但翻了翻手机——通话记录还在。
话说,距离他向顾小白正式求救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啊……
这么多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他不禁探出头去,往外看了看……
米琪果然不在了!
半小时前……
厕所通道的出口,顾小白鬼鬼祟祟地爬到一处,站起身来,转头朝米琪处看。
米琪正在高兴地试鞋,并转头关注着厕所通道。
顾小白转过头,同时米琪也转过头。
于是米琪看到了顾小白。
而顾小白并没有看到米琪“看到了”了他,于是大方地放松身体,朝莫小闵的专柜走去。
米琪怪异地打量着顾小白。
“小姐,这双你觉得怎么样?”售货员问米琪。
“等一下,等一下。”米琪恍惚不自觉地站起身朝顾小白走去。
顾小白在前面走,米琪在后面跟着。
厕所内,左永邦跃跃欲试地准备随时越狱。
远处,莫小闵正好换完制服,穿着便装从员工间走出来。
顾小白刚要微笑着走上去。
突然看见莫小闵笑着走向一个陌生男人。
顾小白呆呆地看着,下意识地躲在一个遮挡物后。
米琪觉得顾小白古古怪怪,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本职工作,急忙往回走。
此时,左永邦鬼头鬼脑从厕所通道出来,看向鞋子柜台。
米琪果然不在了!
左永邦终于放下心来,身心舒泰地朝商厦外走去,浑然不知米琪仍旧在后面跟着。
遮挡物后,顾小白气苦地看着莫小闵和陌生男人边走边交谈。
随即莫小闵和那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他面前,两人朝商厦外走去。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到顾小白耳中,“走这儿吧。”“去哪儿?”“随你。”
顾小白看到那男人搂着莫小闵的腰,心头气苦,情不自禁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
大街上,左永邦在前面走着,米琪在后面双眼发红地跟着。
米琪的视线里,左永邦接起电话,在电话里笑着说着什么。对方是那个小辣妹,意思就是“差不多快到了,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之类的话,然后爽朗地笑着放下手机。
左永邦突然意识到什么,重新打开手机,给顾小白发了一条短信。
都市另一条大街,顾小白正跟着前面的莫小闵和那个男人,表情和米琪一模一样。
手机传来短信铃声。
顾小白打开,“大恩不言谢——发送者:左永邦。”
左永邦自信爽朗地走着,收到顾小白回的短信,“谢你妈的头!”
左永邦一脸发囧,完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顾小白。
想了想,管他呢,继续往前走。
顾小白则一脸悲壮地向前面走着,突然手机铃声响,顾小白吓得连忙转身接电话。
“喂……你在干吗呀?”顾小白家,阿千对着手机百无聊赖地说。
“干吗?”
“我好无聊……”
“无聊就去跳楼!”顾小白恶狠狠地说。
“你有病啊!我不就是问问你在干吗吗?”阿千也爆发了。
“哈哈哈,你想知道我在干什么吗?”顾小白悲苦地大笑,“好,我告诉你,我现在在跟踪莫小闵。”
“跟踪莫小闵……这……你……这怎么回事啊?”
“对,我在跟踪莫小闵。我到了莫小闵的商厦,本来想找她,结果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下了班,现在他们正在我前面并排往前走!”
“喂!小白!你可千万别乱来啊!说不定那是她弟弟呢。”阿千叫道。
“莫小闵没有弟弟。”
“说不定就是她一个普通朋友呢?”
“普通朋友会把手放在她腰上?普通朋友会去拨她脖子上的头发?普通朋友会……”
“……”
“喂喂?”电话里突然没有人了,阿千对着电话喊道,然后听到顾小白在电话里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妈的人呢?”
原来,忙着和阿千通话,不知何时,顾小白已经把莫小闵给跟丢了。
此时此刻,城市另一边,左永邦自以为摆脱了米琪,怡然自得地迈进了和那个小辣妹约定好的餐厅。两分钟后,米琪也探头探脑地进了餐厅。
“小姐,有定位吗?”服务生走上来,客气地问。
“没有,一个人。”
“好,请跟我来。”
米琪悄悄地跟在服务生身后,以她为遮挡物,找了一个角落里的最佳狙击位置。
她远远地窥视着左永邦。
左永邦心安理得地坐在一张桌子前等着那个女孩子的到来。
“我不管!我不管!你帮我把她找出来!”
街头,顾小白正对着手机丧心病狂地喊着。
阿千在家,也愣住了。
“我……我怎么帮你找啊?”
