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道:“随处走走。”小厮期期艾艾说:“大相公嘱咐过,他赴过宫中晚宴便来接您。您若出去,呆会……”
我看了小厮一眼,小厮老实,即缩了回去。
曲靖河畔紧挨的是丹桂园,彤霞成荫,映着各色花灯,红晃晃一片。我信步走至园中转角,旁边挤过二名顽童,将我推个趔趄。我站直身,眼瞅着那两小孩张着手臂一阵疯喊,而后一头扎入树荫下,里面响彻一阵孩童的哄闹,夹杂着笑骂:“跛子!”“臭乞丐!”“猪!”
我便走了过去。丹桂树下缩着黑漆漆一团,虽然一动不动,但明显是个人,旁边围了一圈小孩。这班小祖宗们有的扬着沙子,有的解着裤头准备撒尿,两个还裂着嘴抓了两根香点炮仗,正要往树下缩的人身上招呼。我一把捞住点炮仗的两个,斥了声住手。这群小混蛋回头,嗷地叫了句“丑八怪”,一哄作鸟兽散。
我移近了些,勉强看清那身影似乎是个少年。只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条左腿软绵绵拖在一边,迎着灯光一瞧,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还锁着链扣。丹桂园寻常人家不能进得,更别说乞丐之流。这人定是哪家得罪了主人的家奴。我留了一碇银子,正待离开,却见趴着的人动了动,一伸手臂就将银子扫开。
这时,从他怀里滑出一物。
那是一只小小精致的,用麦秸编成的花灯,手柄用毛竹串着。我一见此物,如遭雷殛。在他伸手要捡时候,一手将那小小花灯夺过。
与想象中的一般,竹柄中空,里头藏有内芯,抓着内芯往外一拉,拳头大的花灯裂开八瓣,摇曳如盛开的莲。
诚如那句古语,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刹那,我只觉情绪激动,既想痛哭,又想放声大笑。
我问那少年:“这枝花灯,是谁给你的?”
声音拔尖,连旁边小厮都吓了一跳,地上少年却是理也不理。我一时情急就擎住那人衣襟,听小厮嗫嚅道:“相公,此人似乎是个哑巴。”我一愣,松了手。
我命小厮四处打听。等了半盏茶,来了一名举止三分拔扈的中年管事。一问却是兵部王尚书府上的。
他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了圈:“相公有何指教?莫非地上这贱奴得罪了您?”
我摆手道:“不是。只是路经此处,眼瞧此人情状有些可怜,冒昧问下情由。”
管事道:“他是府上一个家奴,名唤景生。他天生哑巴,脾气孤僻,又仗着有几分剑术,便猖狂无礼,不知天高地厚,竟在比试剑术时伤了王公子。因便有了今日下场,属自作自受。此乃王府家事,劝相公莫插手的好。”
我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瞧这少年倒有几分骨气。虽说罪有应得,只是罚也罚了,不知道贵府可愿放他户籍,在下愿赎此人。”
管事一愣,还未答话。横刺里响起一个轻佻傲慢的声音道:“是谁在那里说要赎公子爷我的罪奴的呀?”话音一落,迎面走来几名年青公子。
当先两人,一名长着枣形脸,两道窄眉,一脸乖戾;另一名,搭拉着扇子,一身扎眼绣花袍,油头粉面,瞧见我便诶哟了声,一副想惹事生非的晦气相。
4
来人的大名,我却是听过的。
据说在古今风流人物之人渣榜中;此二位公子名列前茅。
两人一个是长公主外侄,一个是尚书幼子,身份相当;你为我欺男,我为你霸女,臭味相投。
他们连袂纵横于京城各大勾栏瓦舍间,被称章台街二霸。二霸称雄得久了,京中权贵或自持身份,或怕担麻烦,向来能避则避,越发将两人惯出诸多毛病。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种人,自然是避犹不及的;万不得以需与他们打交道,便得提上十二分精神。
若按常理出牌,只怕会给他们牵着鼻子走。
因此我跟他们打了个赌。
我指着两人身后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说,让这护院与地上的哑巴打,我赌哑巴会赢。
两人一听我的话,笑得前俯后仰,不可自抑。
尚书家的公子一打手势,虎背熊腰男即时出列,三两步摁住叫景生的哑巴,抡起碗大的拳头,暴揍。揍完骄傲地挺了挺胸。
哑巴被殴出两口血,彻底瘫在地下。
灯光明晃晃照着他腰上一条皮搭子,皮搭的褶皱里有微小的孔洞。
长公主的侄子蔑道:“如何啊丑八怪,还赌么?”
