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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还没吃呢!”阿千说。
那……肯定是的吧……
“老板……两碗砂锅馄饨。”
深夜的街头路口,一个路边摊旁,顾小白和阿千坐在那里。
“这就叫人同命不同。”阿千叹道,“人家吃意大利大餐,我吃路边摊。”
“你懂什么,”顾小白瞪着她,“这个地方我都从来不带别的女人来。”
“为什么?老板是你爸?”
“是你爸!”
顾小白把阿千面前的馄饨拿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楼。
“看到那个楼没有?”
那是一组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看不清轮廓的楼群。
“那是我以前的大学。”顾小白笑起来,“以前每天晚上,回寝室睡觉前,有时候我一个人,有时和我同学都会在这里吃这个砂锅馄饨。怎么也吃不厌,特别好吃。毕业后我就很少来了,没想到还在呢……”
“是你编的吧?”
“确实是。”
“确实是编的,还是确实是真的?”
“确实是编的。”
“妈的。”
顾小白看着阿千,心里知道,这些话是真的。而即便是真的,不知为什么,他也不会对莫小闵说这些。
而这些,是心底最深处最留恋的东西。
虽然阿千可能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只是想说,想说,想说很多东西。
于是他就这么说,说着以前的事情、经历过的非人遭遇,看着阿千哈哈大笑。看着边上不远处的几张小破桌上,几个或许是他师弟师妹的少男少女在打打闹闹。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不知道红颜知己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可能是了解女人的一个出口,可能是没有恋爱时的玩伴。或者更可能,只是虚拟一种感情的环境,让我们孤单寂寞的心找到一点点安慰。毕竟在这个时代,这个年龄,我们已经很少敢于去认真地付出什么。但不管怎么样,红颜知己,就是让你找到自信、勇气和力量的那个人。如此珍贵的一个人,就不要因为冲动、寂寞或者失落,而让她变成可能的陌生人……”
他怔怔地想着。
“你在想什么?”阿千问。
与此同时,阿千落在顾小白家的手机上显示着一条新的短信。
“对不起,这样伤害了你,我找不到你,你在哪里?”
她在哪里?阿千不会再告诉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LESSON 4:绝对性不平等
上午九点,每天的这个时候,无数的男人和女人从家里走出来,来到街上,去各自的地方上班。他们有着不同的理想,不同的职业,但却分属两大不同的阵营:男人和女人。
这两个阵营的人,这么多年来,永远在比对,永远在厮杀。他们保留自己的特权,要从对方手上博取更多的特权。他们是如此的互相贪心,却从来没能签署一份公平合理的约定。
“你TM到底在干什么?”
“大爷!我在给你做早饭!”
“你到底在做早饭还是拆屋子?两个礼拜了,大姐!你连个炒鸡蛋都学不会,你这个人到底活着干吗?”
“我是一个演员!我会的是演戏!不是炒鸡蛋!我们在学校里学各种技能,都是无实物!你知道什么叫无实物吗?就是我现在手里有个碗,这个手里有个鸡蛋。我把鸡蛋敲在碗里,然后用筷子打,洒点盐,然后倒进油锅炒,铲子翻两下,切切碎,倒进盘子里,这盘鸡蛋就算是炒好了!你懂吗?我还会给自行车打气,我还会剥橘子,还会包饺子,你要不要吃?”
厨房间,顾小白正在和阿千对吵。
“……”
“还有!凭什么每天都是我来做早饭?明明你自己会,为什么还要我来做?”
“因为做早饭是女人做的事情,而且现在我是在养你,而且我现在还忙着!”
“你见了鬼,你不忙的时候也是在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阿千,地板脏了,来拖一拖。阿千,咖啡洒在桌布上了,你帮我洗一洗。阿千我肩膀酸了,你帮我揉一揉,我是你的女奴啊?”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像母夜叉了,我现在真忙着。”
顾小白见势不对,连忙掉头就跑。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顾小白每天早上把寄居蟹一样的阿千从蟹壳——也就是她住的客卧拖出来给他做早饭,而他自己则在电脑前吭哧吭哧地干活。但这天早上,也不知道怎么了,面对从厨房冒出的黑烟,顾小白再也没能像往常一样视而不见,而是冲进厨房一顿狂吼。
结果……
结果就是换来阿千的一顿反吼。
这是顾小白没料到的。几个回合之后,他决定鸣金收兵。因为和阿千对吵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尤其是母老虎的查克拉爆发以后,把他的屋子拆掉都是有可能的。
见到顾小白灰溜溜跑回去的背影,阿千的好奇心倒被激起来,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你到底在忙什么?你不是马上要出去和莫小闵约会了吗?”
“就是嘛,就是因为马上和莫小闵约会去,所以我昨天晚上很早地就睡了,而且还调好闹钟,八点钟起床,然后做做运动,精神抖擞地去见她,然后我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
“我忘了今天还有篇稿子要交给杂志社,他们还等着收稿呢。”
“呃……”
作为一个和阿千半斤八两的靠自己手艺养活自己——但迄今为止一部正经的戏都没在电视里播出过的“编剧”来说,最主要用来活命的收入,反倒是给杂志社写各种乱七八糟的专栏稿——从星座速配到一夜情安全指南,顾小白在这方面闭着眼睛瞎编的天赋与生俱来——但悲痛的是,这方面的才能从来没办法在电视平台上施展。
“专栏的选题叫《男女平等》,拜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种陈词滥调有什么好写的?”
