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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奶奶微微笑着看城墙根那里一群人坐着，两个老者在路灯下摆着木质的楚河汉界，正在象棋，旁边一群老人围观，不时发出喝彩声。
这样的场景他们这几天已经看到过许多次。
忽然她侧过头，慈爱地看着正在向城墙另一边宽阔的马路东张西望的裴萝，“萝萝。”
“嗯？”裴萝回头，笑容满面的样子，“奶奶怎么啦？”
“你这些天怎么啦？”
裴萝有点不解，“呃，什么怎么了？”旋即恍悟，“没怎么啊……就是，咳咳，忽然发现宁越长大了嘛，我也长大了，不该再用看小孩儿的眼光去看他。所以一时有点不适应……不适应这样长大了的他。过些天，嗯，过些天我就好了！”肯定地点了点头做总结。
裴奶奶摇着头，笑叹：“过些天？要过多少天？你可是从上黄山那天就开始有些不对头了啊，都快一个月了，你还没缓过来？这话奶奶可不信。”她摸了摸因为说谎被拆穿开始脸红的裴萝的头发，“你们这一代的孩子，成熟得这么快，他其实早已经长大，是你没发现而已，这么迟才察觉，还被吓成这样，不大好吧？”
从来不在爷爷奶奶面前说谎的裴萝非常不好意思，很心虚，听到裴奶奶的话，她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奶奶？！”
裴奶奶看她瞪圆的眼睛就像隔壁家的那只小猫一样，原本眼睛就很大，这样一瞪，更是圆滚滚的，十分可爱。她忍不住笑起来，“爷爷奶奶早就发现了他在变化，在成长，只有你这跟他最说得到一起去平时又相处最多的孩子不知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奶奶！”裴萝叫了一声，皱了皱鼻子，“真是我太迟钝发现的晚了？”奶奶说的跟她心里想得一定不是同一个意思吧？
裴奶奶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裴萝就开始嘀嘀咕咕：“什么啊。这叫我怎么发现嘛……什么我跟他最说得到一起去，都只是我在那边罗里啰嗦他没办法逃走才勉强听着而已，他又不爱跟我说话……说十句都搭不上一句的……还平时相处最多……我似乎连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
“你真的不知道吗？”裴奶奶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不知——”原本下意识就想点头的裴萝蓦然瞠大眼眸。
她知道！
她知道宁越喜欢衬衣，牛仔裤不是很喜欢，喜欢休闲裤，米色或者卡其色，黑色穿的比较多，风衣不是很喜欢；他喜欢黑白色、喜欢看历史传记之类的书籍，不喜欢看很学术性的东西；喜欢吃蔬菜、讨厌所有肉类、喜欢汤圆不喜欢饺子，喜欢桃子樱桃西瓜不喜欢葡萄哈密瓜……喜欢安静，讨厌吵闹，最讨厌有人在他正在思考的时候来打扰他……
等等！
她会知道宁越讨厌人打扰是因为她看过好几次，他正在看书的时候有女孩子来递情书，他被叫了几次或者情书递到面前挡住书页之后，他抬头用很冰冷的眼神看着那几个女孩子，没有沉默，而是直接很不给面子地说了她们很烦，然后女孩子就哭着跑开了。还有几次是班干部叫他，他虽然没说人家烦，但她分明感觉他非常不高兴，脸都格外的臭。
但是……这个，这个……似乎，好像，仿佛……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当她话痨发作或者突然想调侃开宁越一把玩笑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管他是在干什么，直接就冲上去开始唠唠叨叨的？而且这样的情形还不止一次。宁越他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对自己发脾气？就连臭脸色都没有给她看过？
裴萝这时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之前干过的事情，然后就开始流汗——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纵容的这么大胆了吗？！不对！不应该是纵容！她怎么可以用纵容这个词？是包容，对家人的包容吧？！
还是说……其实那天黄山上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宁越说的那几个字，并不是她理解错误？难道他真的是、真的是……他是真的在……在跟她……
“萝萝？”
“欸？！”被自己的想法震住的裴萝一下子回过神来，“奶奶怎么了？”
裴奶奶的眼神似乎看透了她刚刚在想什么似的，难得笑得有点打趣，“你爷爷今天下午在宾馆跟我说啦，我们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回去了。你还有没有想买的东西？或者想去的地方没有去？”
“咳咳……”奶奶的眼神看得分明的裴萝赧然开始望天，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心跳声似乎也在加速，“没有了啊，明天就回去吧，我们出来也够久了呢，好想念咱们家。”
她当然会说没有，因为只要说有，奶奶下一句绝对会说，“让小越陪你去吧。”这是想都不用想的。所以就算有，裴萝也绝对要说没有的。
裴奶奶又笑叹一声，那叹息千回百转，似有无穷意，“萝萝，你这样能逃避到什么时候？你这傻孩子……”声音骤然变低，含糊地呢喃了一句，“他可不会给你太多时间的啊……”
“嗯？奶奶你在说什么？”
“没有，我们回去吧，走得够久了。”
“嗯，好，我去叫爷爷。”
“我去叫小越。”
62
回到家的这天下午。
裴爷爷和裴奶奶都很忙碌，悠闲地忙碌着。
一个忙着出去见见朋友以及左邻右舍；裴奶奶则要上上下下地打扫屋子。他们的房子很大；还带了两个院子；多年来；前院和后院的厨房院子等等位置；是楚歌馆的学生们主动帮着打扫的。裴奶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非常勤劳；没事就会四处转转把一个房间清理一遍。但是这一个多月学生们都没有过来，裴家人都不在。