“我不管!是你打电话来然后才让我跟丢的,帮我把她找出来!”
“那……那要不?我帮你在百度上搜索一下‘莫小闵在哪里啊?’”
“……”
一万句脏话在顾小白的胸中翻涌,这些脏话经过翻涌,发酵,终于变成了另外一样东西。
一样叫做“酸楚”的东西。
“阿千……”顾小白鼻中一阵发酸,“我好难过。”
“我明白。”
“真的明白?”
“真的明白。”
“为什么我每次真心喜欢上一个人,都会这样呢?都会有这样糟糕的事情发生呢?”
谁不是这样呢,在这个城市里,在这个世界上,心悬挂在另一个人身上,就是被带着走,被带着走,就是被磕碰着,碰撞着,痛疼着。
可即便如此,最心酸的是——
被悬挂的那颗心,却是时时刻刻担心着那个结会松开,自己掉落下来。
落在地上。
会碎成什么样不重要,碎成几片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不在那个人身上了……
“你好好地想一想。”阿千说,“扪心自问,发自内心地想一想。你现在这么难受,是因为看到莫小闵脚踏两只船自尊受不了呢,还是出于你真的爱她?”
“这……这有啥区别?”街头,顾小白拿着手机问。
“当然有……”电话那头的阿千说,“如果是自尊受不了,那你现在去找到莫小闵。或者你打电话给她,不管她在电话里怎么说她现在是一个人,你都可以告诉她你全看见了,你不玩儿了,拜拜!或者你现在另外去找个姑娘,反正这对你来说也不难。你可以有一天让莫小闵不小心看见你们在一起,等她上来质问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很轻松地对她说,大家彼此彼此而已,然后在她错愕的眼神中飘然离去,爽吗?”
“太爽了!我现在去联系人。”
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
“对了,如果是出于我真的爱她呢?”
“如果你是真的爱她,你就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管,当做没有这件事情地回来,和她继续下去。就算有一天她和你分手,你也要显得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
“为什么?”
“因为你爱她是你自己的事情啊!”
“……”
爱一个人到底是一个人的事情,还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们总是在说“我爱你”“我爱你”。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希望听到的不是“我也爱你吗?”
如果那个人没有说。
我们还认为自己的这份“爱”是值得的吗?
其实,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祈望的不过是一种等价的交换而已。如果A说“我爱你” ,B说,“我喜欢你” 。A的失落难道不应该被认为是一种自私的、自以为是的期望落空吗?
在此基础上的失落,失恋,酗酒,杀人,放火,毁容,乃至强奸幼女,背叛国家,发动核武器……
难道不是可笑的吗?
因为爱……从来只是你心底的……一个人的事情啊。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一分钟后顾小白问。
“你现在是不是开着我的电脑,页面上显示的是我在一篇杂志上的情感专栏问答?”
“答对了!”阿千兴高采烈地回答。
“所以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是我自己写的。”
“又答对了!”
“……”
“我怎么说得出那么道貌岸然的话来呢?”在顾小白家,对着电脑屏幕的阿千说道,“要是我,早就上去一刀一个捅死完来!”
“……”
“所以现在问题是,你对别人说的,你自己做不做得到?”
城市另外一端的一个高级餐厅里,左永邦还在焦急地等待着那个漂亮的小MM。米琪则耐心很好地在角落里等待着犯罪分子的落网,突然一个帅哥出现在米琪的视线里。
准确地说,是挡住了她的视线。
米琪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那楚楚动人的笑容。
“嗨……”
“嗨什么嗨,你挡着我了,快点让开。”
帅哥错愕地,下意识地转身看,被米琪喝止,“别回头!别回头!”
帅哥连忙把头转过来,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干吗啊?”连帅哥也无辜起来。
米琪突然发现……
帅哥这么给她做遮挡物也挺好的,“嗯,要不你就这么站着吧。”米琪真诚地说。
“……”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干吗?我只是想上来认识一下你。”帅哥哭笑不得。
“有什么好认识的?”
“唉,其实认不认识也无所谓,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很孤单的样子,所以就想上来跟你说说话,我也是一个人。”
突然……一股邪火窜了上来。
“谁跟你说一个人吃饭就很孤单了?谁规定吃饭就必须成群结队地吃了?吃饭就是吃饭,吃饱肚子就行了,什么孤单不孤单?你什么意思啊你?”米琪抬头,死盯着面前这个身为男人代表的动物。
仗着自己是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