一旁的小厮哆嗦着扯我的衣袖:“相公,这人怕都快死了,如何是那名雄壮结实的家丁的对手。这两人看起来不好惹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笑道:“莫怕。我说这小哥会赢,他便定会赢。”
地上的哑巴似乎动了动,看了我一眼。
尚书公子阴恻恻道:“好啊。比试一旦开始可就不能反悔了。顾公子到时别说我等恃强凌弱。”
我说:“这是自然,输了任凭处置;赢了,景生便给我带走。”
一名侍从上前,撤了哑巴的锁链。
表面看,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试。虎背熊腰男原本就站得极近,听得令下连挪动都不必,就势再次老鹰捉小鸡似地拿住哑巴。紧接着,拳头雨点般落下。
密集的皮肉闷捶声,听得人牙酸。
二渣在一旁,又开始得意忘形的笑。一个道:“咭咭咭,顾相公是六王爷跟前的红人,心尖尖上的,看在王爷面上,王兄呆会还是别太为难的好。”一个道:“啊哈,辜兄这不会是在怜香惜玉罢?”姓辜的便作势欲吐。两人你推我搡的如两张烂脚凳子,着实东倒西歪了好一阵。
正舞得兴高采烈,变化骤起!
哑巴景生蜷缩着身体,似乎是没半分反抗,那名雄纠纠的壮丁却突然“啊”的一声,倒坐在地上。
二渣便傻住了。
两人走了过去,抡起腿便给了壮男一脚,可怜壮男硕大身躯,连哼句就都没有,就放平在地上。尚书公子的脸色难看至极点,恶狠狠一指我:“你使诈!”
我笑道:“王公子切莫误会。方才我站在这里连动一下都没有,景生身上的锁扣刚解下,半寸武器也没有。护院又是公子带来的亲信,周围诸位有目共睹,我如何能使诈。”
一边早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怕麻烦的已拔腿准备开溜。二渣在京城恶名昭彰,但凡还眷恋着自己舒心小日子的,莫不明哲保身。我晓得这道理,也没指望谁挺身而出给我说句话。因此,当有人拔开人丛越众而出时,我颇为意外。
“没错,本国舅便能作证。”说出此话的时候,来人扇着扇子,浅浅露出两个小酒窝,瞬间如有万道光芒在其身上聚集,令人眼前一瞎。
这世上有各色人品。有的人温柔庄重,恬淡谦冲,如王爷。
有的人站着招摇,坐着扎眼,走路身姿摇曳,笑容艳赛门口两串红灯笼,就如眼前的人。
我笑容顿了一顿,不为他美胜冠玉的好相貌,只为那句本国舅。
国舅庞青——现今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顾盼流转地说:“如何,我做的证,可作得算?”二渣早换了副神色,一个道:“唉呀,不过是一名贱奴,我还打算着过几日将他丢大江里处理了才干净,怎么能劳动庞国舅为此等事出面——”一个道:“正是正是,国舅爷出现在此处,令蓬荜生辉啊!”
庞青沿着哑巴与晕厥的家丁踱了一圈,问道:“方才见你们前后翻找检查,可看出这家丁是如何倒下的?”
二渣道:“这……却是不知。”面上悻悻。
庞青掩扇一笑:“看来我等的眼光都没有顾相公的厉害呢……顾相公,你说是也不是?”说话间望将过来,玉容生辉,灼灼如施了重肥的牡丹花。
我双眼再度一瞎,忙垂头中规中矩道:“这是从何说起,国舅爷说笑了。”说罢毕恭毕敬长揖了一记,口中称谢。
庞青道:“怎么?本国舅从不轻易为人开口,你便准备只用一声谢,将我打发?”