虽然家里大多地方都罩了防尘纱，但还是有一些地方是要好好清理一遍的。
裴萝在家陪着裴奶奶干活；电话一个一个响。
“喂；宛然；我回来了……嗯；你明天过来呗，我们今天要整理，打扫卫生啊……嗯我知道啦，有给你带礼物的，你过来就可以看到……那我先挂了？……打扫卫生啊……好，再见。”
挂了没一会儿，又有电话过来，裴萝坐在刚刚擦过的一张椅子上，“喂，师兄，是的，我们回来了……嗯，你有事就过来吧，爷爷在……好的，再见。”
“郑南柯，你好……你够了啊，想过来就过来嘛，你又不是没有来过……好好好，我去接你……知道了知道了……是是是我没良心，我知道了……你要过来就过来吧，我在忙呢，先挂了，回头啊。”
裴奶奶在重新铺好每个房间的床，顺便将卧室都擦一遍。
裴萝拿着抹布在擦书房和练功房以及餐厅的桌椅柜子等等，她看了看自己这好一会儿的工作量，有点急了，偏偏电话又响了，一看来人，不接肯定是不行的，“喂，少羽哥哥你好……嗯，你不在家……公司里啊，是不是很忙，怎么有空打电话……是啊是啊，我知道啦……爷爷奶奶也是这个意思，咱们晚上一起吃饭……那见了面再说？……嗯，下班小心开车啊，再见。”
挂掉电话之后她飞速地擦了两张椅子，手机又响了。
无奈地跑过去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高中班主任，她忽然就紧张地看了看周围，“李老师，您好。”
“裴萝，听说你回来了是吗？”
“是的啊，李老师，我给您带了礼物呢，打算今天打扫完房间，明天给您拿过去。”虽然说李老师对她和宁越一直都很好，里面有他们两个学习成绩都不错的原因在，但他们两个的所有事情她都那么关心，而且在富二代无数的博远里，从来没要歧视过或者不公平对待过她和宁越。
最重要的是，李老师是一个非常敬业非常专业的好老师，好班主任，裴萝没理由不尊敬她。
更何况，裴萝和宁越在外旅游，成绩出来的时候，李老师第一个将电话分别打给她和宁越，用非常高兴的语气告诉他们取得了怎样怎样的好成绩，并询问了他们的打算报哪一所大学，她可以给一些参考意见。
宁越如何回答她并不十分清楚，但她还记得自己跟班主任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对于她的选择十分诧异——
“我一直以为裴萝你是个很恋家的小姑娘，不会离开我们省呢。”李老师当时电话里的语气很诧异，很惊奇，但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挺高兴，“今年A大的分数线比往年都低了些，你这成绩想上A大是没有问题的，特别是你想报的是一个冷门专业，所以老师可以在这里肯定地告诉你，录取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八了。那，老师就把你的第一志愿给填上A大了啊，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也按照你说的，填C大和D大？”
裴萝肯定的答复之后，李老师忍不住又问道：“我以为宁越才会选外地学校，怎么反而他选了咱们本市的Z大，你却要去那么远的北方呢？一个女孩子孤身到那边，不大方便吧？怎么会想到的？”
李老师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班主任，当然清楚裴萝和宁越的关系，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按理来说学生愿意报声名响亮的A大和B大，对她的教师生涯都是一笔辉煌记录，她当然求之不得。可职业病发作，还是要担忧地问一问。
裴萝一直都是一个乖学生，对于李老师问的问题也没有觉得不能说，只是笑着说道：“嗯，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去北方帮他们……也是帮我们自己这边，做点事情。”忍不住开玩笑说道，“而且A大名满全国，比咱们本市的Z大T大都出名多了不是吗？我考上那里，老师您说出去也很有面子的，对不对？”
李老师一向是个不摆老师架子的人，当即也笑了起来，“那可不是，最好你能说服宁越也跟你一起出去，报了A大或者B大，他都是稳稳上的。咱们省的理科状元，就在本市里读大学，对比起你来看，老师可是有些面上无光啊。”
“那得老师跟他说，他从来不会听我的，我说了还不如不说呢。”裴萝笑眯眯地说道，“那李老师，我的志愿表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嗯，好的。那没什么事了？我挂了啊，长途电话呢，你也不会给老师报销电话费的。”李老师又开玩笑似的说道。
“我回去给李老师带礼物啊，算是您的辛苦费！”
那是在外面的时候两人的通话，那时候说起报志愿的事情，她从李老师那里得知宁越报了本市的Z大，说实话她并不意外——宁越的爸爸妈妈的产业都在这里，他既然已经夺了回来，就不可能离家太远。对于这个，她即将出去四年，也许更久，心中是有慢慢的惆怅和不舍的。以后再也没办法逗他，说话烦他了……爷爷奶奶也要很久很久见不到了……这个城市里熟悉的人，都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经常见到。虽然现在通讯发达，不怕联系不上，可是有些事情总是变化迅速，变故多多。
裴萝有点舍不得，但从来没要想过要改变宁越的意思，在知道了他的心意之后，她很长一段时间躲避他犹如惊弓之鸟，心中不止一次对于自己要出去的事情万分庆幸起来。
不是讨厌他……只是觉得不能接受这种……如果她对他有所回应之后，他们之间关系的改变，让她无法接受。
所以下意识就想要逃。
她庆幸自己的选择，庆幸李老师当时是先打给了宁越之后再打给她的，否则如果相同的话换到宁越那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问题。更加庆幸李老师对于她要报北方志愿的事情，提都没提要跟她的家长联系一下这种话，否则她就得提前面对狂风暴雨了。
虽然早晚都一样是要面对的，可是对于自己珍视无比的家人，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