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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没有工作了的人让学生买单的道理。”
两个人天南地北说笑一通,魏萱听起来心情稍稍振作了些,郁宁见她无论如何不肯出来,也不再勉强,陪她说了一会儿话才把电话挂了。挂掉之后想起还没告诉她工作的事情,也不打算专门再追一个电话过去,打算等下次见面再讲。
回美术组的路上她遇见林永年,打了个招呼正要继续往前走,林永年把她叫住了:“这个周末你有没有别的事情?”
“现在倒是还没有,怎么了?”
“哦,这周末河畔音乐节开场,你有没有兴趣?”不同于很多对员工有着装要求的大公司,新诚对于技术部门的员工的要求一向很宽松,是以林永年照旧穿一件印了《花椒军曹寂寞芳心俱乐部》这张专辑封面的Tee,披着比之前更见长的头发,还是在校学生的派头。
这一年一度为期三天的音乐节郁宁是早有耳闻,只是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期末考试的关键时期,竟然一次也没有去过。
但是她依稀记得魏萱对这个很有兴趣,往年也是要去的,林永年这一提醒,她就想正好可以拉着魏萱去散散心。她就点头:“我一直想去,但是没去过,你要去?”
“嗯,每年都去。要是你也去的话可以结个伴,这种地方人多才好玩。”林永年轻松地提议。
“哦,这样啊。”她想了一想,“好啊,到时候我带个朋友来好不好?她最近心情不好,正好想陪她散散心。”
林永年顿了一下:“……好,我这边正好也有朋友。”
这件事情说定之后郁宁又飞快地给魏萱打了个电话,魏萱虽然惊讶于素来对音乐爱好平平的郁宁居然主动邀请自己去音乐节,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到了周末,郁宁发现同事们早早的都显出几分心不在焉,一到下班毫无犹豫地准点闪人,电梯间里交换着的闲谈中,“音乐节”、“河边”出现的频率出奇得高,这才知道原来大家的目的地都是一样。
林永年本来是约她一起过去,但郁宁说好和魏萱先碰头,又不知道魏萱是不是还有别的朋友——她素来交友广泛,这种活动多半是还有——就谢绝了林永年的好意。走出公司大门,她没费什么力就看见魏萱那辆被刷成艳红色的SUV,很是招摇地停在路边,看见郁宁走过来,魏萱摇下车窗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外:“小宁,这里这里!”
她上了车,看见驾驶席上坐的是伊凡,彼此打了个招呼后,不由对魏萱使起眼色,笑着打趣:“哦,又和好了?”
“反正没将来,现在总要好好过。”
这回答让郁宁一怔,忡怔之际魏萱又抢过话来:“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都没事……哦,你要是不是很饿的话,我们是打算到了音乐节那边再去吃东西,去年有一家摊子现做的加辣汉堡很好吃,不知道今天还来不来。”
郁宁本来还不那么饿的,给魏萱这么一说,反而饿了,但她还是摇摇头:“没事,过去吃没问题。”
“那就走吧。”魏萱转身抱住伊凡,在他耳边说了声什么,才在座位上坐好,示意他可以开车了。
开了一段后郁宁发现好像哪里不对,仔细看了一会儿原来是方向反了——音乐节的开设地点是那条流经城北的大河,应该是要出老城的,伊凡却是往南边开。
郁宁的心重重跳了一下,有点犹豫地开了口:“方向没错吧……还是,还是要去接什么人吗?”
“唔,去大剧院接小贺。听说是剧院的道具库昨晚失窃了,丢了一部分演出用的道具,他和严可铭今天一整天都在处理这个。原定是打算我们和他先碰头再来接你。但他刚刚打电话来,说是在等人送什么布料,我们就先来接你,再去接他了。”
那场不算告别的告别之后,贺臻没有再联系她。郁宁每当想起他说的话,还是一阵阵地恍惚,疑心自己听错了,更担心会错了意,无法去问,只好任由事态这么僵着。现在魏萱说要去和贺臻会合,她不禁又恍惚起来,想不出拿什么表情去面对贺臻,也不敢想贺臻拿什么神态看着自己,一时之间连她自己也没察觉,这一次她并没有想起严可铭。
这个点上往城中心去难免遇上堵车,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大剧院。天色已然黯淡下去,远方的天空被今天最后的阳光染成浅黛色,一抹鱼肚白挂在天边,如同一块温柔的纱幕。大剧院今晚有演出,灯已经亮起,却因为还不到点,看不到什么人进出;印有女高音头像的大海报像一面旗帜,进一步点亮了大剧院周遭的空间,不少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在经过那张希腊雕塑一般轮廓分明的面孔下时,都或长或短地停留下脚步,驻足一刻方再次迈动步伐。
正门的台阶前没有贺臻的身影,而这一带又不许马路边停车,魏萱不得不打电话给贺臻,问他现在人在哪里。放下电话后她对伊凡和郁宁摇摇头:“他事情还没做完,要我们先去……这怎么行,说好了一起的。这样,我进去找他,如果碰到三哥,正好向他要个假。哪里有音乐节开幕的周末叫人加班的道理。郁宁,你是在车上和伊凡一起等,还是和我一起进去?”
“我和你一起去。”
大剧院门前有着高高的台阶,魏萱一边爬一边抱怨,还要分出精力来打电话:“……三哥,你现在在哪里?你也在大剧院就再好没有,能不能和门卫说一声让我们进来?不是,我怎么会捣乱,我们是来找小贺的。我们就是我和郁宁啊……”
严可铭的声音隐约从魏萱手机里传来,郁宁当然不可能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但这似乎也不能阻止她集中起注意力尽可能地去捕捉到任何一个句子。这样的行为简直可笑,郁宁在心里嘲笑自己,但她已经太久没见到他也没听过他的声音了,他的音容笑貌,总是让她心跳加速。
在花费了一番口舌兼之撒了点娇之后,魏萱顺利地让严可铭给大剧院的安保负责人打了招呼,放她们入场。进到大厅的时候严可铭已经在一边的楼梯旁等着,语气里略微带着不赞许地对魏萱说:“下不为例。”
魏萱也有一阵子没见到严可铭,听他这样的语气,罕见地畏缩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我们和小贺约好了,他工作做完没,能走没?”