顾小白趴在电脑桌前悲痛欲绝。
“我来帮你写吧!我小时候作文可好了!就是因为天生丽质而自难弃,误入歧途做了演员这一行……”
阿千站在边上跃跃欲试。
对于自身认知幻觉这方面的天赋也是阿千所独有的。
门被敲响了。
顾小白和阿千两人正在互相长吁短叹,转而面面相觑。
“罗书全吗?”阿千问。
“罗你个鬼啦!这么急得像投胎一样的人不会是他!”
来人是米琪。打开门,她看也没看阿千,就直冲冲地向顾小白走来,其气势和姿态活像顾小白欠了她整整八辈子的债。顾小白刚想本能地拿起靠垫护住自己,米琪已经“蹭蹭蹭”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顾小白!我问你个问题!”
“好……好。”顾小白哆嗦着说。
“你是一个作家吧?”
“你才是作家!你们全家都是作家!”
神经反射一样,一秒钟也没考虑,顾小白冲着她龇牙咧嘴地反吼。
这是顾小白最讨厌的事情啦。
因为讨厌朝九晚五上班,最后只能沦落到给不同的情景剧写剧本和给乱七八糟的杂志社写稿件,顾小白一方面过得优哉游哉。
另一方面……
对自己的存在感到非常模糊,有一种稀薄感让他时常无法确认自己。
这个时候……再被人叫做“作家”,顾小白感到的只有屈辱。
在他的概念里,作家都是活得很伟岸的……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了,米琪就这样坐在顾小白的沙发上,给顾小白和阿千讲述她来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就在左永邦和她刚刚“那个”完,左永邦突然脑子抽风一样提出要和她聊聊天——因为以前每次结束后左永帮不是马上转身睡觉,就是起身去工作台前工作,米琪抗议过几次,可能是左永帮突然天良发现,也有可能是那天脑垂体分泌异常,左永邦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米琪当然求之不得。
“好啊好啊好啊,聊什么?”米琪怀抱着非常期待与感动的心情问道。
“不知道,你来想。”
“……”
“我提出邀请,你来想话题,这样就很公平,给你半分钟,想不出话题我就睡觉了。”左永邦说。
这简直就是脑筋急转弯加智力大考查。
“你今天工作顺利吗?”十秒钟后,米琪努力憋出这么一句。
“顺利。”
“……”
头顶墙壁上的秒针一针针地走着。滴答滴答滴答,好像每一声都在宣判米琪的死刑。
两分钟后,可能是左永邦越来越睡眼蒙眬的关系,米琪终于豁出去了,她问了一个让她后悔了整整一个通宵的问题。
她看着左永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有过多少个女人?发生过关系的。”
左永邦猛地睁开眼,以每十秒钟一次的眨眼幅度看着她。
“没关系,你说说看好了,我只是纯粹作为兴趣想知道。十个?十个不止吧?那么二十个?还是三十个?”
米琪强颜欢笑,尽量显得像一个心理咨询师,问这个问题好像是为了解决左永邦的童年阴影似的。
“你觉得呢?”左永邦说。
“我觉得怎么也不止十个,二十个还是三十个?还是二十个和三十个中间?”
米琪和颜悦色,心里好像在俄罗斯轮盘赌。
“这样吧。”十秒钟后,左永邦击出了他个人问答史上最漂亮的一垒,“你先告诉我你的,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怎么样?”
“那你说了没有?”
顾小白家,面对着米琪垂泪的讲述,顾小白吓得血压都升高了,颤抖着问米琪。
“我当然说了啊!我太想知道他的答案了!”米琪说。
“五个……”米琪看着左永邦的脸,微微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喔。”
“喔是啥意思?”两分钟后,米琪等不到别的回答,终于开口问。
“没啥意思,我要睡觉了。”
“你还没说你的答案呢!”
“太累了,明天说吧。”
说完,左永邦一动不动地凝视了米琪一会儿,然后像个高僧一样慢慢阖上眼,转过身,从此遁入异次元空间,就差干脆圆寂了。
而米琪,静静地看着左永邦的后背,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整整一个通宵,她睁着眼睛,翻来覆去。
偶尔,她想伸手去抱左永邦……
但在触及的那一刻,又缓缓把手缩了回来。
就这样,直到天亮。大早上,左永邦醒来,起床,洗漱,出门,都没有和她多【文】说一句话,而米琪也没有【人】敢再问什么。左永邦【书】前脚出门,后脚米琪就飞【屋】快地穿好衣服跑到顾小白家。
“这种问题怎么能如实回答?”顾小白家里,顾小白冲着米琪吼,“你是不是小脑缺失了啊?!”
“谁说我如实回答了!我还打了七折呢!”米琪也反吼。
顾小白彻底地石化了……
阿千则在一边拿起十个手指,绝望地开始算五个和七折的关系。
“问题不在这儿你知道吗?问题在于不管我打几折,我肯定没有他多,不然我可以从这个窗口跳下去。”米琪显然已经有点歇斯底里,“那么凭什么他听我说五个,就可以用这样的眼光打量我,然后翻身睡觉呢?他一公关公司的客户总监,整天接触不同的小姑娘,在认识我之前,四五年吧,花着呢。那我也没闲着啊,在认识他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守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那认识他之后,我也很乖啊,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啊。为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个荡妇呢?而他明明比我多,却可以用这种眼神打量我呢?凭什么他就是风流,我就是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