我听罢,想了想,抬头,灿烂一笑。
这一招,我曾数次揽镜演练过,其操作过程也甚简单,只要掀动嘴唇,露出八颗门牙,便能将面上那块疤完美撕裂成四块,营造出硬汉也腿软的效果。
当真听国舅爷狠狠地抽了口气。
他几乎是立即将脸伸至别处,边搓着双眼边摆手道:“罢了罢了,暂且记着你这笔帐,本国舅不算你利息便是。”说完拔腿就要走。一旁的姓王姓辜二渣早急得抓耳搔腮,连声挽留说,早在玉*轩备了酒席请了最好的姑娘,国舅爷怎么能不赏脸就走呢云云。
庞国舅拿扇子直接戳了对方的话头,动作轻佻无比偏又好看至极点,带着说不出的意气风发一笑,道:“去去去,本国舅今晚要通宵达旦,时间尚早,此时喝酒岂不败兴!再说了,呆会儿还有无数天姿绝色的大家闺秀为本国舅献花呢!这一身酒气的岂能不将美人儿醺醉?——你们这顿酒,我记下便是。”
他这一动身,身后便嗤溜溜跟上大班人。围观的诸位,竟大半是他带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正傻眼,却见已走过了十数步的公子哥儿蓦地又掉转身,冲我大有深意一笑。
他冲我大声嚷了一句:
“听说你是六王爷的男宠——哈哈,有趣,有趣。”
☆、3Chapter 0506
5
庞青一走,周围似乎也静了不少。
坊间议论,若说六王爷是君子典范,那么庞青便是京中纨绔魁首,今日一见,果真当得这个盛名。
这个庞青,是朝中右相之子,上头一个贵妃姐姐,这个身份,说显赫极显赫,但出身门第比他更高的贵族王孙也不是没有。庞青之所以会一夜窜红成为朝中最炙手可热的新贵,靠的是年初安西平匪一场战役,他在此战中大露峰芒,立下赫赫战功。班师回朝后,立即给皇帝封为一等侯。成为京中凭自身本领争取来最年轻的侯爷。
若说庞青与六王爷之间有什么恩怨,不远不近的时候倒真有这么一宗。
据说,庞妃曾提议让自己的妹妹嫁给王爷,让王爷婉言拒绝了。庞妹妹遭拒后不知怎么的就想不开,好长一段时间哭闹着要抹脖子。庞青是名二十四孝哥哥,就这样将王爷给记恨上了。
王爷何其无辜。
关于庞青此人,坊间还有诸多传闻,除去那些夜夜笙歌,醉卧花丛的风流韵事不谈,若干事足以证明此人是名脾气极为古怪之人。
他说“有趣”的时候,往往并不有趣。
拿个新近的例子说。安西平匪中,某次此人领着百余人的官兵落了单,被千余名凶悍异常的恶匪围上,以一敌十的困境步步杀机。庞青丢了把手已断的弓箭,一撩战袍抽出被压在尸体下的金刀,潋滟一笑,说的便是“有趣”二字。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战,庞青成了煞星破军、浴血恶魔,匪军的人数,先是由一千锐减至五百,五百锐减为二百五。没人知道这名出身京城豪门富贵地的公子哥儿是怎么办到的。
稍远些,在庞妹妹为婚事闹自杀时,庞青冷着脸看自家妹妹踩上凳子结好绳索脖子一伸吐出舌头时,说的也是有趣。
他听到王爷与我种种传闻,也说有趣。
现在,蒙他抬举,他又多提了一回,事情已经不是当众受个辱这么简单,他临走时的那个眼神,明白代表着麻烦。
我稍一凝思,即刻又惊醒。现下头等麻烦事,不是去猜测庞青究竟是何心思,而是面前二堵人渣。
暗自转了一眼,四周已被二渣的家奴团住。而身边的小厮,早吓得面无人色,不能动弹,情况有些愁人。
我道:“今晚多有得罪,我