“他自己怎么说的?”
“你是不是又要他加班?三哥,破个例吧,今天是音乐节的第一晚啊,难得小宁也说要去,伊凡又要回去了,算得上是告别派对了,这种时候,小贺怎么能缺席呢?”
早些她们进来的时候严可铭已经看见了郁宁,但直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互相点头致意。严可铭微笑着看着郁宁——后者正因为他的注视再次不出意外地绷紧了神经——话却是对魏萱说的:“事情不做完,就算我让他走,他也不会走的。他现在就在演出厅,你自己去看吧。”
“……我去看看还差多少。”
“你也不用急,再四十分钟观众要开始进场了,他一定要在这之前做完。”
“三哥,关键时刻,你就不能帮把手吗。”
严可铭嘴角一弯:“整出歌剧都是他做的设计,出事之后,大剧院的美工也都跟着忙了一天,只剩下这一点,让他自己做完吧。设计者的自尊有时固然是不必要的无谓执着,但从事任何一个职业,总需要适当的坚持乃至执拗。独立思考和承担责任赋予人尊严,小萱。”
他说完,率先推开了一扇进到大厅的门,厅座全暗着,舞台上则一片明亮,正在上面忙碌的人们投下长长的影子,随着他们的动作,像一尾尾巨大灵活的鱼,游动在光的水池里。他们进来的那个门正好在侧面,从站着的角度望去,能看见贺臻正单膝跪在一扇巨大的和风屏风前,用手抚平悬挂其上的织物的下幅。
他们和舞台隔得颇有一段距离,但那块巨大的织物的纹样清晰可见:天蓝的织锦上,上幅是一对白鹤舞于云中,下幅则是白色的花朵,虽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品种,但那朝天怒放着的花朵里,分明挟带着连白色也掩盖不住的娇艳和炽烈。
“这块布真好看,上次来看演出我就忘记问小贺了,在哪里订的?也许可以拿来做条裙子。”魏萱看见这块布后,拉了拉严可铭的衣袖,低声问她。
“原先那块在日本订的,昨天仓库失窃的时候被烧坏了,这块是今天临时买的单色缎子,小贺画出来的图案。离得远的话看上去也还不坏,能撑一段时间。”
“画的?”魏萱倒吸一口气,“嗯,画得真不坏。”
巨大的锦缎用了金漆,随着贺臻抚平褶皱的动作,整幅布料化身湖泊,那细细的金线就成了闪动着的涟漪,闪耀着的布料投下的阴影让此刻贺臻的面孔有些幽暗难辨,郁宁无法看清他的五官,抑或是神色,但一切是不难想象的:他必然微拧着眉头,嘴唇抿起,嘴角有一个天然向上的弧度,这让他就算不笑,也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专注的目光随着手指的动作缓缓流连在缎面上,如同……如同在凝视着情人一般……
这个莫名从脑海深处的比喻把郁宁自己吓了一跳,脑子一乱,眼前浮现出的贺臻的面孔也乱了。忽然她听见魏萱说了句“咦?好像是完了?”,于是再看去,他已经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拉开自己与缎面屏风的距离,这下,倒是他的影子投在了缎子上,细长的影子印在一水儿的天青色上,像凭空生出一棵暗色的树。
贺臻转头和一旁的美工交待注意事项,这时眼角的余光总算瞥到了角落里的他们。他定了一定,把那句“颜料还没干,小心别碰到”说完,就又蹲下身,单手用力在地板上一撑,直接从舞台上轻捷地跳到乐池里,还不等站稳,就朝着他们跑过来了。
“不是要你们先去吗,怎么反而过来了?”跑到近前后,贺臻瞥了眼郁宁,却是先和魏萱说起话来。
“没你又有什么乐子,宁可等一下,不差这几十分钟。你事情做完没有?”看贺臻点了头,魏萱笑着转去问严可铭,“小贺说做完了,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贺臻低头看了眼手表,对严可铭说:“颜料还没干透,我交待他们不要碰到,但布景还没完,我再等一等。”
严可铭却笑着摇摇头:“今晚我在,你们去玩吧。”
这简直不像严可铭了。闻言郁宁不禁都多看了他一眼;贺臻还要再说,严可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魏萱一直在闹我,就算看在给我个清静的份上,你们先去。接下来我会盯着,不会有事的。”
沉默片刻后,贺臻终于说:“那好。拜托你了。”
魏萱欢呼着跳起来,严可铭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让她别太闹腾:“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年纪不知道活到哪里去了。”
“活到狗身上去了。”魏萱满不在乎地接话,一把搂住他,又回头冲郁宁递眼色,“三哥你别说我,不然我就当着小宁和小贺说你的秘密了……”
“疯丫头。”严可铭略略沉下脸,“还不快走,观众都要进场了。”
魏萱吐了吐舌头,这才老实下来,和严可铭道了别。眼看着严可铭要往舞台的方向走了,见面至今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的郁宁一急,出声叫住了他:“严先生!”
有些急迫的语气不仅成功地让严可铭停了下来,更引来其他两个人的目光。郁宁本打算告诉他一声自己和新诚签约的事情,也想好了言辞,可眼下被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盯着,腹稿生生忘了一半。她站在原地默然无语,好一会儿才终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